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内忧外患

事实证明，刘娥的不祥预感完全有道理，大宋出事了，并且出了大事儿：她的家乡蜀中发生了民变；王小波、李顺相继聚众起事。大有风起云涌之势，太宗皇帝急忙诏令权贵大臣商讨对策。

早在雍熙北伐期间，赵普、李昉等朝中大臣就多次上书厉言危害：连年战争，百姓厌战，流民渐多，兵久生变。从端拱初年到淳化四年，大宋已经经历了河北民变和贝州兵变，所幸皆为疥癣之疾，朝廷及时应对，或安抚、或剿灭，终将变乱置于可控范围，没有留下祸患。可是令太宗震惊的是：这些小小的祸乱，竟会是一场更大民变的前兆：蜀地茶农王小波在青城短时间内集结了数万人的队伍攻城略地，四川西部几乎全部沦陷。更为可怕的是：贼首王小波喊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辈均之”的响亮口号，振臂一呼，应者如云。一时间，蜀中告急的文书向雪片儿一样飞向朝廷。

蜀中暴动，夏州的李继迁也乘机作乱，屡屡侵犯大宋边境。内忧外患，搅得太宗皇帝夙夜忧心，加上高粱河之战中遗留的箭伤，短短几个月，折磨得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唉！”太宗瞧了瞧铜镜里的自己，发出一声很轻微的叹息，这声叹息很是轻微，轻微得连近在咫尺的李皇后似乎都充耳未闻。

李皇后轻抚着太宗的后背说：“夜深了，臣妾侍奉陛下歇息吧？”

太宗点了点头，拍了拍李皇后的手背问道：“朕是不是老了？”

李皇后急忙说：“官家正值盛年，何来老字一说。”

太宗指了指铜镜里鬓角处的白发说：“瞧瞧，这是什么？镜子是不会骗人的!”

李皇后道：“都是那帮流民闹腾的，一群乌合之众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陛下且宽心！”

太宗说：“蜀中暴乱，偏偏李继迁也借机作妖，真真可恨。”

李皇后笑道：“臣妾一介女流，自然不懂得军国大事，只是提起李继迁，总觉得此人有点儿滑稽可笑！”

李皇后素来端庄，自与宫中其他年青嫔妃的娇俏不一样，所以当太宗听完此言，不由得乐了，问道：“那李继迁凶残狡诈，反复无常，我大宋多少好男儿丧命在他手中，怎么在皇后眼里，倒成了滑稽可笑之人？”

李皇后看太宗的眉头明显舒展了许多，暗自松了口气，说：“想那李继迁每每挑起事端，最后终被剿灭，好几次连老巢都没了，可谓屡战屡败，细思量可不正如跳梁小丑一样上蹿下跳，滑稽可笑么？”

“哈哈......”太宗更加乐了，说：“上蹿下跳、屡战屡败；此语用在李继迁身上，还真是贴切。”

李皇后也笑了，问道：“陛下可知最让臣妾意难平的是什么？”

太宗敛了笑容，问：“皇后母仪天下，贵为中宫之主，难道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皇后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臣妾所言的意难平，是言说李继迁的。陛下想想看，那李继迁与家兄李继隆仅一字之差，一个是守护大宋疆土的将领，一个却是觊觎大宋疆土的叛贼，如此身份悬殊，大相径庭，倒让人觉得像是本家兄弟似的。陛下英明，这对家兄而言，可否算得上公平？”

“哈哈......”这一下太宗彻底乐了，他笑着说：“皇后所言极是，李继迁这个名字简直是折辱了我朝名将啊，这样，朕替皇后做主，如若再次降服李继迁，朕就责令他恢复他的本姓拓跋氏，免得与朕的功臣良将混为一谈。”

李皇后连忙躬身施礼道：“臣妾替家兄谢过陛下。”

太宗微微笑道：“皇后免礼！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朕，有你兄长李继隆这员虎将，击退李继迁还不是指日可待嘛！西北战事，朕无忧亦！”

