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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程青枝拿起一条汗巾子,轻飘飘地擦拭着脖颈间的水珠。
“我用汗巾子擦一擦就好了。”他说道,轻薄的白色汗巾子像刚刚浣洗过的轻纱,缠绕在他的指骨,那层薄薄的残余水渍若有似无,他的丹凤眸琉璃宛转。
活像个媚而不自知的妖精。
她低下头,下巴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坐在他身边继续帮他理菜。
“明儿个,我想进城去看看。”程松儿试图打破有些安静的气氛,一边理菜一边说。
“进城?”
程青枝拿着菜的手微微一顿,他的指尖还残留着一点水渍,凝在修剪整齐的指甲上,手指清透的跟透明似的。
程松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野菜上。
“已经几个月了,我看之前去城里逃难的人回来的比较少,看来城里的情况应该比以前好了不少,之前咱们不是挣了点钱吗?我想趁这个机会,置办些产业。”
程青枝点点头:“好。”
他根深蒂固的观点,女子是要做大事的人,男子只需要依附顺从,以及料理好内宅的事。
程松儿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神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不禁咳了一声:“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程青枝放下手里的野菜。
程松儿解释道:“去城里路途远,而且如今村子里不剩几个人了,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不太放心。”
“好。”程青枝笑了起来,水澹澹的眼眸像淌着蜜水。
救命——
程松儿面红耳赤的低下头,手里细恹恹的野菜快被她用力的指尖掐成了两段。
“瞧你,野菜不是这样理的。”程青枝唇角微扬,将野菜从她的手里抽离,微凉的指尖从她的指骨上轻飘飘的滑过。
程松儿一个激灵。
“野鸡冠菜性苦,但用水焯过之后,苦味会减弱一些,所以只需要把坏掉的叶子摘下去就好,照你刚才那样的理法,一篮子野菜也剩不了多少了。”程青枝灵活的手指在细嫩的野菜里穿梭,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瞥见程松儿僵直的肩膀时,不露痕迹的笑了笑。
夜里吃过晚饭,两人一起躺下,共枕而眠。程青枝刚洗过的发丝还带着皂角天然的清香味,几缕散在她的手边,香气飘飘忽忽灌入她的鼻尖。
已经快九月的夜里,下了一场小雨,幽幽的凉风顺着雨水的气息,从窗户缝隙里灌了进来,带着一些寒意。
两人虽然同床共枕了几个月,但一直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或许是觉得有些冷,程青枝往她的怀里挤了挤。
“冷吗?”程松儿感觉到他的动作,睁开了眼睛。
今晚月光将屋内的一切都糊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泽。
程青枝点点头,嗯了一声。
程松儿从床上坐了起来,将旁边叠好的薄被子盖在他的身上,问:“还冷吗?”
程青枝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柔软的头发蹭了蹭她的下巴,发丝的香气越发汹涌的往她的鼻间袭来:“冷。”
“怎么会?”程松儿以为他真的冷到了,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腰间。
没理由啊,盖了被子还冷?又不是突然降温,她觉得这个温度正好呀。
她将被子细致的在他身上裹紧,手搭在他的腰间,一本正经的问:“现在呢?”
“现在刚刚好。”程青枝顺势倒在挤进了她的怀里,枕在她的臂弯间,微微沙哑的嗓音像挠在她的心上。
程松儿手臂微微一僵,只觉得怀里的人热乎乎的像抱着一个暖炉,热气不断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搭在他腰间的手,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细腻的触感隔着薄被在她的掌心盛放。
“松儿,你冷不冷?”程青枝从她的臂弯中抬起头来问她。
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微蹭开的衣领领口露出一大片雪白,锁骨形状优美,在朦胧的月光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诱惑。
“还,还好。”程松儿在夜色中咽了咽喉咙,干涩的说。
“是吗?可是你的手好冷。”程青枝握着她的手腕,温热的气息将她浇灌。
“我......一直手脚温度低,没事。”
她捏紧了手,程松儿你是个正经人。
“那我帮你暖暖。”程青枝捧住了她的双手,滴滴答答的雨落在屋檐青瓦之上,绵绵的雨水汽蔓延在他的眼角。
程松儿陡然一紧,呼吸急促起来。
他是故意的、还是?
程松儿一时不敢猜下去,万一对方没那层意思呢?
