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人心肉长成

最近，张紫菡谈了一个男朋友，不怎么着家，经常很晚才回家。经过左右了解，发现她这所谓的男朋友竟是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官家富家子弟，一时之间，在家里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张远宏根本看不起这个人，认为他不学无术流里流气，和街面上的小混混没有多大分别，所以，坚决不同意继续交往相处。

母亲邬敏丽倒是不太反对，以为门当户对，对张紫菡以后没有坏处，可以衣食无忧过富贵生活，从旁说和劝阻父女俩，没有主见，哪方激动就在那边用力使劲，左右摇摆，当他们之间的和事佬。

张紫菡不管父亲反对，继续偷偷和那人来往，只是稍微收敛了一些，周一到周五基本能按时回家，到了周末，总会想法设法跟人腻歪在一起，偷偷摸摸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张远宏不是单位有事就是外出应酬周旋，忙着自己的升迁计划，在家的时间还没妻子多，就算到了家里也是醉醺醺睡倒过去，完全看管不了张紫菡，一时之间听信妻子的枕边风，对女儿疏于管教，又开始让她放任自流了。

董得龙和张紫菡年纪相仿，因为是张远宏的掌上明珠，对她的事情格外在意一些，偷偷关注了解她的一举一动。

张紫菡交往的那个人名叫汪瑞，是化龙县公安局长的儿子。因为他父亲的身份，结交和来往的都是些犯过事找他父亲松手留过情的人。

其实，张紫菡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离不开他，也知道他的交际圈子里都是些什么人，但就是下不了决心听从父亲的警告劝诫。

汪瑞以前不这样，自从母亲出车祸去世之后，性情大变，又没得到父亲的疏导和关心，慢慢与社会上的闲散人员和地痞流氓走到一起，干些打家劫舍欺侮弱小的勾当，藏头露尾做起了化龙县的黑社会小头目，在临南市也有不小的名气。

他父亲因此狠狠打骂过几次，但依然如故，恶习不改，我行我素。后来父子关系严重到了差点决裂瓦解的地步，最后还是以他父亲的妥协缓解下来。

有殷实的家底做依靠，加上父亲权力的影响，许多人慕名投奔而来，在他手底下晃荡的年轻人快到五十多人了，已经发展成抢劫掳掠坑蒙拐骗为主业的黑社会犯罪团伙了。

汪瑞从不抛头露面从事犯罪闹事活动，只是躲在幕后暗中指派和教唆，在其他人面前总是以和善仁义的样子出现，蒙蔽欺骗了很多人，其中就有张紫菡。

在她眼中，汪瑞虽然有些地痞流氓的习气，但为人仗义疏财，交际广泛，能说会道，做事干练，什么事到了他那里都是一句话的事情，没什么能难倒他的，又加上他英俊潇洒、遇事果断，芳心暗许，为之倾倒。

董得龙送张远宏下过几次小溪村，但却没能遇上蒋逸琳。

其实，他现在很矛盾很纠结，心里很想再见她，但碍于和许凤灵的关系，又怕碰到。

董得龙活着平凡又充实的生活。一至五在镇政府上下班，住在单位宿舍，周末也少有空闲时间，要么送张远宏参加各种饭局牌局，接替充当林洁角色，提茶倒水，擦桌子打苍蝇，忙得不亦乐乎；要么趁着空闲时间，去暗中跟踪尾随张紫菡，扮演着张远宏这个父亲的角色，走到哪里，跟到那里。所以，很少有时间回家。

余翠竹知道儿子有了出息，也盼着他忙点，只要他有事干说明领导看得起信得过，这样才能稳稳保住来之不易的工作。虽说是个临时工作，但总比在家闲坐或者外出闯祸强些，所以也不拖累说些泄气埋怨的话，一人过着独居的生活。

这半年来，董得龙听从王锋劝告，和舅妈汪红霞和好了，关系比原来要好得多，完全不像亲戚，倒像是他母亲。

没有一成不变的关系，更没有顺其自然变好的关系。关系重在经营。这是王锋对董得龙说的原话。

有了固定工作和生活来源，又加上堂堂镇党委书记几次三番来家里嘘寒问暖，乡村干部又是热情似火，汪红霞怎能不心软不心动？但关系改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董得龙的变化。在汪红霞心目中，他不再是好吃懒做、性格孤僻、惹是生非的不良青年，现在却变得成熟稳重，工作勤勤恳恳、积极上进，尊老爱幼、温良恭谦，总之比以前变化很大，竟然完全看不到原来的恶劣行径和丑恶嘴脸，加之，由于他的原因，张远宏答应最近安排建房指标，补助标准比别人高很多，这是迅速暖和与他们母子之间关系最诱人的实惠原因。

