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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章因果循环
极致的痛苦原来便是如此感觉。苍双鹤垂头抵着冷硬的墙壁,一手犹攥紧紫玉,深深浅浅的喘着气,终归是肉体凡胎,五脏俱伤,若换做他人,怕早已绝命,可他是苍双鹤,存在这世上的奇葩,又怎么会那么容易便去了!
初南当真是个好本事的人,若非关系的对立,那人若收归己用,绝对是个极好的帮手——他制得毒竟有如此后力,即便是他这个名动天下的鹤先生也要暗暗佩服了,想来那一日他不做防备,当真全然饮下,大概今日这世上就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孔洞里隐隐有睿王低柔的轻喃:“别夕说你只是睡了,寡人偏不信,伤了脑子许一日半日的醒不来,只是睡了又怎么会不醒呢,寡人已经低声下气与你说了这么许多。你还使什么小性儿,像个女人一样,寡人当真生气了,若你还不起来,寡人便亲自动手了,不管你是男是女,今夜你这身子都是寡人的,昨夜你不留宿王宫,寡人今夜便留宿你这狭窄的卧寝内,寡人会占了你这身子,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心痛的感觉再一次浮现,将攥着紫玉的手贴在了胸口的位置,那玉还是温热的,贴进心脏之后,感觉舒服了许多,美好的事物总会被他人觊觎,只要她未安定下来,那么他的烦恼想必就一直继续下去,却原来他也有为一个人或喜或伤的这一日,谁说他是个凉薄的性子,若当真凉薄,为何只是看见了别的男人对她的情动便要如此难以忍受,总也压不住心口的气血上涌,身子痛,心比身还痛!
“民女参见大王。”
萱草雅的声音带着夸张的音调传了过来,苍双鹤勉强自己勾着唇浅笑了起来,别夕也笑。但是略略用心便能发现别夕那笑只是掩藏了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一种面具,而他也笑,给人却是凡事不经心的淡漠,其实,有的时候他只是比别夕高明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虽不必看房间里的情况,单从萱草雅的声音里也能断定,想必睿王的手已经探向了晏亭的衣襟,是以萱草雅的声音才会那么的尖锐,已然超脱了世俗的举止,谁又敢说,睿王不曾心动呢,天下第一的美女迎进了王宫,却极少临幸,崇尚美貌的男子做出这样不同寻常的举动只是,心中所思,昭然若揭!
原本晏亭身边是有别夕陪着的,可睿王来了之后便将别夕支开了,碍着睿王的身份,没有人敢质疑他的行为,真的想趁着晏亭沉睡的时候占了她的身子么,本不尽然。他只是害怕——害怕她真的不醒,想要用这种方法逼她起来而已。
手停留在晏亭衣襟上,侧头眼含不满的盯着萱草雅,厉声道:“你进来干什么?”
萱草雅匍匐在地,听着睿王饱含怒意的声音,吞了口口水,心中愤愤道:被撞见意图不轨,老羞成怒了,啧啧,幸好本女侠有先见之明,给流云把衣服穿好了,不然被你这色中恶鬼瞧见她先前的样子,怕也不管人家醒不醒来,直接饿虎扑羊了,可怜的小流云!
尽管心中已经把睿王上上下下的鄙夷了,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十分良好的态度,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窥着睿王的表情,随后煞有介事的掩面哭了起来:“大王啊,上大夫她自昨晚回府之后便开始不舒服,说自己心口疼,谁知道睡下了之后便这样了,虽然民女对医术所知不多,可好歹民女也算是天尘子师父的徒儿,这行医之道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个皮毛的,上大夫会这般,脑子虽并未伤了,可她是伤在心底了,想来大王也是知道的,明天就是上大夫的十九岁诞辰。可上大夫的诞辰也是她母亲的忌日,加上零零碎碎的一些琐事,还有害怕‘有负圣恩’的惶恐,就这样了,实在是——呜呜……”
特别点明了晏亭是对睿王惶恐的,尽管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可眼睛却由绢帕的缝隙偷偷看着睿王脸上的表情。
果不其然听她这样说了,睿王脸上显出了一抹复杂的情绪,慢慢的收回停在晏亭衣襟口的手,端正了身子,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晏亭,半晌之后竟然落寞的轻轻叹息道:“寡人当真比不得卿玦么,为何你可以接受卿玦,却对寡人这般态度,因为避无可避,便这样躲开寡人,你真残忍。”
听见睿王的‘指责’,萱草雅错愕的瞪大了一双眼,也忘记自己应该还是掩面‘悲痛欲绝’的哭着的,猫儿样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睿王失了意气风发的表现,房间里竟在这一瞬间出奇的静了下来,待到萱草雅发觉自己的失态的时候,睿王眼中呈着怒意恨恨的瞪着萱草雅。厉声道:“出去,不然寡人剜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
“噶!”