为彻底解决大宋西北隐患，太宗下令大将李继隆、范廷召征讨李继迁。

这次作战太宗兵分五路：李继隆出师环州，范廷召出延州，王超出夏州，丁罕出庆州，张守恩出麟州，目的地是李继迁的活动老巢乌池和白池。

茫茫塞外边疆，战马四处流动。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干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遥想汉将李陵，率领五干精兵深入匈奴腹地，几经苦战竟全军覆没。可怜那无定河边的累累白骨，犹是远在家乡尚不知情的妻儿的无尽期盼。白骨入春梦，短短几个字儿即体现了战争的惊心动魄和惨烈无情。

太宗原本对此役胜券在握，因为光是主将李继隆的先锋部队就有三万人之众，再加上本来就驻扎在党项方面的宋朝军队，可谓实力雄厚。可是，战争总有一些出其不意的偶然因素，正是这些无法预料的偶然因素让此次征讨李继迁的大规模战争功败垂成。

最初，李继隆率宋军冲进党项境内，各路人马一切行动尚能够严守部署，可是，没有多久，这个作为二次西征的老将，竟然发现行军路线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原来在茫茫大漠中，他迷路了。就这样，李继隆率宋军主力在大漠中走了十几天后连个敌军人影儿都不曾见到。再加上粮草供给不足，宋军主力军队就这样无功而返。

另一路的张守恩从麟州出发，倒是和李继迁的军队遭遇，因为未能汇合主力部队，张守恩不敢与敌军交战，竟下令全线撤退。

宋军只剩下王超和范廷召两路人马。他们两军合并，走的是最艰苦漫长的道路。到达无定河边后，终于和李继迁拉开了阵仗。此战中，王超年仅十七岁的儿子王德用勇冠三军，他率万人作为先锋部队冲破党项族人的防线，缴获大批牲畜，和李继迁的精锐部队鏖战三日，大小战共计数十场，节节胜利，最后李继迁被击溃，率领残兵败将又逃回茫茫戈壁大漠。

李继迁再次遁逃，太宗暂时不用考虑外患。接下来，他要全力应对蜀中暴乱，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奏章摆放在太宗的御案之上，这道奏章的内容无异于一道惊雷，震撼了整个朝廷。原来王小波在攻城略地之余，竟然诛杀了彭山县令齐元振。手段之残忍和血腥让素来杀伐果断的太宗皇帝也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说起彭山县令齐元振这个人，太宗并不陌生，因为不久前，他还下了一道表彰齐元振廉洁奉公的旨意。如此一个“清廉”官员却惨死于暴民之手，实为可叹，可是当太宗读完奏章，心下才明白原来齐元振死的并不冤枉。

当初，太宗派遣秘书丞张枢前往蜀地，考察当地官吏的政绩情况。经过一番明察暗访，张枢发现蜀地官员贪赃枉法现象极为严重，百余名大小官员均存在不同问题，只有齐元振廉洁奉公，精明干练。于是，百余名官员多数被罢免，唯独齐元振受到朝廷嘉奖。

秘书丞张枢不知道的是，他所看见的齐元振的一切都是假像。真实的齐元振本性刁钻奸猾，在任期间搜刮了很多财物。但是，此人颇为精明，同时防范意识很强，早在张枢前往蜀地之前，齐元振就把财产分散转移到与其关系密切的乡绅土豪家中，并将自己居所布置得简陋朴素，名下也没什么财产。苦心营造的“清廉”形象成功骗过秘书丞张枢。

齐元振受到朝廷嘉奖后更加得意，同时搜刮起民脂民膏更加肆无忌惮。彭山县的百姓也更加叫苦连天。

王小波聚众起事后，攻打到彭山县城，首先将齐元振的财物分给彭山县的穷苦百姓，并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此举得到广大蜀地百姓的拥戴。同时也壮大了规模。最后，王小波下令将齐元振开膛破肚，内脏挖出之后，愤怒的百姓将齐元振的肚子里塞满他平日里搜刮的财物。大家都说既然这个贪官生前所愿就是敛尽天下财，死后也让他满载而归吧。

“诛杀朝廷命官，还要开膛破肚，这帮暴民手段竟如此残忍！”尽管太宗恼恨齐元振欺下瞒上，可也觉得暴民的手段委实令人心惊。

人们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何地处西南一隅，周围群山环绕，更有沃土干里的“天府之国”发生了暴乱呢，一连几天，太宗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同时也是诸位王爷的功课，他要求以襄王为首的皇子们就蜀中暴乱之事上表言事、各抒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