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楚越稍怔一下,不以为然地说:“七情六欲,人之常情。”
李兰修坐到屋里一把椅子上,取出帕子擦拭唇边的口水,“是么?你可真是多情,对着谁都能起势。”
“倒也并非如此。”
楚越淡道一句,手臂如同挑盖头似的探进帷帽黑纱里,修长有力的手指摸索着他的脸颊,“我不像公子一般拈花惹草,只要有一人足矣。”
他摸得轻慢温柔,仿佛在为明珠美玉拭去灰尘,仿佛生怕稍一用力便会伤到他。
李兰修拍一把他的手背,气定神闲地道:“要哪个人?”
楚越手掌更放肆在他脸颊游走,清瘦细腻的脸庞在他宽厚掌中显得精致小巧,很能勾起施虐欲,他不急不缓地说:“我家公子,他待我恩同再造,我能有今日,皆是拜公子所赐。”
李兰修索性不管他,抬起下颚道:“那你可要好好报答你家公子。”
楚越发哑嗓子低声细语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报答公子。”
话音落下之时,他突然收紧手指,温柔触感含着几分压迫力,“先是想将他囚禁在只有我知晓的地方,让他日日夜夜看着我,眼里只能有我。”
顿一下,他低低嗤笑一声道:“后来思量不可行,他薄情之人,即便如此,也不会对我有情。”
“你说,那我该如何是好?”
他俯下身来,隔着黑纱盯视李兰修,漆黑深沉的双眸含着轻薄笑意。
李兰修抬手一把推偏他的脸,慢条斯理地道:“你想与他决一死战,让他成为你的手下败将,以解心头之恨。”
楚越略微沉默,手指继续在他脸颊游走,从颧骨轻滑至下巴,停驻在柔软湿润唇边,“不如将他囚在床笫之间,日日夜夜与他巫山云雨,让他没心思骗人、玩弄人。”
李兰修正欲张口,两根修长有力手指伸进他嘴里,以一种直白露骨的频率捣腾,搅得湿热唇舌发出清晰的水声。
那细微律动的声音令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他顿时没了戏谑的心思,用力推开楚越的手,没好气地骂道:“恶心!”
楚越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不松开,低声笑着问道:“这就恶心了?”
李兰修冷着脸不愿跟他玩了,不情愿地往回抽手腕。
楚越发力握得更紧,蓦然倾身凑近他的脸,温热呼吸洒在李兰修鼻尖,“还有更恶心的,我会将他压在身下,弄到他哭着求我停下。”
“我要舔遍他每一寸皮肤,从脖颈到胸膛,再到……”
他吐息间的气息越发灼热,如同密不透风的热流包围李兰修。
李兰修听不惯那些下流不堪的话,抽着被握紧的手腕,一拉一扯之间,楚越摸到他手腕纤细冰凉的一副手镯,话语戛然而止。
熟悉的触感令他的动作猛然一滞,指腹不由自主摩挲着金环,唇角翘起弧度柔软。
他松开李兰修
的手腕,徐徐站起身来,声音蓦然低沉柔和,“抱歉,我失态了,你太像我家公子,见到你情难自禁。”
李兰修捏着手腕活动筋骨,理都不理他。
楚越眉头微蹙问道:“我弄疼你了?”
李兰修恹恹反问道:“不然呢?”
楚越向后退半步,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是我疏忽,你若是不挑衅我,也不会如此。”
李兰修睨他一眼,手臂一展指着门外,“滚去外面蹲着,别让我看见你。”
楚越深深盯他一瞬,转身出门而去。
房间里的漆黑包围李兰修,他扶住下巴阖着眼皮,思量楚越方才说的那些疯话。
楚越竟然不想与他决一胜负,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而是想跟他……
狗东西,想的还挺美。
翌日一早,天光大亮。
合欢宫的弟子来请他们一位贵客前往大殿,东宫主正在大殿等候诸位贵客前来。
大殿只有一扇进入的门,殿堂里幽暗无光,一盏盏金铜灯影影绰绰,照得摇曳人影暧昧不清。
灯盏里烧的不是寻常的灯油,而是一种特殊香料,甜腻气味散在空气里。
东宫主坐在殿中央,一袭轻薄衣衫透出玲珑曼妙身段,长得精致艳丽的一张脸。
她长得确实美丽,但更美的是浑然天生的柔媚气质,仿佛吸/□□/血的妖精。
宫主的目光扫过殿内的诸人,停留在楚越身上微微一顿,眉尖不可察觉的一蹙。
殿宇里的贵客来齐,一个个神色不善地盯着她,东宫主缓缓开口道:“诸位贵客远道而来,不知所谓何事?”