萱草雅不停眨动的眼睛定格了,瞪得滚圆滚圆的看着睿王,心中较之方才还要愤愤了:暴君,本姑奶奶惹不起——也躲不起!呜呜……
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我忍,我忍,我接着忍——不忍流云被睿王祸害了,师兄会扒了我的皮,血淋淋的惨案啊。本姑奶奶命真苦!
五味杂陈,面上还要堆着十足谄媚的笑,柔声细语的说着:“大王,民女也想出去的,可是上大夫已经一天没进东西了,民女是过来瞧瞧能不能喂她吃些东西的,大王也知道的,这人若是不进东西,怕是挺不过多少日子的……”
睿王那种人,十足的倒毛野兽,要顺着他的毛茬捋才不会伤了自己,苍双鹤说晏亭是自己的软肋,那般盛气凌人的架势令萱草雅错愕异常,晏痕不过提到了晏亭,他便消了火气,想来这招对睿王定也好使,来给晏亭喂东西,萱草雅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白天的时候很多人尝试过了,怎么灌进去,怎么吐出来,她会这样说,不过是灵机一动扯出来的借口罢了,且还要把这点尽可能往严重上说,自己留下的可能性才会大一些,也只有她留下来了,睿王才不会继续他的‘兽行’。
萱草雅算是押在了点子上,睿王听见了她的话,收起方才被人发现自己无奈的怒火,转回头去看了晏亭沉睡着的脸,随后轻点了点头,“好,那你就留下来,不过若是依旧喂不进去东西,休怪寡人没提醒过你后果!”
“民女遵命。”
十足的心不甘情不愿,萱草雅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已经僵滞,缓慢的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说着:“民女差人送些药汤过来。”
睿王并不回头看她,摆手准了。
萱草做了个鬼脸,随后倒退着走出房间,对倚着门柱站立的别夕出声道:“我方才跟大王说要喂流云些药汤,你看看先前喂的药汤还有没有。”
别夕低头沉思了片刻,随即应道:“还有,不过我怕……”
萱草雅不耐烦的打断了别夕:“有就快些去拿啊,我比你还怕呢,若是流云不给本女侠面子,这般风华绝代的我不死怕也要脱层皮了,我容易么!”
别夕锁着眉头,不再应萱草雅的话,转身对身后的晏忠说道:“劳请庖室把我方才熬的药汤送过来。”
晏忠点头应了,随后快速的向外头走去。
萱草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吁出,感慨道:“还是这外头吸气畅快啊!”
别夕垂着头静默不语,萱草雅拍拍自己的胸口,看见站在远处的曾胜乙,他站在暗影处,脸上的表情看得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可在看见他的一瞬,萱草雅感觉自己的心情突然就舒服了,对着曾胜乙扯了一抹柔和的笑。
悬挂在屋檐上的灯笼随风轻荡,光线打在萱草雅艳丽的面容上,看得曾胜乙微微有些闪神,随后不由自主的跟着绽开一抹笑——这一瞬的静默,远胜千言万语的安慰!
或许在萱草雅看来,这是极短的时间,不过,对于旁人来说,他们凝视的时间足够做许多的事情了。
曾胜乙对萱草雅比了个手势,萱草雅眨了眨眼,顺着曾胜乙的手势转头,就瞧见了晏忠领着小心翼翼端着方盘的下人快速走了过来,萱草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拧着眉头嘟囔道:“动作真快,呜呜……早死早托生了!”
说罢又去看曾胜乙,他的脸还是隐遁在暗影中的,不过萱草雅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竟也看得清楚他的笑脸,心头暖和和的,笑容也多了份妩媚,随后老实的伸手接过下人手中的托盘,眼神淡淡的扫过别夕垂着的脸,态度却是完全的不同,闷声闷气道:“稍后找你还有事,留在这里别走。”
别夕抬头看了一眼萱草雅,随即了然她让他别走是因为什么,坚定的点了点头,给了萱草雅无言的保证,同时惦着两个人,再也没有任何伪装笑意的力量,身子软软的倚着门柱,看似好像也中了毒一般。
曾胜乙抱着玉首剑站在别夕斜对面,冷眼旁观着别夕的一举一动,眼底浮上了别样的滋味。
晏忠与别夕是没那些恩怨纠纷的,看着别夕倚靠着门柱的虚弱,第一次来了细致,大声道:“别总侍一天没吃东西了,也不差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咱们替你守在这里,你先下去吃些东西,若是需要你,我立刻去叫你。”
不待别夕说话,曾胜乙已经抢先开口,“晏忠,去跟夫人知会一声少主的情况。”
听见曾胜乙的话,晏忠转头回道:“不是才知会过不多一会儿么?”
