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身为一本无敌流小说里的龙傲天,顾名思义,有迦楼罗这张隐藏底牌,闯关打boss就像砍瓜切菜,无敌于天下。
但使用这张底牌,并非毫无代价,迦楼罗只有在情绪波动最激烈的时刻,以及濒死之际显现。
长达百万字的故事前期,楚越尚有濒死之际,可随着等级越升越高,没有几个反派能置他于死地,所以开启这张底牌的方法,只剩下前一种。
楚越身边的兄弟朋友女人全都遭了大灾,一个死得比一个凄惨。
当然,那些不长眼的反派,惹了这个世界最不该惹的人,不论是求爷爷告奶奶,还是拉帮结派企图抵抗,都难逃天命之子的大刀。
死个满门正常不过。
复仇的过程干脆利落,观者看了大呼过瘾,但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种至亲挚友,惨死在眼前的沉痛。
他的朋友,江琢,多年并肩作战,出生入死,却因他堕入魔道,被魔宗彻底控制,仅仅残存一丝神智,苦苦哀求他杀了自己。
他最看重的阿瀛,一条白龙化作的女子,在他营救江琢之时,为救他不顾生死,最终倒在了他怀里。
迦楼罗再次出现,魔宗血流成河,尸横遍地,从上至下,无一人幸免。
天地之间,仿佛下着一场无穷无尽的大雨,阴冷,孤寂。
楚越一身血衣,跪在泥泞的土地,瓢泼大雨浸透他的发髻,混着血迹的水延着苍白脸颊坠落泥土里。
他低垂眼眸冷酷无情,双手一把一把挖着脏污泥土,尖锐的石头划破手掌,一双手鲜血淋漓,却毫不停顿。
暴雨越下越急,雷声阵阵轰鸣。
直到他亲手挖出两座墓坑,抱来两具残破不全尸体,将他们轻轻地放入墓坑里。
两具尸体死相凄惨,脸上遍布伤痕血污,皆是跟随他征战九州多年的人,为他建功立业,立下汗马功劳,此时却躺在一个小小的泥坑里。
楚越扶着剧烈作痛的额头,踉跄站起身来,抽出长刀,以刀为铲,强撑着身躯为墓坑覆盖泥土。
湿滑的泥土逐渐掩盖两具尸体,泥土即将覆到脸上之时,他迟疑一瞬,最终沉沉闭上眼睛,撒上最后一捧泥土。
这把跟随他多年,驰骋二界,杀人无数的宝刀,深深地插进泥土里,化作一座墓碑。
楚越用沾满血的手指,一笔一划,字字泣血,缓缓地在刀身刻下两位至亲挚友的名字。
鬓角的疼痛愈演愈烈,仿佛尖锐利刃刺穿,直到最后一个字刻完,他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空,眼前一黑,重重倒在墓碑前。
闭眼前唯一的念头:竟是一种无以言说的累。
他杀过无数的敌人,赢得过无数战斗,成为世间的最强者,却无法阻止至亲挚友离他而去。
称霸九州,天下无敌,但无敌的代价,竟然是孑然一身,无人相陪。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音在他身边焦急地呼喊:“主上!主上!”
谁是主上?楚越在瀛洲岛的属下,皆称呼他为君上,从未有人用过主上这个称谓。
楚越猛然睁开眼,面前一位素不相识的男子,忧心如焚地望着他问:“主上,你没事吧?”
“……”
“主上二日前去趟莲华宗,照理说今日回来,我们在来此等候飞舟,却只见到您倒在渡口……”
“您可有受伤?”
楚越冷冷扫过围在身边的一群人,皆是陌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可这具身体,确实是他的身体,熟悉至极,不会出错。
他见惯风浪,波澜不惊地问道:“此地是何处?”
那男子错愕地道:“祝融岛,您不记得了?”
楚越推开他扶着的手臂,徐徐地站起身,抬眼望着仙气充沛的岛屿,灵山灵水,一处修行的宝地,比起他的瀛洲岛不遑多让。
既然称呼他为主上,那他便是这座岛屿的主人。
主人要巡视一番新领地。
那男子瞧着他血迹斑驳的黑衣,跟在他身后,:“主上要去见宗主?”
