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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如刀割一般刮过泽兰的面庞。
他们正在向着冥河坠落。
头顶的飞行器逐渐缩小,就连追击的虫见了冥河都要止步。
而他们却距离冥河越来越近。
湍急的水流奔腾不止,仿佛有一个水中巨兽潜伏其中,它咆哮着,嘶吼着,足以将所有踏足冥河的虫都撕成碎片。
在水流之下更是万千礁石,从这种高度落下必定会撞个头破血流。
卡洛斯此时已经陷入半昏迷,甚至连回抱住泽兰的力气都没有,泽兰只能将怀里的“亚雌”抱的更紧一些,避免两虫分离的可能性。
没有任何防护落入冥河,就连泽兰都无法估算存活的几率。可他很清楚,若是卡洛斯这样的“亚雌”就这么坠落,那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们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短短的一瞬间却好像被拉倒了无限长。
“轰——”
泽兰抱着卡洛斯彻底砸入了冥河水面。
水流裹挟着泥沙争相涌入泽兰口鼻,冥河几乎在一瞬间就夺走了泽兰的呼吸,浑浊的河水也让他几乎无法视物。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靶子,后背和五对翅膀接一连三地撞上礁石,逼得泽兰喉头涌上一口鲜血。
他应该把翅翼收起来的,这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他不能。
就如同恶龙要保护他的珍宝,泽兰的五对翅翼将卡洛斯牢牢护拢在怀里,每一对翅膀都死死闭合着,直接把怀里的虫给封成了一个蚕茧。
只有这样,才能让怀里的虫活下去。
“唔!”
就连溢到泽兰嘴边的闷痛,都全然被冥河夺走。
为了护住怀里的虫,泽兰的头、背四肢,几乎完全暴露在冥河里。
在水流的冲击下,一块块锋利的巨石不断砸向泽兰,充当保护伞的翅翼被划出无数狰狞的伤口。
原本雪白的翅翼先被鲜血染红,然后又被河水携泥沙冲击着,如此反复,仿若一遍又一遍上着酷刑。
奔涌的水流冲入泽兰耳朵,也像是冲进了泽兰头脑,让他的意识都模糊起来。
泽兰又被拉回了那个夜里。
他被雄父丢进湖里,他拼命地游啊游,却怎么都游不上岸。
全世界似乎都被隔绝在了湖面之上,而他也是一个彻彻底底被抛弃的虫,没有虫会来救他,也没有虫会伸出手。
他所有的脆弱与柔软,早已被埋葬在了那个湖底。
噗通,噗通。
一阵心跳声将泽兰快要飘远的意识拉回。
在水流之下,明明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了,可泽兰居然听到了心脏如鼓的跳动声。
那是卡洛斯的心跳。
怀里的虫还有温度,可就连最后一丝温度都即将被冥河夺走。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虫了,他得让怀里的虫活下去。这个想法猛地在泽兰心头升起。
泽兰又被灌入一口水,超强的求生意识使他的肾上腺素飞速激增,身体又重新涌现出一股力量。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却丝毫没有阻碍泽兰向上的速度。
他还不能死在这儿,起码不是现在。
直到他的头部再次遭到重创,在即将看见天光的最后一刻,泽兰彻底失去了意识。
*
“咳咳——”泽兰猛得咳出一口河水。
此时此刻,泽兰的眼前是一片夜空,他早已被冲到了岸上。
背后粗粝的滩涂砂砾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等等,管教虫呢?卡洛斯现在在哪里?那个亚雌现在在哪里?在有知觉的第一时间,泽兰便被脑海里的想法惊醒。
他拼尽全身力气动了动指头,才逐渐感受到了肢体的存在,以及躺在他怀里的重量。
直到最后一刻,泽兰都没有松开卡洛斯。
“卡……洛斯,卡洛斯。”
泽兰的嗓子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了,就连这么几个词,都好像要用光他全身的力气。
“咳咳咳,醒醒,我们……我们上岸了。”
怀里的“亚雌”却没有丝毫反应,一点动静都没有。
卡洛斯在他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连痛苦的表情都没有了,一丝一缕的黑发贴在他耳畔,衬得面色也愈发惨白。
细看,甚至连胸腔都没了起伏。
“卡洛斯。”
仍然没有虫回应他。
泽兰连一分一秒都不敢耽搁,他迅速将卡洛斯放平在沙滩上,靠着身体重量按压着“亚雌”的胸腔,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心肺复苏。
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虫神似乎总爱跟他开玩笑,在给予他希望的时候又将之夺走,在他快要看见光明的时候又再次拉上帷幕。