“你这妖女明知故问!还不速速将我们的人交出来!”
“就是!你们这淫/窟没一处干净的地方,一刻都不想留。”
众人此起彼伏地声讨。
李兰修缓缓打量一遍东宫主,察觉有些微妙的怪异,这位东宫主美得就像是……一些没见过世面男子想象中的美人。
既要削肩细腰,还要丰满圆润,连她的声音都如珠落玉盘,婉转柔腻,从头到脚都是为欲/望而生。
楚越与他肩并肩而立,颔首轻轻低笑一声。
东宫主柳叶眉一挑,似乎才知晓众人所为何事,“原来如此,诸位是来找地母娘娘的信徒的呀……”
“什么公公娘娘的,都是邪门歪道,你们骗得了寻常人,别妄想骗我们。”
大殿里的众人提心吊胆苦候一夜,早就熬没了耐心,东宫主说些不着边的话,纷纷向着东宫主围过去。
东宫主身边守卫弟子面带微笑,立着纹丝不动,仿佛成竹在胸,料定众人不敢伤害宫主。
“贵客为何如此动怒?”
东宫主站起身来,娇嗔的声音仿佛在撒娇卖俏,“你们真是冤枉本宫,诸位失踪的亲朋好友,并非被我们囚禁宫中,他们自愿留在地母娘娘殿中,为娘娘诵经烧香。”
“若是各位不信,大
可随我去看看,娘娘的殿门始终敞开,任何人若想离开,尽可来去自如。”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神色各异,谁会相信一个妖女的鬼话?
当即冷嘲热讽的声音响起,“胡说八道!定是你们用肮脏法子将他们留在宫中。”
“我宗弟子道心坚韧,怎会为什么娘娘诵经烧香,你莫要信口开河!”
李兰修微眯起眼,事情比他想象得更复杂一些。
楚越侧身靠近他,不动声色道:“她说的属实。”
李兰修与他想法一样,偏过头瞧着他问:“你可听过地母娘娘?”
“未曾听过。”楚越目光盯着东宫主,传音淡道:“百姓供奉的娘娘不计其数,大多是些得道精怪,称号便能看出原型,譬如三花娘娘,原型三花狸猫。”
李兰修若有所思轻声重复:“地母。”
地母应当是大地之母的意思,亦是万物生灵之母,真是敢给自己戴高帽。
东宫主移步走下台阶,裙裾轻轻拖拽在地毯,仪态万千,“地母娘娘慈悲为怀,从不强迫任何人,但若有人执意要走,我合欢宫绝不拦阻。”
“诸位若是不信,随我去一趟娘娘殿便知分晓,你们皆是名门正派,总不会怕我们这个淫/窟吧?”
说罢,她掩着嘴咯咯地一笑,身后合欢宫的弟子跟着哈哈大笑。
众人不远千里来到合欢宫,岂会怕这些邪门歪道,纷纷气愤跟着东宫主身后往娘娘殿走去。
李兰修与楚越随在其后,恰巧遇到两道倩影相依前行,正是苏师颜与井眉,看到天命之子原书的女人变成朋友,他不禁玩味笑一声。
楚越也看到两人,瞥眼李兰修,唇边笑意意味不明。
哪知道井眉与苏师颜正在谈论的话题与他们息息相关。
井眉颇为认真分析道:“地母娘娘应当是掌管阴阳调和的神明,倒是符合合欢宫的调性。”
“只是阴阳调和,没有半点的情愫,与畜生有什么区别?”苏师颜皱眉冷冷说,一顿又道:“何况这世间不只有阴阳调和,阳阳亦可以结为道侣。”
井眉认同一点头,眉梢眼角隐隐几丝欣喜,“武皇与他的道侣不就是么?”
