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蜀女出川

蜀中都城本为天府之国，号称锦官之城。后蜀孟昶是高祖孟知祥的第三个儿子，他即位后，收回国政大权，兴修水利，重视农业，国势一度日渐强盛。随着时间的流逝，孟昶渐渐变得生活奢靡、纸醉金迷。宋将王全斌攻破剑门关，孟昶降宋，后蜀自此亡国。尽管亡国，蜀中军民的抵抗却此起彼伏，一直未曾停息，整整两年，大宋倾尽兵力、财力才平定蜀中之乱。蜀中因兵加，早不复昔日的天府繁华。

龚美的锻银生意并不好做。虽然他手艺精湛，打制的银器饰品精美绝伦，可是大部分老百姓连糊口都是问题，更别说去购置银器了。只有城内少数的富贵人家才偶尔光顾小摊。龚美的师父已经病故，同门师兄弟们也都生意萧条，有的转了行，有的回了乡下，只听说有一个师兄前两年出川到大宋京城汴梁谋生，生意好像还不错。

刘娥除了操持家务，有时候也到大慈寺帮龚美照看生意。但见她手持鼗鼓，美艳动人，更兼一张巧嘴，有她在的时候，总会多卖出几件银器。这天，刘娥照旧打起了鼗鼓，又清唱了一曲，莺喉婉转。他们的摊位立时围了几拨人。真正买银器的顾客并不多，大部分是来看刘娥表演的。刘娥一曲即罢，人群中走出一个手把纸扇的公子模样的人，看衣装打扮就像是纨绔子弟，但见他围着刘娥转了一圈儿，肆无顾忌地打量着刘娥。刘娥连忙笑脸相迎：“公子可要买银器？”那人瞟了一眼小摊，笑着说：“本少爷多日未到东城玩耍，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个色艺双绝的妙人儿？”那人说着话，就要伸出手来摸刘娥的脸。龚美早在旁边看见，一把拉了刘娥护在身后：“你想干嘛？”围观的人们也都随声附和：“是啊，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要强抢民女吗，太不像话了!”那轻薄男子看了看壮实的龚美，又看了看围观的人们。收了纸扇不屑地说：“哼，一群乡巴佬，该干嘛干嘛去，管什么闲事儿？”“什么管闲事儿？人家是小两口儿！”“小两口儿？就你？”那男子看了看龚美，转而朝刘娥猥琐地笑了笑说：“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本少爷有的是钱，小娘子若不想跟这个穷鬼受苦，就到城西华阳府找本少爷。”那男子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哈哈笑了一下，扬长而去。人群中有人认出这个男子就是华阳知县的大公子，整日游手好闲，欺男霸女。有好心人劝说道：“龚小哥，这个华阳公子可惹不起呀，你们赶快回家避避吧，但凡被他纠缠上，可没有好果子吃，他还会再来的，到时候，顺便找你个错，倾家荡产不说，闹不好还会丢了性命。”龚美听得此话，再也无心做生意，同刘娥草草收了摊儿赶回家。“哥，以后可怎么办呢？”刘娥的心中一片茫然。

“看来我们得离开这里了。”“那我们去哪里？”龚美想了想说：“到汴京城吧，京都繁华，生意好做，听说我一个师兄混得还不错，咱们投奔他去。”好在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牵绊，当下收拾了简单的包裹，朝城外走去。

“两崖对崎倚霄汉，昂首只见一线天。”这句话形容的就是出入蜀地的咽喉——剑门关。但见剑门山中断处，两岸断崖峭壁直入云霄，峰峦倚天似剑。在这崎岖难行的蜀山栈道之中，到处都有外出逃难的蜀中百姓。龚美带着刘娥，一路风餐露宿，艰辛备尝自不必说。数月之后，终于来到大宋都城——汴梁。

“京都米贵，居之不易”面对偌大的都城，龚美并未找到自己的同门师兄，为了维持生计，他和刘娥只得重抄旧业。好在京城繁华，商业发达。不久，刘娥靠在京城瓦子里说书唱鼓来赚取的银两竟比他锻造银器还赚的多。

“小娥小的时候有道士看过相，说她是大富大贵之命！”龚美呆呆望着张耆送来的灯笼，脑海里又浮现出王婆婆临终前的话语。“莫非那道士的话还真有来历？”

“哥，我回来了！”就在龚美神情恍惚间，刘娥已进得院子。

“今天赚的银钱不多，我买了葱花油饼，哥，你快吃吧!”

"小娥，以后你不用外出说书唱鼓了。"

“那怎么行，靠你一个人打制银器，又不够家用。”

“都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

“说什么呢，哥，如果不是你带着我来京城，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呢，说不定早饿死了；你就是我亲哥咦？好漂亮的灯笼呀，这么精致，得不少钱吧？哥，你买的？”

“小娥，哥要和你说件事儿，来，你坐下。”

“哥，你今天怪怪的，这灯笼从哪里来？”

龚美拉了刘娥坐下，把今日张耆来访之事相告：“你可知那日你遇见的公子是谁他就是当今皇上的三皇子韩王赵元休！”

“原来真是个王爷，他长得那么好看，出手又大方，待人又和气，一点也不像戏文里威风八面的王爷呀！”刘娥惊喜异常。

龚美看刘娥眼放光彩，脸颊绯红；心底涌起一股苦涩：小娥对他一直敬重有加，何曾有过这般男女仰慕之意。原本他以为，他能护她一生周全，给她现世安稳；现在却连最基本的温饱生计都要连累她抛头露面，躬身亲为。罢了，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想到这儿，龚美微微叹息说：“小娥，那张大人说近两日就接你到韩王府，大户人家规矩多，人多口杂，你自己要小心行事，哥这辈子都守候着你。既然我们是兄妹，我以后就随了你的姓改姓刘吧；韩王问起，就说你我是亲兄妹，以后你就叫我刘美哥哥吧。”

“哥”刘娥感动震惊：这两年，她和龚美相依为命，他们都是拼尽全力要挣扎活下来的人。龚美的深情和大义她岂能不知。只是她刚及笄；正是少女情窦初开。自那日与韩王偶遇再重逢，那个温雅高贵的面庞便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这两日，她不顾劳累，连日在书场唱鼓说书，便是渴望再遇见那翩翩佳公子；更让她惊喜异常的是，韩王已着手安排她进府，可见他心里也是有她的。这世上最幸福的是：你爱上的那个人偏巧正爱你。只要能再见到他，到他府里做女红、做丫鬟又何妨；如果他愿意，她情愿一辈子只为他一人打鼗鼓

两人当夜无话，刘娥的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她憧憬着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