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许凤灵一直往前跑,上气不接下气,但不知怎么回事,就想跑,不停地跑,好像身后有狼有虎在追赶一样,很怕回头,很怕停下,只有不停地奔跑才能抛却烦恼和忧愁,才能忘记那惊人而又熟悉的心痛,才能放下对父母的成见忘记当时的绝望,才能暂时不去想未来将来的事。
董得龙从大老远就看到了许凤灵,当没有记忆,认不出那人就是许凤灵。当时,董得龙在车上,但从前方挡风玻璃能清晰地看出,前面不远处有个女孩子一边擦着眼泪挥动着秀发,一边小声抽泣着疯狂奔跑着,但绕过她看向身后,并没有发觉有人在追赶和呼喊,一下来了好奇心和同情心,降低车速,缓缓滑行,最后直接停在路边观望,等待对方的慢慢接近。
许凤灵艰难跑到车边,迅速开门,钻进身子,抱头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快开车,送我去市里,多少钱我都给,快点!”
董得龙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疯狂举动吓破了胆,开始慌张起来,说话也不利索了,“小……姑娘,我这是私家车,况且不顺路,不能送你去市区,你还是换辆车吧?”说话间,匆匆上下打量一番,猜测一定是跟老公或者对象闹了别扭,想逃避家人的追赶和劝说。对于这样的状况,是个明事理的正常人都不敢载运,万一被对方家人发现堵截,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尤其是载运有过出轨倾向和疑点的人,会让家人怀疑是串通来接人走的,或者与她有见不得光的地下关系,肯定会激怒对方而招致祸患,轻则打砸东西,重则伤及无辜,是不能轻易听话带人走的。
“我求你快带我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求求你,赶快送我离开这里,多少钱我都愿意,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许凤灵抱头哀求,捂着脸是怕被他看见笑话。
“你……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不能不明不白带你离开,告诉我真相,我再考虑帮你!”董得龙心软了,但也不想弄得不清不楚,得看具体情况,如果是家暴可以送到公安局报案解救,如果是小两口闹矛盾闹离婚真不能带人离开,万一中途出了事,算不清是谁的责任,会惹上大麻烦的。
“算了,你走吧!呜呜……”许凤灵无奈地说了声,便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离开,哭声让人听着十分揪心和难受。
在许凤灵绝望离开座位伸手推开车门的一瞬间,董得龙无意当中看到了许凤灵左脸紫红的手掌印,五根手指留下的血痕清晰可见,脸部明显肿胀起来,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刘海已经贴在前额上,眼睛红肿,眼角还有不断流出的泪水,汗水和泪水混合起来打湿了整个头部,原本扎起来的头发已经纷乱不堪,散乱掩盖垂散在肩膀、头顶两侧。董得龙的心绪一下被搅乱打乱了。难道遭遇家暴了?是被狠心的老公打的?难道是她一人偷跑出来的?为什么不去村委会而要去市区呢?难道市区里有什么亲戚朋友么?她这样走下去会不会被抓回去再遭受毒打侮辱?会不会想不开而自寻短见?“不能让她一个人就这样走,一定要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能再遭受毒打了,这样瘦弱的女人根本承受不了如此狠毒的摧残,一定要帮助她脱离危险。”董得龙心里这样想。
“等一下,我送你过去。”董得龙连忙制止,一边说,一边开动车子,顿时有种英雄救美的感觉,也有种救人于水火的自豪。
许凤灵有过自杀寻死的念头,但很快放弃了,为了父母和弟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以前给他们带去很多痛苦和烦恼,现在一死了之更是难以接受的打击,所以走出村口的时候慢慢打消了寻死自杀的想法,想先回家一个人安静待会,等母亲气消了再过来道歉解释,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没用,反而会闹得更僵更糟,不想一时冲动断送了和罗冲的关系,也不想因此而惹火母亲从而带来更大的反对和阻碍,想用时间消化一切冲突和矛盾。还有一个直接的原因就是脸上有了血掌印,不能被村里人或者其他熟人看到,想尽快逃离村民和熟人视线,最好能走地下通道回临南出租房,锁门窗拉窗帘,怎么哭怎么难看都不会被人见到,就在腿脚酸疼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正好发现路边停留一辆私家车,就像遇到救星一样,不管不顾坐了上去。
许凤灵慢慢停下推门的动作,又迅速坐回副驾驶,还是用手遮住脸庞,低头小声说:“谢谢,快走吧!”
