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三天,前两天都是浑浑噩噩的,整个人的意识好像处在云里雾里。
等清醒的时候,她昨天换下衣服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晾在了院子的竹竿上。
她沉默地看着,捂脸。
她终于体会到了刚穿来那会,给沈靳洗衣服时,他那会儿L的心情了。
洗衣服不要紧,但他还把她的内衣都洗了,这点就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她压根不敢想象沈靳给她洗衣服时的心情。
苏窈看着内衣沉默了许久,最好的方法就是忽视,收起那点尴尬,当作无事发生。
不过沈靳照顾着她和夏苗夏禾三个人,她真感觉先前那声“爹”没有喊错。
完全是把她也当成和夏苗一样的孩子在照顾了,没差的。
休息三天,苏窈一早起来,浑身都轻松了。
因为反复发烧,这几天都只是简单的擦身体,今天病彻底好了,就去烧了一大锅的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她去哪,夏苗就像小尾巴一样跟到哪,就是她洗澡也要守在门外头。
两次晕倒,确实是把小姑娘给吓坏了。现在极度缺乏安全感,跟在她的身边才能获得一点安全感,等久一点就好了,苏窈也就让她跟着。
苏窈病好了就开始做衣裳。
衬衫样式的上衣也没有那么多样式,就是简简单单的,但尽管这样,这第一件上衣还是做得很慢。
先前做好的一半就花了好几天,这接下来没有那么多碎活,估计两三天就能做好了。
中午沈靳下工回来,就看见苏窈坐在檐下做着针线活了。
他把草帽摘下,走到她身旁看了一眼:“身体好了?”
苏窈做得认真,压根就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响,忽然听到说话的声音,吓得直接一哆嗦,差点把自己给扎了。
她拍了拍胸口,抬眼瞪了他一眼:“回来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靳忽然被瞪了一眼,不知怎的反而笑了:“我总不能是故意吓你的吧?”
苏窈“呵呵”地笑了两声:“谁知道。”
说完自己也笑了。
这要是放在大半个月前,她肯定是不可能和沈靳这么说话的。
但她这人就是个社交小能手,一熟起来后就喜欢开玩笑,插科打诨。
她说:“对了,等我这衣服做好了,再给你做一身。”
沈靳拿着草帽扇风,说:“我不急,先给夏苗他们做吧。”
不是下田就是挑水砍柴的,压根就没机会穿。
苏窈:“不是这个季节穿的,是等秋冬穿的。”想了想,又说:“说起冬天,还是织毛衣才能暖和一点,但毛线还是个问题。”
两个人顿时都陷入了思索之中,似乎都在琢磨着怎么才能弄到一点毛线。
虽然这南
方的冬天没有那么冷,但也是湿冷湿冷的。运气好一点,冬天就暖和,运气不好,又是风又是雨,只能躲在屋子里烤火,硬扛着过去。
但要是能过好一点,自然不想过得那么差。
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后,沈靳回过神来,问:“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苏窈扭了扭脖子:“感觉比没病之前都要好多了。”
说到这,她压低声音问:“你这几天,天天都下河抓鱼,生产队里没人说你?”
沈靳:“我这几天都在河边的水碾磨坊上工,用水车拉动石磨,附近是河溪,就我和虎子两个人,我和他都抓了,不会往外说。”
河里的鱼都是属于公家的,偶尔抓一两条没人会说,但就是不能抓得太明显,太频繁。
沈靳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抓鱼回来了,桶里还养着几尾呢,只不过都不是很大,一个手掌大小,鱼刺也多。
鱼刺实在太多了,苏窈都吃得艰难,可不敢给夏苗吃多,都只给她吃一点点鱼肚的位置。
吃的东西上沾点荤腥,人的气色都好了很多。
苏窈养病的这几天,基本上都是卧床的,啥都不用操心,还有人把吃的端到跟前,所以气色也养好了一些。
皮肤好了一个度,也没有先前黑黄得厉害了。
沈靳见她现在的气色也好了,就说:“明天我用给你拿药的借口去县里一趟,去拿点东西。”
叫人帮忙做的笼子和抓蛇的工具,应该早到了,也该去拿了。
苏窈点头:“那你明天什么时候去,要多少钱?”
她生病的这几天也没敢胡乱吃药,家里还是有几包草药的。
沈靳问:“家里还有多少钱?”
苏窈:“不到六块了。”
虽然这钱不禁花,但花出去的也改善了现在的生活。
不至于有翻天覆地地改变,但至少不用辛辛苦苦地去找柳树刷牙。吃的也不至于没半点味道。就是衣服都快能穿上新的。
更别说现在居住的环境都变好了。
这些钱,花得值。
沈靳思索了一会,说:“就给我拿两块吧,”
苏窈点头:“那行。”
吃了中午饭后,沈靳就回屋午睡了。
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他几乎是一沾床就给睡着了。
等下午上工的时候,他把搪瓷盘放到了背篓里,和她说:“等日头晒过院子一半的时候,你让隔壁的桂花给你看一下孩子,你来水碾磨坊找我。”
苏窈问:“为啥?”