他早该想到的,亚雌根本没办法承受冥河的冲击力。
卡洛斯是选择相信他,这才随他跳入了冥河。
一阵巨大的恐慌几乎要将泽兰吞没。
如果不是他,管教虫也不会和他一起被追杀。
如果不是他,管教虫此时或许正在梦乡里安眠。
如果不是他,卡洛斯也不会这样冰冷地躺在泥地上。
这个奇怪的虫,就像是虫神落在他身边的一个神迹,不论在什么时候,卡洛斯似乎总能化险为夷。
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虫,却因为他而躺在这里。
这个奇迹般的虫绝不应该死在这里。
“卡洛斯,别开玩笑了,快醒醒好吗。”
卡洛斯那双如黑耀石般的眸子看向他时,总是闪着光的,可面前的虫现在却紧闭着双眼,生死不知。
一定还会有办法的。泽兰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他长吸一口气,捧着卡洛斯的脸慢慢俯下了身子。
泽兰的唇紧紧贴向怀里的‘亚雌’,气被他一点有一点地渡了过去。
泽兰身上的伤势其实很不容乐观,自从被河水冲上岸,他头部受的几道伤口根本没有止血,满头满脸的血看起来极为狰狞。
汩汩的鲜血顺着他的额头与下巴滑落,滴落在泽兰胸口,也滑向两虫唇齿交合的位置。
猩红的血液成了这夜色中最夺目的色泽,铁锈的血腥气息也逐渐充斥整个口腔。
泽兰甚至都无法分辨这是他的血,还是怀里‘亚雌’的血,血液交融间似乎连生死的距离都可以跨越。
“唔!”
卡洛斯惊醒地时候便尝到了这铁锈般的吻。
所有的感知都好像汇聚到了那柔软的唇上,他的身体本是被冥河给浸泡到凉了个彻底,说是跟僵尸一样都不夸张。
唇上的一把火却在顷刻间燃尽了他身上的寒意。
单身20年,卡洛斯还是头一次被人做人工呼吸,这也是他第一次与“人”唇齿相接。
明明他才是被渡气的那个,可卡洛斯现在却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是血液太烫,还是唇上雌虫的体温太烫,头晕脑胀间,卡洛斯怎么也想不明白。
“泽……”
他想告诉雌虫,他醒了,可他刚想念出一个词,就又被吞没回去。
“唔!泽兰!”
卡洛斯伸手猛地推开雌虫的胸,这才将两虫彻底分开。
“咳咳咳!泽兰,我没事了,你看,我没事了。”
卡洛斯撑着地,疯狂咳嗽,直到猛地咳出一口河水,这才又能正常说话。
此时,云开雾散,填天上挂着的月亮也终于显现出身影。
月光轻轻笼罩在两个虫身上,也让卡洛斯得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面前的雌虫简直狼狈到了极致。
泽兰五对庞大雪白的翅翼本该是最有威慑力的存在,可在经历冥河的折磨后,就像十根沾了水的鸡翅膀,每一根羽毛都湿哒哒地贴在根部,它们生怕伤了虫,便小心翼翼地耷拉在两边,看起来可怜极了。
雌虫的胸腔还有四肢,更是被乱石撞击的没有一块好皮肤,乍一看就像是个血虫。
当然最为触目惊心的,还是泽兰的脸。头上的血顺着雌虫的脸流下,滑过雌虫毁容后斑驳交错的伤疤,看起来简直可以吓哭虫崽。
准确的说,任谁见了都能被吓晕过去。
“泽兰别那么严肃,你看,我还好好的。”他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想安慰一下雌虫。
卡洛斯觉得他现在是那个快被吓哭的虫,可听了他的话,那个表情狰狞到快哭的虫却成了泽兰。
“对不起。”
面前的雌虫似是想伸手碰碰他,可雌虫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泥与血,又猛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
“好了,你什么时候成了复读机?”卡洛斯看着眼前垂眸不再看他的虫,一下子也有些束手无策。
他将雌虫缩回去的手又抓了回来,用指尖轻轻擦掉了泽兰掌心的泥污,又拂开泽兰乱成一团海藻的白发,随即把他的脸掰了过来。
“我就知道,信你准没错。你看,我们俩现在不都活下来了吗?”
因为卡洛斯的动作,泽兰只能和管教虫四目相对。
柔柔的月纱下,卡洛斯的黑色的眸子就像是最美好的月石,那双眼里没有责备,也没有任何埋怨。
卡洛斯相信他,也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他。
一阵微妙的酸涩在泽兰心头冒起,可按理说冥河里的石头不会伤害到他心脏,他也不应该产生这种未知的情绪。
“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得先撤离。”卡洛斯拍了拍泽兰,轻轻示意。
“好。”
与其深究原因,泽兰最终选择忽略心头的异样,他两手环过“亚雌”的膝盖,动作利索地将虫抱了起来。
被轻松公主抱的卡洛斯:嗯?!?!?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