第十一章 死者为大,谨防装死

没人说话，周围士兵只是在四周呆呆站着，任由眼泪模糊了双眼。他们尽力了，他们拼杀了，可就是打不过日本军队，他们又能怎么办，又该怎么办？韩超扫视着他们，纯净的眼神中，又伴随着那些复杂情感。

那是怎样一种悲戚和无力以及绝望的神情啊！

韩超内心猛地一抽，鼻子一酸，眼泪堪堪掉落下来。

他知道，战争的本质不过就是“杀人与被杀”，战友与兄弟之间生离死别本身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

但经过了百般努力和惨烈牺牲之后，仍旧无法抵挡日军，以至于失城陷地，即将面临国破家亡之局，这种恐慌和无力以及悲愤才是最悲惨的境地。

熟知历史和军史的韩超知道，在抗日战争尤其是这淞沪会战之中，60万中国军队迎击25万日本军队。但结果却是胜少败多，接连失陷城池要地，而且伤亡极为惨重，60万中国军队阵亡25万，而日军伤亡仅4万余。不仅伤亡极重，而且屡屡不敌，最后更是险些被全线包围以至于形成了大溃败。

中国人不惧牺牲，但调集了全国陆军一半以上的精锐部队参战却依然抵挡不了日军，各地接连失守，反攻不破，不停撤退。基层官兵和低级军官大量阵亡，中级军官也是，甚至高级将领亦有不少伤亡。10月28日，大场失守，朱耀华将军悲愤难当愤而开枪自杀，军民痛哭，倍感绝望。

而正是这种即将面临国破家亡，但军队无能为力的极端无助和悲愤以及绝望，差点打断了这个时代中华民族的脊梁。眼前这些士兵就是，止不住的失败和惨烈的伤亡以及即将亡国灭种的悲愤，让他们的神经几近崩溃，他们不再爱惜此身，甚至在被屠杀时也似是一种引颈待戮般的麻木。此间种种，身体上，以及内心里的苦楚和无助又岂是后世所能理解？

……

韩超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文排长的手，大声说道。

“文排长，我答应你，把他们带好！”

中日大战才刚刚开始，战事惨烈，谁又能保证带着这些士兵活着走完这场战争？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文排长自然也明白韩超的意思，他用力握了握韩超的手，艰难的笑道。

“好好好，有你这句话就好！”

喘了几口气后又对周围的士兵说道。

“这位兄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他打的鬼子兵你们也看见了，以后他就是你们的排长！”

声音很小，但似乎他说的话很管用，再加上此时的国人心性极为淳朴，士兵大多都是乡野老实之人，于是纷纷点头称是。

文排长又是一阵咳嗽，呛出了几口血，低声喃喃的道。

“唉，这会要是能抽上口烟就好了，可惜我那袋烟叶不知道掉到哪了……”

韩超赶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搜集到的日军卷烟，抽出一颗递到他嘴里，又把他扶起来给他点上火。

韩超扶着文排长的肩膀，他全身多处伤口都在潺潺流血，但却不以为意。

抽了几口烟后，他精神已是恍惚，声音喃喃不清。

“爹娘，原谅，儿子不孝！”

“梅，好好活着，下辈子咱们还做夫妻。

“虎娃……儿子……虎娃……”

他左手夹着半截香烟，右手前伸似乎是想摸到什么，但最终无力掉落，眼睛仍然睁着，神情之中满是留恋。

韩超看着这名死去的老兵，抚平眼睛让他闭上了眼，心中感慨万千。

他很不幸。

作为军人，没有死在冲锋搏杀的阵上，反而是这样被日军虐杀而死。

他也是幸运的。

至少，他在死前，还有时间去思念自己的家人并在心中与他们告别。

但更不幸的是。

在十四年的抗战战场上，几百万的阵亡将士，又有多少人在死之前能有机会能有时间去想念亲人并与之告别呢？

……

身旁传来轻微的痛呼声，韩超回过神来，他放躺下文排长的尸体给这名士兵验看伤情。

这名士兵左臂中弹，好在子弹是完全穿过，只是贯穿伤，臂骨也未受损，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另外还有一名士兵受伤，却是大腿中弹，需要靠人搀扶行走。

韩超向这群残兵询问了一遍，所幸就只有他二人挂彩，其余人除了磕碰和擦伤之外，倒是没有其他枪伤或刀伤，这让韩超略略放心。

紧急行军之中最怕的就是携带各种坛坛罐罐，尤其是伤病员，是极大的拖累，但又绝对不能遗弃，如今的情况已是很好了。

残兵们的武器被日军收缴到了一起，堆放在远处，还未销毁，那名叫马跃的士兵向韩超请示了后，就带着残兵们过去将各自的武器和弹药捡了回来。

回来后韩超看了看他们的武器装备，不禁一声叹息，这也太差了！

只有步枪和手榴弹，另外还有一挺国造轻机枪，几十杆步枪大部分都是老式的“汉阳八八式”步枪，轻机枪为中国仿制的捷克ZB26式，也就是常见的那种弹匣在上面的“捷克式轻机枪”。

汉阳八八式步枪也就是俗称的“汉阳造”，这种枪为清朝时期汉阳兵工厂从1895年开始仿制的德国“1888式委员会步枪”，极为老旧。1888式委员会步枪属于德军应急过渡枪型，优点不仅不明显，缺点还很大，被德国军火商冒称为“毛瑟步枪”骗销给了当时的清朝，所以其本身就不是什么好枪。这种枪不仅仍旧使用十九世纪各国才使用的圆头步枪弹，而且抽壳退壳困难，故障率很高，财大气粗且工业强大的德国仅勉强装备了数十年，就在1898年批量换装了毛瑟兵工厂性能优良的1898式步枪。

但因为无力更换，所以这种仿制型的汉阳造一直生产到了1944年，并装备了抗战中绝大多数的中国部队。韩超在前世中打过这种老枪，知道这种枪不仅工艺不好，而且射程和精度都比较差，故障率还高，总之不是什么好枪。国产的“中正式步枪”倒还可以，只是产量太少，只装备了几个嫡系师。

这挺捷克式轻机枪虽然不是原装进口的，工艺比较差，但好在没什么大问题，韩超打了几发之后觉得还行，决定将之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