董得龙答应一声,迅速掉头驶离了许家村路口。
起初,两人都没说话。董得龙知道她现在不想说话被打扰,所以一直沉默,专心开车。心里猜想许凤灵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样落魄悲惨,去临南又打算干什么,等等之类的问题。等到上了临南高速,才不由开了口,实在有很多的疑惑没解开,心里着急好奇。
“你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湿巾擦擦?”董得龙伸手从车里取出一包未开封的湿巾,关心地询问。
许凤灵跑累了,也哭累了,早已被颠簸摇晃的车弄睡着了,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昏睡着,没有回应。
董得龙发现她已经睡到了,也没再说话,继续开车,时而打量她的样貌,时而瞅瞅前方的路况和车辆。对许凤灵完全没有印象,根本不认识这样一个貌美如花、含苞待放的美丽姑娘,对于她遭遇的不幸,不由得感叹和同情起来。
车子疾驰在平坦宽敞的高速公路上,车上也突然响起了舒缓清幽的轻音乐,一切是那么的不和谐和不顺眼。熟悉而又陌生的两个人,曾经是那么地相爱,现在却形同陌路,各有各的生活和经历。一个醒着,心已经伤得千疮百孔,早已寂灭干瘪了;一个睡着,心却跳动得厉害,虽然遭遇过种种压力和重重阻碍,但对未来的生活抱有希望,心是鲜活的,虽然也有不少裂痕,但始终没有破裂得不可弥合。音乐是舒缓和幽静的,但两人的心却是焦躁慌乱的,董得龙遇见许凤灵仿佛阴雨天看到了一丝阳光,也像干涸的河床看到了倾泻而来的波涛;许凤灵虽然逃离了现实,但对罗冲是那样的眷恋和不舍,虽然中间有不少阻碍和障碍,但只是晴天白日里遗留不多的云彩,很快会被疾风劲风吹散干净。生活环境和个人地位是不一样不协调的,董得龙身兼数职,一方面是兰之心公司的幕后大老板,一方面还是旅游局主持全面全盘工作的副局长,基本跟局长差不多了,只是职务叫法上的差别,实质上想的做的都是局长应该干的事,优越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注定与众不同,变得有格调有情*趣,见过大世面,知道很多事,社会经历和生活经历比常人丰富殷实;许凤灵作为农家丫头,虽然跑动跑西做过几单生意,但都是小打小闹,和街边摊贩没什么大的区别,穿戴化妆都很简约朴素,骨子里带着浓重的乡土气息,怎么打扮怎么掩盖,旁人一眼就能瞧出她的出身来历,见识少,阅历少,但能力却是异常突出,从小跟父亲学做药材生意,头脑灵光,能说会道,机灵能干,又和其他村里女孩子反差很大。几年的分离和遗忘,已经听不出董得龙的声音了,换做以前只要董得龙吹口气都能猜得出是他的,但现在却麻木和淡忘了,把心思都用在了罗冲身上,举手投足都是罗冲的音容笑貌,仿佛跟董得龙永远画上了句号,不想再跟他有什么联系了。但造化弄人,由不得不信。
董得龙这次前来许家村,是因为巴茭县公安局找上门来,现场质问那张卡是不是他亲手给刘萍的,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和刘萍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送钱给她,里面存了多少钱,在哪里什么时候,等等细节,统统都核实盘问了一遍。结果,董得龙回答得头头是道,基本和掌握到的情况一致,才将银行卡返还给了他,说是联系不上刘萍和许平海任意一个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明明说了密码,为什么反被银行盯上扣下?留下电话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难道不想要还是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带着这些疑问,董得龙亲自开车来许家村掌握了解情况,顺便把现金留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存在银行还是留在家里,送出去的东西突然又回到手里,这种感觉非常不好。不是他们不愿意接受馈赠,就是还不能原谅以前淡忘没来往的事,反正哪里出了问题,要亲自去查探解决,这样才能心安理得、问心无愧。
董得龙抱着这样的想法去了许家村,结果还没到村子,就偶然遇到了许凤灵,这是天意,也是巧合。如果许凤灵走岔路或者不上车,董得龙很难再见到她,或许一辈子也见不到。如果董得龙单方面撞见也等于没见到一样,因为不认识不记得,但这次是面对面,只是许凤灵没有认出发觉是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