而且古代男子都那么保守,自己都承诺了等饥荒过去之后就会娶他,程青枝肯定不急于一时的,应该是单纯的帮她暖一暖。
万一自己更进一步,反而搞得自己跟发情的泰迪一样,那多尴尬。
想到这,程松儿立马摈弃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我没事,就是手脚凉,身体还是很暖和的,你不是冷吗?好好裹着,别着凉了。”程松儿挣脱开他的手,将他连人带被子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尖尖的下巴顿时抵在她软绵绵的胸口,程青枝脑子顿时蒙了一样,旋即脸色暴涨通红,连事先准备好的,宽衣解带的说辞都忘记了。
李氏不是说,夜里投怀送抱钻被窝,女人一定无法抗拒吗?
为什么松儿的反应跟李氏说的不一样?
程青枝又羞又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早了,睡吧。”程松儿的手揽住他的后脑,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在绵绵雨夜中令人迷蒙。
“......好。”程青枝脸红心跳。
对方每说一句话,胸口起伏就如同海浪一样涌起。
温热的暖流,一浪一浪冲刷着他的脸,程青枝兴奋又羞涩的蜷缩起了手指,雨夜潮湿幽冷的空气好似突然变得燥热起来。
他手臂亲昵大胆的攀上了她的腰肢,紧攥着她薄薄的寝衣,紧紧依偎着渴慕已久的柔软,缱绻情深从他的眸中无限流泻。
第二天两人吃过饭收拾好一起去往成阳县城,他们身上带的东西不多。
考虑到城内的治安应该要比村子里好,所以她带了大概也就二两的粗面小米以及一块金锭子,还有两块粗面馍馍充饥。
金锭子被她缠在腰带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秋季的衣服比夏季要更加厚实一些,多裹几层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去县城的路上起初并无几个人,但是离县城越近,向这边来逃难的难民也就越多。
进入城内后,里面的场面令她震惊无比。
县城内人虽多,但是基本都靠在城墙根上,乞讨的乞讨,要饭的要饭,没几个是正经靠力气吃饭的。人数之多,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官府衙役在周围时不时的巡逻。
沿街的商户没有几家是开着的,尤其是原本做饮食方面的,各个大门紧闭
有些商户的门窗还是破烂的,一看就是被人从外头砸开的,看起来这里曾经也经历过一场闹剧。
好在饥荒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城内难民虽多,但是官府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局势,不会闹出之前围抢刘地主家的事。
尤其现在正好到秋收的时节,听说朝廷已经准备开始赈灾了,虽然不知道这些赈灾粮食什么时候来,粮食经过贪官污吏的层层搜刮之后分到难民手里的时候又还能剩多少,但至少给了人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希望毕竟是渺茫,眼前的饥饿更要人命。
两人一起逛到中午,除了难民什么都见到。
他们正坐在一家商户门口休息,这家商户正好是之前她给程青枝卖布匹时去的店。
店门已经被人砸烂,里面的东西全被搬空,不知道是掌柜的搬走了,还是被难民抢了拿去换粮食了。
就在她向店里打量时,正好看到店面后头探出一个瘦津津的小孩脑袋,小孩儿看起来不剩半口气了,正趴在地上找吃的。
小孩儿也看见了她,顿时瞪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受到惊吓的声音。就在这时,他背后冒出一双手臂,看骨架应该是一双男人的手。
果不其然,那个男人,也就是小孩儿的父亲,浑身骨瘦如柴,看到程松儿是个正年轻的女人,吓得连连后退。
男人虽然骨瘦如柴,但看得出有几分姿色,但浑身是伤。
她又往钱柜上看了一眼,在黑沉沉的木头上看到了一大片已经干涸的血迹。
看样子掌柜的已经......
程松儿走了进去,看着那男人抱着孩子连连后退,眼神里的恐惧藏也藏不住,但他太瘦太虚弱,几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别怕。”程松儿看着这两父子柔声说道,她带着程青枝走进了铺子,为了这两父子不再受惊吓,她直接开门见山:“你这家铺子卖吗?”
话一出,男人充满惊恐的眼神里终于露出了一丝像人的神色。
“你说什么?你要买我家的铺子?”
程松儿点点头:“你要多少钱?”
男人摇摇头,良久说道:“我不要钱,只要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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