沈靳:“你来了就知道了。”
*
沈靳到了水碾磨坊,虎子提前到了。
虎子也带了一个背篓来,他说:“四哥,我已经看过了,周围都没什么人,我和四哥你轮流望风,应该能拦两三个小时的鱼。”
沈靳明天去县城,肯定不能够空手去,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水碾磨坊旁的河溪上。
虽然鱼的个头不是很大,鱼刺还多,但好歹是荤腥,按尾来卖,一尾五六分钱,也多得是人买。
沈靳也已经打算好了,白天可能逮不了太多,但等入夜之后,再和虎子一块来这里,再拦一些。
晚上鱼虾都会多一点,也能抓得更多。
他们两个人用一根竹子穿过了两个背篓,找的地势低一些的位置,竹子刚好横过了小河流,两头都用绳子绑住了石头,以防被水流冲走。
背篓口对着流水的方向,有一半在水里,一半在水面上,而背篓的底部则全在水里的。等鱼多了,后边压重了,大概整个背篓口都会浮在水面上,这样就可以避免鱼跑了。
但也有缺点,就是很不稳定,得时不时看一眼,所以轮流望风的人,顺道也看一看。
等到差不多下工的时间,沈靳去看了一眼。
鱼只有七八条,河虾有浅浅一层底,也没有多少。
估计得等晚上才多。
苏窈到水碾磨坊的时候,就看见了放在了搪瓷盆里的鱼。
搪瓷盆现在基本上都是夏禾在用,苏窈看见装了鱼,她头略大,但问题也不算大,用沸腾的水烫个两三遍,也可以继续用。
苏窈想到沈靳明天要去县城,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也没多问,只问:“要我拿回家?”
沈靳点头:“我背背篓回去太打眼了,你来背。”
他把鱼放到了背篓里边,再用一些草盖在上头,里头放一些比较轻便的树枝。
他拿背篓掂了掂,说:“不是很重。”他看向苏窈,说:“辛苦你了。”
虎子把脱壳的稻谷过筛,时不时地看他们俩一眼,听到沈靳的话,忽然笑出了声,说:“四哥,嫂子你们这夫妻可真客气。”
沈靳转头看了一眼他,说:“你试着回去和你媳妇说一声辛苦了。”
虎子闻言,停了动作想象了一下,然后就打了激灵:“不行不行,太肉麻了。”
苏窈笑了笑,在沈靳帮忙下,稳当背上背篓,说:“那我先走了。”
苏窈出了水碾磨坊就往家里走。
道上遇上一两个生产队的人,也打了个招呼。
那人看见她背篓里的柴火,道:“苗丫娘,你才病好就出来干活了,咋不多休息一两天?”
苏窈笑应:“这还要过日子呢,哪能休息那么久。”
等分开后,同行的人嘀咕道:“这苗丫娘看着好像变了些。”
“咋变了?”
“就感觉长了些肉,不像生完孩子那会,单薄得好像风大点都能把她给吹走咯。”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像是长了点肉了,人看着也好像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
苏窈回到家里,就把鱼倒到了桶桶了,数了数,加上家里的三尾,一共有十一尾。
她把背篓下的小河虾倒到了碗里,只有一小抓,估计也就两口。
不过河虾可以用来
熬粥,也鲜着呢。
苏窈弄好后,就去隔壁接孩子了。
这个时候大根他娘在上工,也碰不到面。
到了隔壁院子里,檐下铺了个席子,夏禾和夏苗,还有桂花都坐在席子上头。
夏苗一看到她,立马站起穿上鞋子就跑了过来。
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苏窈好说歹说她才留了下来。
苏窈牵上夏苗的手,走过来蹲下逗了一会夏禾,才和桂花说:“真是麻烦你了。”
桂花:“不麻烦,这俩孩子都不闹,特别是禾子,都没哭没闹,还对着我笑呢。”
苏窈见时间还早,也就留在这和桂花唠嗑了一会。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发粮的时候。
桂花:“听我婆婆说今年的粮食收成很好,这次发粮也不用紧巴巴地省着到年底了。”
苏窈却有些愁:“你家有你婆婆和公爹,还有大根这三个劳动力干活,也不用担心啥的。”
“但我家里先前就我一个劳动力,而且先前我也没怎么上工,就是我那口子这个季度上工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应该没有多少粮食。”
苏窈大概是麻木了,再有“我家那口子”“我家男人”“我爱人”来称呼沈靳,半点都不带心虚羞涩的。
桂花:“那应该也不至于,你家二嫂都给你干了大半个月呢,你们要是不够吃,就用细粮换粗粮,也能等到年底发粮的。”
“不过说起你二嫂,我听别人说,她的怨气越来越大的,总是碎碎念的诅咒你,都说你这回生病,都是她给诅咒的。”
苏窈闻言笑了:“我可不信是她咒的,但她要是敢来我跟前咒,我也给咒回去,要是还不怕,我再让我那口子出来,看她怕不怕。”
桂花也笑了:“嫂子你呀,就是仗着你男人在家,有了靠山,连这几乎整个生产队都要避着走的惹事精都不怕了。”
夏老四的名声搭配沈靳的审时度势,确实效果奇佳。苏窈虽然也不在怕的,但也不否认因为有这么个帮手而底气更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