“宗主?”
楚越挑起眉头,这座岛上竟然还有第二个主人?
男子小心翼翼地说:“主上若不换一身衣裳,宗主见了你这样,定是要恼火。”
楚越眯起眼眸,听起来他与这位宗主关系匪浅,宗主很关心他,“哦?他恼火又能如何?”
男子突然神情微妙,欲言又止地道:“宗主温柔体贴,心慈好善,恼火也不会将您如何。”
楚越能成为九州大陆的雄主,脑袋瓜子机灵必不可少,他顿住脚步,“我归来途中,在海上遇到海妖,那海妖的歌声能迷惑心智,令我想不起诸多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那男子着急忙慌,说道:“我得告诉宗主,他定会有办法!”
楚越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将人给拉回来,微微一笑道:“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莫要惊扰他。”
男子松一口气,收敛神色问道:“主上想知道何事?”
楚越想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一一从头问起,男子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很快他便知晓,此地就是他所处的九州大□□大道宗,风土人情皆是他熟知的。
那位男子口中的主上,与他同名同姓,皆是东岳国的太子,拜入重玄宗里修行。
传闻上古有凤凰涅槃,凤凰置之死地而后生,难不成他遇到了重生涅槃?
只是……男子口中所讲述的世界,与他所经历的大不相同,他曾经的那些兄弟好友,竟然都还活得好好的,那些因他惨死的女人,在这个世界里不止活着,还与他毫无干系。
楚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沉声问道:“你可听说过阿瀛?”
那男子神情茫然,“阿瀛?从未听主上提起过。”
难道在这个世界里,阿瀛早已经死了?
阿瀛与他在重玄宗相识,“主上”既然拜入过重
玄宗,以阿瀛的美貌,“主上”怎可能不认识阿瀛?
楚越再次说道:“她叫白瀛,重玄宗的白真传,她是条白龙。”
“……”
男子表情古怪地点点头,“宗主所说的人,应当是莲华宗的白护法,他前些日子刚来过岛上,与主上不欢而散。”
楚越心情稍好一些,阿瀛还活着,阿瀛不顾死活保护他,这个世界里他不能再辜负阿瀛,“我与阿瀛为何不欢而散?”
男子沉默须臾,难为情地说道:“主上一向不喜白护法,白护法每次来岛上,皆是不欢而散。”
楚越端起手臂,轻轻抚着下颚,“为何如此?”
男子有苦难言啊!这问得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答案,白护法对宗主有意,即便主上与宗主结为道侣,白护法依然贼心不死,锲而不舍地来撬墙角。
楚越见到犹豫不决,淡淡道:“说实话,我不罚你。”
男子快速地说道:“因为争风吃醋。”
楚越轻轻地一挑眉,从男子所说的细枝末节里,得出一个答案,“莲花宗主,是我的夫人?”
男子迟疑一下点点头说:“宗主是您的道侣。”
难怪。
楚越了然于心,他有一位名正言顺的道侣,阿瀛却时常来找他,难怪会与他的道侣争风吃醋。
“说说我的道侣,她是何人?”
他从未听过莲华宗,更未曾想过会有一位道侣。
男子如实地说道:“主上的道侣乃是莲华宗的宗主,出身名门,与主上相识于微末之时,慧眼识珠引主上入重玄宗修行。”
楚越轻轻点下巴,若是有如此大恩,确实应当结为夫妻,“她是重玄宗的人?”
“李仙长乃紫台峰李峰主之子。”男子说道。
楚越淡然的神情一滞,蹙眉问道:“子?”
男子讶然不解,他竟连这个都忘了,“是啊,紫台峰李公子。”
楚越深深地吸一口气,隐忍着不适问道:“我好龙阳?”
“呃……您和宗主是天作之合。”男子小心翼翼地道。
楚越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所相识的男子皆是兄弟好友,友谊铁如金刚,一想到另一个世界里,他竟是龙阳之癖,一股不适的异样从心头生起。
更何况……这位李公子,听上去十分耳熟。
是他在修行路上历经千险的第一险,李延壁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日戴着一副阴森森的鬼面具,手段阴险下作,为人不齿。
竟与这样一个人结为道侣……
楚越不由深吸一口气,这位“主上”虽然没有失去至亲挚友,但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实在是可怜。
那男子惴惴不安地问:“主上还有何要问我的?”
