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晴1

陈嘉怡拿着一叠文件赶过来时，张茵茵已经被带走了。

“交给你这点事你都办不好！”陈嘉怡怒气冲冲责怪王宁和朱欣他们，“我就是找人翻译了一下外文的内容，耽搁了点时间，你们这就……”

“老大，我也没办法啊，这是他们专案组在调查的案子，我没资格阻拦啊。”

“是啊，而且那个刘星可凶了。”朱欣也跟着附和。

“算了。”陈嘉怡知道这是也不能怪王宁和朱欣。

她见徐妍不在，陈嘉怡问道，“徐医生也走了吗？”

“徐医生在休息室等你。”

“休息室？等我？”陈嘉怡感觉到有点头大，那是他的“私人领地”，里面彻彻底底地体现了他的作风，就在今早他上班前，那里还是一片狼藉。想到徐妍正在里面欣赏“他的杰作”，他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等陈嘉怡急匆匆跑过来，奋力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时，却差点惊掉下巴——里面干净到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而徐妍则坐在椅子上发呆，看到陈嘉怡进屋，她马上上前关上门。

“这是你收拾的？”陈嘉怡问道。

“不是啊，我进来时就这样。”徐妍随口应答，“我发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陈嘉怡见到徐妍如此郑重的样子，马上让徐妍坐下。

“什么情况？”

“和之前一样判断的一样，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张茵茵不是精神分裂，而是被催眠了！而且我也终于弄清楚了那个旋律是谁哼的，以及那个旋律到底是什么东西！”

陈嘉怡很吃惊：“就是你报告里说的那个旋律？”

“对！起先我以为它也是‘骆驼’对张茵茵催眠的一部分，但就在刚才我明白了，旋律是独立存在的，是后来有人在她脑中植入的。”

“植入？”

“对，那不是催眠，那其实是一段记忆，有人在她脑中植入的了一段记忆！这个人要么是赵炳辉，要么就是有人把赵炳辉哼出的那个旋律植入了张茵茵的记忆中！难怪了，难怪怎么都没发现第二个人格，却出现了精神分类的病症……”

陈嘉怡整个人呆住了，他不是那种没有发散性思维的老警察，相反，他一直觉得自己很顺应潮流，是警察队伍中少见的世界热点的人。可这一次他一下子有点无所适从。

植入记忆？这是一个他只在科幻小说中看到过的名词。

当下世界中，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陈嘉怡心中疑虑。

“对了！”徐妍突然起身，“我们得马上去个地方！”

“干嘛？”

“找骆驼！”

在开往骆驼所在大楼的路上，徐妍跟陈嘉怡讲述了自己在那个房间里的经历，但她隐瞒下了那个进入她脑中的声音一事。

陈嘉怡面色凝重地问道：“你说的全都属实吗？”

“当然。”

陈嘉怡把车停在路边，从后座上拿起他今天刚打印好的文件，“你看看这个吧。”

徐妍打开文件夹，里面赫然是陈嘉怡拍下的徐波家里墙上那些报纸，好几份报纸上赫然是徐妍在大楼里见到的门牌上那个“骆驼”的图案，她再去看其中几份英文的报纸内容，上面写的居然是“骆驼大神降临苏格兰，有人听到天使声音”、“杀人之后惊呼骆驼，凶手在警局自杀身亡”等内容。

陈嘉怡说道：“这些都是关于骆驼的报道，是徐波搜集的，他的死是不是和骆驼有关？”

徐妍错愕地看着陈嘉怡，她没有想到陈嘉怡手中竟然有这种东西，她又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微变，喃喃自语道：“徐波，徐波也查到了骆驼……全世界竟然有这么多案子和骆驼有关？而且……骆驼和那个旋律也有关联……”

“你也知道徐波胃里那个旋律？”

