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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乃是当世名妓,想要见她一面的人不下千万,王公子固然是仙人一般的人物,但教坊里面的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怕是不会让她接见您的。”
文氏毕竟是在松都生活了二十多年,虽然已经有十数年不曾来此,对其中的门道却是十分清楚。
只不过一边说着,文氏却是悄悄打量着陈浮生的神色。
她出身风月场所,又以妾室的身份在洪府之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心思远比其他人剔透。
陈浮生如果将一身法术显露出来,自然无论去哪里都是座上的贵宾。
但是陈浮生特意在松都几十里开外就收敛了法力,同常人一般行路,又让她代为指引,那是显然不想暴露自身身份的缘故。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陈浮生这位在她眼中和神仙无异的人物为何对一个妓生如此关注,但是眼下洪吉童被陈浮生收作记名弟子,也练就了些其他手段,前途与陈浮生有着大大的干系,由不得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上心。
“无妨,这件事情虽然紧要,却并不着急,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洪夫人暂时只需为我多打听一下这位明月姑娘的事迹行踪即可。”
陈浮生衣衫翩翩,怀抱一只大猫,右手则是悄悄抚弄左臂上缠绕的相思红线,运用本身法力加以遮掩,随口说道。
一入松都,相思红线便自感受到一股同源的法力,弹跳不休,彻底印证了陈浮生之前的猜测。
不过,到了这里,陈浮生却是将动作放慢下来。
扶余璋的师父让他来这里寻找明月,却又不把话说清楚,之前也没有告诉他在这松都还有一位同门,其中许多古怪,由不得陈浮生这个半吊子的魔教修士多加小心。
对方留的时间是半年,如今却是不过花费了四个月,陈浮生提前两月来此,自然是想要对这位名妓明月多加了解一二,才好决定如何下手。
兜兜转转,在松都街头看似漫无目的地闲游了半日,陈浮生微微一笑,带着三人直直出城向着郊外而去。
“就是这里。”
陈浮生在一处水潭前停下脚步,运起鲲鹏真瞳,环首四望。
松都被山环绕,座这水潭亦是由数条自山中流淌的溪水汇聚而成,松都位置已然十分偏北,又被群山围绕,虽然已是夏日,杜鹃花却是开得正盛,繁华似锦,颜色胜却曙霞。
正是似火山榴映小山,繁中能薄艳中间。红映潭水,真有清溪倒照映山红的意境在其中。
一处精舍坐落水潭旁边,隐隐传来朗朗书声。
而在陈浮生的鲲鹏真瞳看来,则是有着一片文气氤氲成云,冉冉而起,虽然远不如当年他在京师贡院参加会试的磅礴浩瀚,却也勉强可以称得上人杰地灵。
善花公主出身新罗,洪吉童年幼,对于这里根本就是一无所知,文氏却是在松都居住了二十余年,对于附近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一眼便认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心中一动,瞬间就有些明悟。
“这花潭是花潭先生的隐修之所,世传花潭先生无意于仕,在父母墓侧隐居,开堂讲学,这位王姓仙长不去教坊寻那明月,却来这里作甚?”
感受着那股少见的文气,陈浮生点一点头,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
虽然他口上说是请文氏代为打听明月的消息,却也知道文氏离开松都多年,帮不上什么忙,而他有着法力在身只要有心,方圆数里的一切都瞒不过去他的耳目,打探起消息来可要方便许多。
之前他在松都半日,看似闲逛,却已经将松都人口最稠密的几处所在走了个遍,在教坊青楼这些风月场所附近更是多下了一番功夫。
明月本就是松都最出名的名妓,行事作风又是十分大胆无忌,自由奔放,自然有许多人谈论。
剔去那些风言浪语和痴人说梦的呓语,陈浮生倒也抓住了几条有价值的东西。
在引诱天马山知足庵的知足禅师破戒之后,这位名妓似乎又盯上了这位花潭先生。
这位名妓口才甚是便利,当日她夜叩在天马山知足庵面壁三十年的知足禅师门前时自称乃是佛门弟子,这一次却是束绦手持《大学》拜见徐敬德。说道:“妾闻《礼记》曰:男盘革女盘丝。妾亦志学,带丝而来。”
徐敬德为人平易温和,在花潭开堂讲学亦是如此,也不知是否因为这样口才不若黄真伶俐,亦或者是相信自己养气修身的造诣,明知道知足禅师因此破戒,却还是应承下来,将其收入门下,指点学问。
陈浮生听了,也是有些无语,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位花潭先生的胆识,毕竟如若把持不住,和那位知足禅师一般,修为心气崩毁不说,一生清誉更是会被毁于一旦,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赌注。
这个徐敬德一生不出仕,隐居授徒,养望功夫委实了得。
对于这种人而言,除了毕生精研的学问外,就要属这身前身后名最为重要。
换作陈浮生,除非必要,否则真正与这位魔教同门对上,他还是更加寄希望于用一身修为法器剑术来解决问题。
当初那个半吊子的美室给他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这魔教的其他功法怎么看都比他的《大自在天子法》要诡异许多,让他心中一直有些提防。
不过既然他提前近两个月来到这里,自然是希望准备更加妥当充足,来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
这个徐敬德既然是那位明月的目标,那么陈浮生在这里落下一手也是应有之意。
想到这里,陈浮生便自放出神识,也自带着一股文气融入其中。
徐敬德虽然没有修为,但多年读书养气,神魂已然与常人不同,陈浮生虽然已经是炼罡境界,神识强大,却也没有贸然去试探他,不过却是将他书房中的藏书、手稿尽数翻查了一遍。
陈浮生毕竟也是能在大齐科举中考中探花的人物,论起学问精深,也不比徐敬德差上太多,只是因为修行的缘故,并没有在这方面下太多功夫。
不过一时三刻,这位花潭先生的毕生所学便了然于胸。
心中便自有计划生成。
“原来是以张横渠的《正蒙》为源,以格物致知为法,宣扬气一元论。这种人心中早已有了自己对于世界的观念,坚不可移,虽然他对于玄学亦有所得,精研太极、易数,承自濂溪先生的《太极图说》与邵康节的《皇极经世》,但和他讨论道家的虚无之说以及佛门的寂灭,都要被他天然抵触。想要在他身上下手只怕还需如此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