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出嫁之后

左瑶坐在迎亲的轿子上，一路摇摇晃晃停停顿顿。

街上那群流民抢了整整三大箩筐的铜钱还不够，将贪婪的目光投向新娘轿子。

他们笃定迎亲轿子里面肯定有聘礼，万府的下人放下轿子，没敢上前阻拦。

他们都知道饿疯了的流民，在极度极端的情况甚至能做出杀人放火的勾当。

只有丫鬟小玉一人上前拦着流民们，不让他们碰聘礼。

但小玉只身一弱女子，如何能挡得住？很快被人扯开，单薄的身子撞到轿子的木柱子上，额角磕出一道血口子。

左瑶放下帘子，祈祷流民能早日放迎亲队伍走。

可谁知万府给的聘礼实在太少，根本不够流民们分的，他们又把主意打上了新娘子头簪上金银首饰。

一个不知多久没洗过头的流民，顶着一头跳蚤横行的乱发，钻进轿子里。

左瑶吓得从软轿子中跳下来。

“快来人！我是万府新进门的新娘，圣上口谕赐婚的！”左瑶大喊大叫，慌张之下，她环顾四周，竟然没有一人伸出手救她。

流民按住她，扯下她头上的簪子，还有穿戴在手腕脚腕的金银，全用蛮力扯下来的，有些硬扯不下来的，有些流民抓住她的手腕，想用断腕的方法取下来。

“给你们，都给你们！”左瑶立马哭了出来，泪水如小溪流一般，源源不断。

她在烟地虽算不上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加身，但好歹也是养在温室的娇小姐，哪见过这般场面。

吓得腿都软了。

待流民们掠夺完之后，左瑶颤颤巍巍地扶着轿子，一拐一拐上轿，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般。

不算白皙的手也能看得出明显的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她好不容易缓过神，迎亲轿子终于缓缓向前，只是她听到前方的管家婆子来了一句：

“还没过门，还真把自己当做万家主子了，就那点姿色，当昌公子的妾室拿出去都不够看的，圣上是不想让某些人如愿，才特地封了道口谕！”

左瑶一字一字地停在耳中，眼泪无声地落下。

她会让这些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万府灯火通明，只是来接迎亲队伍的下人寥寥无几。

等迎亲轿子来了，一两个下人跑进府邸。

左瑶在这漫长的路程中早已简单整理了头发，“已经到了万府大门，为何还不停下？”

管家婆子笑盈盈道：“小主莫不是忘了，您是妾室，不能从正门进，只能从院子小门进。”

左瑶涂了蔻丹的指甲深深陷进手掌心中，放下帘子，没再说话，只是额头上的青筋从未松过。

院子小门前面的路坑坑洼洼，常年无人修缮，两边的灯笼也是灰蒙蒙的，不知多久没有添过新油。

“小主，进去吧。”

坑坑洼洼的小路，左瑶差点踩到自己的新娘红服裙摆摔倒！

她忍着这莫大的屈辱，脸上挤出笑。

从进了这个小门开始，她脸上只会出现笑容，成为一心一意服侍公婆丈夫的好妾室。

左瑶在小小的新娘院子中等待许久，万府给她入住的月下小院，比王府的西厢房差了十万八千里。

蚊虫叮咬，院子偏僻，空间也小。

左瑶坐在床榻边，顶着红盖头等了半天。

她不是正室，自然没有拜天地拜父母等娶妻礼仪，只是蚊虫叮咬她许久，仍未见万昌的身影。

“卫婆子，今夜公子还来吗？”这个婆子是月下小院唯一的下人。

“公子早就睡了！”卫婆子坐在门槛上，半眯着眼已然快要入睡，突然听见房中女子问话声，有点不耐烦，“你也早点睡吧，左娘子！”

听见这陌生的称呼，左瑶掐了自己一把，这不是梦，她历经千辛万苦，努力想战胜左云，最后却掉入了龙潭虎穴。

她洗了把脸，在夏日睡地板都觉得燥热难耐的夜晚，她紧紧裹着被子生怕蚊子咬她。

蚊子咬了她，会留下一个个小红点，若她不小心抓破了皮，还会留下疤痕。

左瑶一整晚大汗淋漓，汗水浸湿了整套新娘华服，外面的蝉鸣响了一整晚，似乎在京城大街小巷的百姓一般在嘲笑她如今的落魄和难堪。

“妾给老爷、夫人敬茶。”

第二天一大早，左瑶早早换好一身汗的新娘服，穿上素色衣裳，别上毓秀阁买来的海棠玉步摇，一身静雅地出现在正院中，给公公婆婆敬茶。

万巨与夫人相互看了看对方，心里直打鼓。

“嗯，好茶。”万夫人率先说话，手指捏着杯盖来回品味茶的香气，忽而顿了一下说：“最后这门婚事没能如你的愿，不是我们不愿，圣上下了口谕，为娘也没办法。”

“妾知晓。”左瑶始终垂着头，微笑道。

最后恭恭敬敬地接过公公婆婆喝完的茶杯，给公公婆婆行礼后才退下。

这期间一句怨言都没有说。

万夫人呢喃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前几日还梗着脖子要与咱家鱼死网破呢，这会竟变成良家淑女了！”

“这不正合我们意？”万巨望着儿媳款款离去的身影，捋了捋胡子。

“别看了，待会你苑中那些姨娘们该恼火了。”万夫人瞪了他一眼，“那是昌儿的妾！”

“是是是。”万巨打着哈哈，“只要她对咱们昌儿好，就行，反正月下小院有我们的人，卫婆子的孙子还在我们庄干活，她不敢背叛我们。”

万夫人点点头，“日后可得盯紧点。”

一连几日，左瑶都按时来请安，一次不落，请安之后，她还会去万昌院子中等他起床后，服侍他穿衣，接着待上好一阵时间陪万昌玩耍，才回去。

一开始万昌抵触得不行，左瑶一靠近，他就用力推开她。

但左瑶拿出新奇好玩的玩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好几回之后，万昌终究还是没能抵制住诱惑。

卫婆子每日跟在左瑶身后，一举一动都汇报给万夫人。

“人怎会在极短的时间变化如此之快？”万夫人远远看着昌儿与左瑶玩耍，皱着眉头。

“夫人，许多娘子会在嫁了人之后才变得温柔体贴！在家从夫，女子嘛，也是想的大搜丈夫的疼爱的，你看她，逗昌公子，两人多开心！”卫婆子说道。

卫婆子一直在月下小院，从未见过其他丫鬟口中的，劣迹斑斑的左瑶，她从接触到现在，左瑶都未做过出格之举。

她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暂且相信吧。”万夫人半信半疑道。

万念斜着眼：“狗改不了吃……”

“好歹大家闺秀，你言语注意些！传出去之后，谁敢要你？”万夫人瞪了她一眼。

卫婆子揶揄道：“夫人，公子娶了妾室，咱们的小姐也可开始物色郎君了。”

“自是如此。”万夫人牵着万念的手，“你说说看，为娘去给你牵萧家三郎的线，如何？”

万念怔在原地，“父母之言媒妁之约，一切听从母亲安排……”

她回到院中，不可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