徐妍点点头，这时候她想到一件事：张茵茵杀郑西那次，是谁给她催眠的？地点在哪里？应该是在医院。因为那是特定对象的攻击，而不是自卫反击。之前在简素，张茵茵伤害她，看起来像是催眠者设置的一种自我保护装置，当有人窥探她脑海中的秘密时，这个保护装置就会被动启动。

而杀郑西不一样，那需要一次攻击性的催眠，而且应该没有设置触发点。

想到这里，徐妍拿出手机拨通了沈安的电话，让他马上去保安室查看监控，主要是查张茵茵走出病房前，有什么人进入过病房。

到了那栋大楼后，二人来到了25楼，陈嘉怡掏出手枪走出电梯。

徐妍在他背后伸出手指，给他指路。

陈嘉怡顺着徐妍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扇半开着的铁门。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铁门口，看了下门牌——上面空空如也，没有名字，也没有骆驼。

“你确认是这里吗？”

徐妍低声说：“我确定，就是这个房间。”

陈嘉怡把半开的门完全打开，看到门口一片狼藉，鞋子、雨伞甚至是盒饭丢的到处都是。

“看样子里面的人已经走了。”陈嘉怡低声说。

徐妍点点头。

“你跟我后面，我们进去看看。”

陈嘉怡说着踮起脚尖走了进去，徐妍以同样的动作跟着他走进了屋。

很快，陈嘉怡就看到了屋里高耸的石头大门和假山流水，陈嘉怡呆住了，嘟囔了句：“这是什么邪里邪气的……”

他随即望向徐妍，身后的徐妍此刻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都走了，一个人都没有。”

陈嘉怡掏出手机，给李浩打了电话，让他联系技侦的人过来，好好对这个地方做一番勘察，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当李浩、朱欣及其他警员走进房间的时候，徐妍听到了惊呼声。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谁又能相信在一栋大楼的25层，居然有着这样一个有山有水有琼楼玉宇的地方呢……

因为徐波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郑西，但他却被滨海市的高一女生张茵茵刺成重伤，目前还在ICU，生死未定。

再加上新发现的这个以骆驼为神明的邪教组织突然出现在滨海市，而且还和张茵茵一案有关联，黄政委向省局建议和大潮市成立联合专案组协同办案，还把陈嘉怡推荐进入专案组，成为和刘星一样的副组长，专案组由大潮市的马局挂帅。

陈嘉怡当然十分乐意加入专案组，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查这个案子了。

当天晚上，徐妍突然联系他，约他去一家叫“虾王”的店吃小龙虾。

“龙虾店？”陈嘉怡欣然同意，虽然心却想道：你都开奔驰上班了，居然会约在龙虾店，吝啬呀……

晚上下起了小雨，八点他如约来到“虾王”，下了车网约车后，他没有撑伞，而是走到门口后点着烟吸一口，他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细雨扑面，带着一股凉意，远处闪烁的红绿灯机械地指挥着人们的进和退。

抽完烟，他再次确认了一下店名，这才走进了下小店。约好的包厢叫“方翠居”。

见到陈嘉怡进屋，四十多岁的男老板直接就冲他喊：“在2楼201室。”

陈嘉怡疑惑地问：“你认识我？”

老板嘿嘿笑：“不认识，不过她说待会要来一个男人，挺高大，样子看起来很凶。我看到你进来，就知道是你了……”

陈嘉怡气结，他不跟老板计较，径直走上二楼，201室门果然是“方翠居”。

“徐妍这家伙……”陈嘉怡嘟囔了一句，推开门说道,“徐妍，我哪里凶——”

声音戛然而止。

陈嘉怡傻眼了，“黄……黄政委，您怎么在这儿？”

“怎么？你这么凶的人能来，我就不能来吗？”黄政委放下手里看着的文件，随后摘下老花镜，笑道。

徐妍坐在黄政委身边，看到他进来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你晚到了3分钟。”

陈嘉怡冲徐妍使眼色，但徐妍没理他。

陈嘉怡只能坐到黄政委对面，忐忑地问：“政委，您在这儿不会是来视察的吧？”