苏师颜脚步顿住,板起脸来严肃地说:“他们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道侣,那位李仙长若有道侣,也是另有其人。”
“你又怎知他们是权宜之计?而不是假戏真做?”
井眉捉住她的袖子,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道:“我亲眼所见,武皇小时候便是这位李仙长的奴仆,那时候就对李仙长心怀不轨。”
“嗯,如今过去一百年,这份心思怕是如愿以偿了。”
苏师颜斩钉截铁地道:“你定是误会了,李仙长的道侣绝不是武皇。”
娘娘殿距离主殿不远,远远便见香火缭绕,一座高大恢弘宫殿藏在翠绿树荫之间,殿门大大敞开,殿中的蒲团坐满了人,正是失踪多日的道宗弟子们。
一个个神情认
真虔诚,仰头直勾勾望着殿中男子。
那是一位健壮高大的男子,相貌堂堂,抑扬顿挫地讲述着什么。
众人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他的声音:“男人之所以有根,便是为交合而生,若不与人交合,只是闲置,便是违背天理!”
李兰修听着心里暗自发笑,如此荒唐的言论为何能蛊惑道宗弟子?
那男子继续说道:“自渎乃是对天地亵渎,是对自身阳/精的不道德行为!须知,阳/精乃天地至宝,岂能轻易挥霍?”
他一拍手中的卷轴,语气愈发激昂,“合欢宫自古以阴阳调和为道,凡事皆以调和为先,若不能与人交合,便是亵渎天地之恩!”
“在我宫之内,可以与男与女,与猪与狗,都不可自渎!”
听到这里,李兰修不禁轻轻哼笑一声。
楚越面无表情冷冷盯着男子。
一行人走到殿门口,看到失踪多日的亲朋好友,众人激动地喊着师兄师妹,疾步奔到殿里与亲友相拥问候。
那些坐在殿里的信众,神色平静,似乎并无神智问题。
他们看到自己的同门和亲友,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纷纷开口:“师弟,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娘娘的庇护让我修为大有精进,短短几日,竟突破了多年来未曾突破的瓶颈!”
“师父,我体内真气愈发充盈,以前炼功时总感到瓶颈,现在却一通百通,全是得益于娘娘的恩典。”
另一位信众喜形于色,仿佛得到了世间至宝。
“真的么?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前来找人的修士们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
一道道声音毫不迟疑,坚定地回答。
李兰修站在殿门口,在角落见到一道熟悉身影,李延壁身披灰袍,颔首垂眼望着地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默念些什么。
仿佛是感觉到投来的视线,他抬头见到楚越神色一寒,不怒自威,再看向楚越身旁帷帽男子,目光忽然一顿。
李兰修瞧见亲爹缓慢地眨眼,终于放下心来,这些低级的邪门歪道果然哄骗不了他爹。
殿内的状况乱成一团,东宫主向着俩人走过来,姿态百媚横生,轻轻一福身,“武皇驾临我们合欢宫,真乃妾身的荣幸。”
楚越瞥眼打量东宫主身段的李兰修,不置可否道:“不必多礼。”
东宫主眼波扫过他们一人,笑盈盈地说道:“地母娘娘与一位一见如故,特意吩咐我邀请参加今夜的晚宴。”
李兰修还未开口,楚越当机立断,抢在他前头冷道:“不必了。”
李兰修对合欢宫的晚宴很好奇,不悦地瞥他一眼。
东宫主睁大眼睛,没想到会有人拒绝,再次柔声说道:“此乃我宫最高待客之道,一位可尽情享用炉鼎,若是看上我宫弟子,亦可以同他们双修,宫中上下,无人不可。”
“我若要是看上宫主你呢?”李兰修徐步走近她,慢条斯理问道。
楚越唇畔笑意更深,衬着隐约笑涡却有几分阴沉感,悠悠盯着东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