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年—”
“母亲,莫要拦我。”萧遮年眼眶红了,面前的母妃憔悴得全然没了往日的光彩,身上仍穿着那些雍容华贵的衣裳,只是如同枯萎的花朵一般。
“为何,你们今日都要拦我。”萧遮年的泪水无声地落下。
“你到底喜欢她什么。”顾氏肆无忌惮地问她,声音颤抖。
其他院子的主子们被她下令堵在自家院子里,没有她的命令不准让那几个夫人出来。
“她聪慧勇敢,不屈不挠,敢爱敢恨。”萧遮年说着说着,忽然蹲下去,眼泪无法停止,那双杀尽敌人的手捂住脸,“可是,母妃,儿子怕是永远都得不到她。”
“既是如此,那便稍微松松手,可好?”王妃顾氏软下来,昨晚打也打过了,手掌心一直到今早还在隐隐作痛,她那不可一世的儿子,在剧痛之下都不会吭声一句的儿子,在她面前蹲在地上哭,像一个小孩一般。
“你喜欢女子,这很正常,甚至为娘支持,可是,你是我的骨肉,我怎能眼睁睁地一次次看你撞向南墙?你会受伤的,而我,早就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一个骨肉。”顾氏弯下腰,拿出帕子擦拭着儿子的脸。
她多久没有与他这般谈心?
这些年,她光顾着沉浸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之中,没能好好与两个子女过多交流。
王妃顾氏心疼地抱了抱儿子,“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我们向前看,可以吗?若过了很久很久,还是没能忍住,还是想找她,母妃会答应你的,只是你得先养好伤,否则如何重振旗鼓再撞南墙?”
顾氏不由得懊悔昨晚下手太狠了,如今靠近了一看儿子的衣裳,到处都是血痕,触目惊心。
萧遮年答应了。
母妃生他养他,他再不孝,也不能昧着良心让母妃白白心疼。
向南向北一左一右抬他进了临风居,他躺在床上,并且这一躺,就是大半个月。
除了每日吩咐向北在京城搜寻左云踪迹之外,他一整日不讲超过三句话。
锦衣卫也由秦朗慢慢暂代管理,秦朗渐渐显现出管理的能力。
他这些年混迹青楼烟柳之地,也算是打进了无数内部的人,见多了不同的管理方式,他自然而然地受到了熏陶。
原以为这些不堪入目的过往,只能用来吹吹牛,谁知道还真的能派上用场,这下可让他爹高兴得合不拢嘴!
整日见到人就开始夸一百句儿子的好!
他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搞得他回家的心越来越强烈——毕竟谁愿意整日寄人篱下?
在他的多番暗示之下,也许他爹同时看到他下定决心的改变之后,竟然真的答应他回家住!
秦朗临走前一晚,最后一次来到王府钓鱼的湖。
他望着湖面上的圆月,想到萧月之曾经在这里同他说过的话。
他真是个傻瓜!在那之后反应了好几天,还是没转过弯来,直到他无意间将这件事当成笑话同荆庐提起。
荆庐想进锦衣卫,但萧承泽都没能进锦衣卫,荆庐想进来,得想别的方法,他就慢慢开始与秦朗套近乎——因为萧遮年不给他套近乎。
荆庐稍微摆头,萧遮年就离他远远的。
荆庐一听,直言,这姑娘十成喜欢你啊!否则人家何必要大费周章地准备两个篓子?不就为了告诉你她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的主人,就是你啊——
秦朗这才脑子接上了,怪不得,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萧月之一见到自己就脸红,说两句话就如同喝醉酒了一般。
为了感谢荆庐,秦朗请他搓了一顿,只是进入锦衣卫的事,免谈。
“你要走?”
身后出现一声柔柔的声音,秦朗一转身,就见到明艳艳的她。
“嗯。”秦朗往旁边站了站。
萧月之的丫鬟很懂眼色,立刻退后,帮忙观察附近有无人路过,好及时提醒小姐。
“为何要走,在王府,我们能经常见,不是挺好的?”萧月之悲伤地低下头,“近日我大哥萎靡不振,你若也走了,左云姐姐也不在,整个王府就真的没几个能同我说话的人了……”
萧遮年的事早已越过王府高墙,成为别人口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他因为一个女子要死要活,虐待下属,顶撞母亲。
但神奇的是,那个女子是谁,至今没有人在说。
就像有另一个人在保护左云一般,而这个人大概率不会是整日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大哥。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王妃限制府上人的出入次数,省得听得心烦。
万念与萧承泽正式定亲之后,也不好再常来王府。
整个王府一下子空荡荡的,这让萧月之很是低沉。
“傻瓜,我不回家,怎么同你定亲?”秦朗笑道,忍不住伸手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萧月之猛然抬头,月光清冷,但打在秦朗脸上,却让他的笑容,在黑夜中如此温暖。
“从前我只为了气我爹,整日流连青楼,但如今,我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那些莺莺燕燕,我从来没有碰过,只是在外人面前,我同她们勾着手,显得十分亲昵。”秦朗终于是放下手,耐心地解释。
“我从未想过会同一个如此艳丽的人结下姻缘,我过往如此令人非议,有时候我真的担心娶你过门之后,你会遭受如何的谈论,你是我好兄弟的妹妹,更是我心爱的人。”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在我心中已然与从前不同,你不再是跟在屁股后面的小妹妹,你会一句一句呼唤我的本名,没有哥哥的称呼。”秦朗眼神中似乎带着星光,说起这些点点滴滴时,滔滔不绝,“你愿意同我定亲吗?我定北侯府世子,以月为鉴,以天地为心,同月之承诺,我愿八抬大轿娶你入府,一袭红衣,向你走去。”
萧月之浑身都在战栗,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太过温柔,让她有种错觉,似乎她还在梦中,没有睡醒。
可这一次,月下告白,却是比所有做过的梦都要浪漫动心。
“月之愿意。”
当知道萧月之有了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还被她放在心上很久很久。
秦朗一开始没有太大反应,心中有一丝丝异样,他认为只是,自家看着长大的白菜,有一天要被一只流连青楼的猪头拱了,有种莫名的不爽。
因而他嘴上一直嚷嚷着,若是让他见了那个男的,必定好好审视一番。
其实他想的是,必定好好用他的拳头打爆对方的头,打出脑浆来,最好终身变傻,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流连青楼这种龌龊之事。
瞧瞧人万昌,脑子不好使,在这方面想沾也沾不了,左瑶嫁过去,活得多安稳。
但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经常会想起这事,在与同僚吃饭时,偶尔也会匿名地提起两句。
他这才感到不对劲,这并非一个大哥兄弟该关心的和干涉的。
终于在某一天,他开始连续梦见萧月之的时候,他才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