“你可以当我来视察。”黄政委笑道。

“不是啊，黄政委，您在局里不是这样的，您说话快人快语，做事雷厉风行，今天怎么在这儿打起了哑谜？这一点都不像您的作风！”

“人都是有另一面的。”黄政委淡淡一笑。

陈嘉怡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黄政委会在这里，以及他为什么在徐妍面前是这副样子……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徐妍应声道：“进来吧。”

门推开了后，陈嘉怡更是惊讶地喊道：“赵铭？”

没错，站在门口的正是赵铭，他惊恐地看了一眼徐妍和黄政委，随即低下头去，快步走到陈嘉怡身边的位置坐下。

“小陈啊，是我把小赵叫来的，你不会怪我吧？”黄政委忽然说道。

陈嘉怡当然只能摇头，他可是政委，陈嘉怡怎么有资格反对。而且他确实也产生了百分百的好奇心，他看着徐妍，很想知道这到底要做什么。

“我先说明一下情况吧。”徐妍说道，“陈嘉怡，你不是一直想到我那天见的重要人物是谁吗？那个人就是老黄。”

老黄……陈嘉怡和赵铭对视一眼，脸上表情怪异。

“我一直叫他老黄，是因为他是我能活下来的恩人。”徐妍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15年前，如果不是因为他，我觉得我活不到现在，更不会学会这一身的本领。”

徐妍跟陈嘉怡和赵铭讲述各种缘由。

原来十五年前的那个早上，徐妍浑身是血敲开了赵铭家的房门，随后赵铭的妈妈报了警。而徐妍见到的第一个警察就是黄铮。那时候他还不是政委，而是滨海刑侦大队的大队长。

那天黄铮赶到赵铭家，看到徐妍呆呆坐在椅子上，浑身是血，瑟瑟发抖却又一声不吭。

“这孩子就是不肯说话。”赵铭母亲跟黄铮说。

黄铮问赵铭母亲要了毯子，走过去给徐妍盖上。

盖上毯子的时候，徐妍歪头看了眼黄铮，她看到一身警服的黄铮，眼神之中的戒备少了些许，又注意到他右手袖口上沾满了豆浆渍，甚至还在滴下来，她更是放松了一些。

“你什么都不用说，先休息一下。”黄铮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犯人被抓住了，我现在去看看什么情况。哦，对了，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听了这句话后，徐妍终于哇的哭出了声。

之后案件审讯过程中，黄铮经常找时间去陪徐妍。因为徐妍在滨海市没有其他亲人，黄铮又担心她留在家里会胡思乱想，就把她安排在他妹妹家里住。在陪了一个星期后，徐妍终于开口说话了。

徐妍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该怎么叫你？”

黄铮当时正在为头上开始冒白头发烦恼，就来了灵感，让徐妍叫他“老黄”。

黄铮这么说，徐妍也真就这么叫了。

陪了大概一个多月后，黄铮找到徐妍，把一叠钱塞给她。黄铮告诉她，他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新的去处，希望她接下来一个人要坚强活下去，要活得比所有人都精彩，这样才是对杀人凶手最好的报复！原来黄铮有一个好朋友在英国当教授，名字叫谭阳。听说了徐妍的遭遇后，谭阳联系好了那边的学校，愿意出资接她去英国读书。

临行前，黄铮还送了她一本笔记本，而这本笔记本她一直用到现在。

徐妍刚说完，又响起了敲门声，原来是小龙虾做好了。

小龙虾端上来后，徐妍看到陈嘉怡和赵铭还在等她往后说，她耸耸肩说：“说完了。没了。”

“没了？”陈嘉怡望向黄政委，他知道这种时候，黄政委肯定有话要说。

果然，黄政委开口了。

“其实，十五年前有一件事没有写进案件记录里面，而这件事只有我知道……”黄政委戴上手套，抓起一只小龙虾，掰断了它的钳子，沉沉说道，“那年我三十九岁，刚当上大队长，正意气奋发，决心要把滨海市所有的罪恶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