楚越平复心情,微微摇头道:“不必,带路,回我的寝宫。”
男子不再多说,将他带到寝宫的门前,偌大的宫殿气派恢宏。
楚越神识扫过殿内,那位龙
阳道侣不在寝宫里,随即才推门而入。
殿内的布置清雅古朴,碧绿竹影摇曳,鲜红纱幔轻轻飘荡,依稀可闻一丝若有若无的幽香。
一张镂金铺翠的大床引人注目,床上铺着浮翠流丹的云锦,绣着一对凤凰交颈和鸣。
床边几案上,摆着两只精雕细琢的玉盏,锦鲤在水里游荡,寓意鱼水之欢。
显然,这位主上与李公子共居一室,共卧一榻,两人时常在这张床上交融。
楚越施施然坐到床边,双手抵在膝盖,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位主上应该快回到祝融岛了。
他不是龙阳之癖,无意抢夺另一个自己的身份,唯有一丁点不舍,那便是为他而死的阿瀛。
若在离开之前,能再见一面阿瀛,便已心满意足。
他阖上眼睛,有人从远处御剑而来,修为高深强大,竟然是一位化神期的修士。
思索间,方才的男子折返,在门口急匆匆道:“主上,宗主回来了。”
“不见。”楚越一口回绝,那位李公子既是“主上”的道侣,离得越远越好。
门外的男子似乎呆住了,始料未及他会拒绝见宗主。
楚越神识弥散在四周,那男子竟未告诉李公子他的口令,李公子轻盈落下飞剑,一脚踹开殿门。
“砰”的一声重响。
一位若雪玉雕琢的美人朝他走来,墨发很随意地挽起,几缕垂在雪白细腻的耳边,乌发雪肤,唇红齿白,浓烈得美艳逼人。
轻薄的红衣贴身而裹,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躯,纤细的腰身不失劲感,秀挺的长腿走起路来慢慢悠悠,不疾不徐的模样很是赏心悦目。
清寒的香气随着他来到殿里。
楚越不由盯着他发怔。
李兰修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瞧着他,一只精雕玉琢的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好闻的香气袭人。
他摸得轻柔缓慢,一下一下,楚越被他摸得骨头发麻,美人的声音与他的人一样优美悦耳,“躲着不肯见我,是不是又犯蠢了?”
楚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喉结隐隐地滑动。
李兰修瞧他一身的血衣,蹙眉恹恹地道:“你怎么弄得又脏又臭?”
楚越依然盯着他的脸,轻声道:“遇到一些麻烦,他们已死,你不必费心。”
李兰修垂眸嗤笑,轻轻地拍拍他的脸颊,“我管你死活呢,你把我的鹦鹉呢?”
这位楚越可不记得鹦鹉,白瀛曾经送给李兰修的鹦鹉,李兰修很喜欢,楚越养在莲华宗里,此次去莲华宗,便是将鹦鹉给他带回来。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楚越的脸颊。
楚越微愣,脸色顿时一沉,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人打脸?!
李兰修的手指轻贴着他的脸颊,凑近他说道:“蠢狗,我问你话呢。”
他的指尖柔软冰凉,带着他身上的清寒香气,楚越眯起眼眸,深深盯着他一言不发,喉结却不自觉滑动。
李兰修一把捏住他脸颊,“哑巴了?”
楚越呼吸轻微急促,冷冰冰地甩开他的手,正要一振夫纲,可看着这张明艳得令人心悸的脸,鼻尖充斥诱人幽香,他竟然一瞬失了反应。
他猛地站起身来,淡淡然道:“我还有事。”
说罢,他直接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门,一刻都不能停留在殿内。
李兰修若有所思地瞧着他的背影,讶然地挑起眉头。
这似乎不是他的狗,一点狗味都没有。
片刻之后,他的猜想得到验证。
一道熟悉的身影影如同利箭冲进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跃向他,俊俏的脸满面春风,含着气定神闲的笑意。
“阿修,我把鹦鹉给你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