曾胜乙沉声回道:“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先前便听说夫人吃不下东西,你这儿若是不去回话,夫人想来夜里也不用休息了,让你去便去,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
晏忠被曾胜乙话语中的气势所震,倒也忘记如何反驳,囔囔的应了,且被曾胜乙这一番话打断了,倒也忘记了先前对别夕的关心,就那么搔着头离开了。
别夕抬头对上了抱剑而立的曾胜乙,并不意外的看见了曾胜乙对他翘起了下巴,别夕哼笑一声,侧过了头去,却不想曾胜乙并不在意身边还有旁的人在,直接出声道:“你终究还是负了秋儿。”
别夕愕然的转过头看着曾胜乙,张口结舌,不知道是要反驳还是该坦白的承认,那厢曾胜乙只是冷笑:“或许我这话是不对的,该说你从开始的时候便一直在负秋儿,因果循环,如今也让你尝尝当初她受的苦。”
沉默,令人窒息的压抑,别夕靠着门板的身子微微的抖动着,即便如此的憔悴了,曾胜乙却依旧不放过他,声音更加的阴沉道:“所谓痴心妄想便是你这种人,那个时候秋儿爱惨了你,可你只当她是一颗恣意耍弄的棋子,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没心的人,今日才发现,你不但有心,且较之那个时候的秋儿一般无二的多情,只是付出没有回报便让你这么痛苦了,现在你可以想想那个时候的秋儿是怎样的心伤了,或许你一直都不知道,在她死的前一天晚上曾来寻过我,她让我不要告诉你她曾找过我,不过我想这么多年了,你既然已经爱上了别人,那么过去的事情对你来说也便无所谓了。”
曾胜乙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护卫在一边的睿王宫卫,宫中出来的,皆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本事,因此曾胜乙并不在意他们听见了什么新鲜的话题,只是随后把轻蔑的视线瞥向了别夕,满意的看着别夕比方才还惨白的面容。
结疤的伤口被人硬生生的撕开,和着对晏亭和苍双鹤的担心,令别夕看上去摇摇欲坠,幸好有门板给了他一个依靠,饶是心中如此的难受,可别夕还是自虐般的出声询问了曾胜乙未完的话题,“她找你干什么,难不成去找你说她后悔跟了我,要你带她远走高飞?”
“呸!畜生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从她死在你怀中的那一刻我便知道她早已经做出了那样的选择,她去寻我说不管今后白玉家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让我不要插手,或许对于白玉家来说,她实在是个彻头彻尾的耻辱,为了不让我替白玉家出头寻你,她甚至将她爹算计我对付你的手段全然跟我坦白了,对于白玉家,她实在是该死的,可对于你来说,她真的一点点都不值得回忆么?”
别夕深深的吸气,可是感觉似乎四周的气体也出奇的单薄了起来,咬着牙喘息的看着曾胜乙,颤声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曾胜乙捏着玉首剑的剑鞘,把玉首剑往身前送了一段距离,令别夕清楚的看见上面刻着的‘鹤’字,淡淡的语调平静的说着:“很简单,我要你知道,你这命并非是你自己的,做事该有个分寸。”
说罢不再理会别夕,退了两步回到了阴暗的地方,别夕垂头靠着门柱,曾胜乙不但揭了他的伤疤,且还要往上面一把一把的撒盐巴,染血的伤口经不住这等折磨,连带着整个人好像也回到了那时的年少,眼睁睁看着满门被屠,却无能为力,生不如死,大抵如此。
晏忠回来之后手中拎了个食盒,看见别夕之后笑嘻嘻的说道:“突然想起萱姑娘似乎不让你离开这里的,那么你就在这附近将就将就吧,有了体力才好给咱们少主人好好治病不是!”
别夕抬头,却不是去看晏忠手中拎了什么,反而去看曾胜乙,而曾胜乙就那么若无其事的站在阴暗的地方,看也不看他这边,别夕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之后对晏忠看似柔和的笑了,“多谢,我吃。”
晏忠搔着头吃吃的笑,“吃了就好,若是你饿坏了,少主醒来之后,怕要怪罪咱们待客不周了。”
别夕静默的听着,他为自己还可以在这样的时候笑起来感到惊奇,或许大喜和大悲,有的时候仅隔一线。
此时房间内,萱草雅蹲在榻边,手心湿润,已经换了两块方巾,可都已经阴湿,给晏亭灌进去多少药汤,她便沁出来多少,并不是无法吞咽的外沁,更像是由心底排触吃东西一样。
伸手睿王的眼神已经要杀人,萱草雅感觉自己脸上挤出的笑僵硬的难受,在晏亭再一次沁出来之后,萱草雅终于敛起了笑容,趴在晏亭耳边小声的呢喃道:“你是我姑奶奶成不,拜托你行行好,放过我这一会儿,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你若是再不吃下,你的大王可就打算活扒了我的皮了!”
说完接着喂,一连两小口皆不见外沁,萱草雅兴冲冲的叫道:“吃了吃了。”
睿王看了一眼晏亭,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声音倒是缓和了许多,徐徐的说道:“既然能吃了,稍后寡人重重的赏,继续吧。”
萱草雅笑着点头,睿王深深的看了晏亭一眼,转身向外面走去,他要去找晏痕问些事情。
也就在睿王转身的一瞬,晏亭嘴角又开始外沁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