在董得龙受伤住院的那些日子，汪红霞放下手中活计，跑得比他母亲余翠竹还麻溜，一天三次都嫌少，如果不是没地方睡觉和有许凤灵在旁看护照顾，肯定会义无反顾留下来照顾。每天一大早骑着自行车，带着饭菜奶蛋汤粥，风风火火，往来如梭，次数最多的时候能达到三次，晚上披星戴月打着手电骑车回家，二十多天没一天间断过，悉心准备着董得龙每天三顿的饮食饭菜，差点跑断了腿、累弯了腰。

而余翠竹由于家务缠身，把董得龙托付给了汪红霞，一心一意照顾着日渐消瘦、瘫卧在床的母亲，根本没时间去医院尽为人母的责任。

看到这种情形，母子俩感动了，心甘情愿留在外婆家，不再作另外的打算了。

人心是肉长的。正如王锋所言，汪红霞不是那种十恶不赦、蛇蝎心肠的女人，也有贤淑热肠的一面，看到母子饱经苦难而不倒，终于苦尽甘来，对她也诚心相待、感恩戴德，心里慢慢接受了他们，再没有嫌这嫌那绞尽脑汁赶他们走的念头了，俨然把他们当作一家人来看待和爱护。

董得龙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在和汪红霞和好这件事上，专门带母亲去了老支书家，带着价格不菲的烟酒糖果专程感谢他的好意开导和真心说和，一时在村里被传成佳话榜样。在许凤灵舍命相救这件事上，也不含糊。一出院，就和母亲舅妈，在许凤灵的无效拒绝和陪伴引路下，急匆匆去了许家村。礼轻人意重。虽然那时的董得龙身无分文，家里又没多少钱，只带了些自家种的新鲜果蔬和自家产的鸡蛋牛奶，但在许天寿眼里，这些东西已经超出了礼品范围，是女儿用生命换来的人主动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意义很大。

董得龙的到来，意外得到了孙椿芳的热情欢迎。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这正是她那时最生动的心理写照。从董得龙进门那刻起，眼睛从来没离开过他身体，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好像总看不够和看不烦，不管人家有多尴尬，许天寿和许凤灵有多不好意思，只是盯着观察打量。

董得龙身体壮实，模样憨厚，举止得体，寡言少语，一举一动显出成熟稳重，渐渐取得了许凤灵母亲孙椿芳的好感，好像在有意撮合两个年轻人似的，动不动就赶他们去外面走走转转，留足充裕的独处时间，供他们两人谈谈情说说爱。

许天寿只是偷着乐呵，也不反对，也不撺掇，由着妻子安排。

许凤灵自然不肯放过难得一闲的董得龙，拉他四处乱逛。一会儿去县城街道，一会儿去田野山头，尽量挤时间跟他腻在一起，珍惜眼前短暂而又永恒的幸福时光，不放过哪怕一分一秒。

在董得龙住院疗养那段时间，于华也来过几次，跟他说了很多话，大部分都是劝人向善鼓励激励他的话，也教过许多为人处世、干好工作等方面的经验做法，让他受益匪浅、成长不少。

吴海全在他最失落最绝望的时候，及时出现，对他进行开导和引导，帮他度过了一段艰难而又郁闷的岁月。

所以，现在董得龙感觉自己很幸运也很幸福。身边有这样多的热心人和好心人，还有不计前嫌力排众议给他口饭吃的张远宏，也有放下往日积怨把他当亲儿子看待的舅妈汪红霞，更有敢于拿生命做赌注的女朋友许凤灵，还有什么不满意和不知足的呢？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报恩。

面对苦苦等候的许凤灵，他现在没有心理准备，不想过早坠入婚姻家庭生活，一来没有稳定的经济收入，二来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庭条件，三来感觉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面对身陷繁重工作而无法顾及到叛逆堕落女儿的张远宏，他只能暗中跟踪保护，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伤害，再一个就是好好开车，确保万无一失，这就是目前对他最好的报答了。面对陷于繁重家务和重重孤独之中的舅妈汪红霞，他一心想着用不算太高的工资贴补家用，有空多陪陪她，帮忙做点家务农活，也算是有所回馈了。至于对王锋、于华和吴海全、孙伟等人只能通过勤勉工作做好自己来报答他们的栽培和劝导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