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焦尔之战（上）

香料船队在冬季启程返航，征服科伦坡的战事也已经结束，从锡兰岛脱身的洛伦索紧接着又承担护送一队科钦商船北上的任务。沿岸航行的船队在途中的所有葡萄牙商站处停靠补给和交易，并袭击沿途中所遇的穆斯林商船。

科钦商船队的最终目的地，也是葡萄牙在印商业网络的最北端——焦尔城，此地就在英国统治时期才崛起的孟买南方不远处，昆达利卡河北岸。

印度商人抵达之后就不紧不慢地开展贸易，连带着负责护送商船的葡萄牙水兵几周都在港口无所事事起来，他们将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与昆达利卡河岸上的舞女、妓女无节制地嬉戏玩乐、饮酒，或是赌博来疗愈连番航行带来的疲惫和无趣。

这样的消息瞒不过侯赛因，相比于怠惰的葡萄牙人，马穆鲁克方对情报工作更加上心，他所掌握的信息远多于葡萄牙人。他当即找到阿亚兹并召集麾下船长商议作战计划。

“诸位，焦尔距离科钦很远，却离第乌很近，而可靠的情报表明正在焦尔的法兰克人兵力薄弱，且孤立无援，拿下这股船队是必然的。”侯赛因此时自信满满，自他所得的消息来看，洛伦索所率领的护航舰队不过三艘卡拉维尔、三艘小卡拉克和两艘小桨帆船，八艘船总计水兵至多五六百人。

而马穆鲁克舰队虽然仅有六艘战舰，可都是大卡拉克船，虽然水兵因为欠饷流失不少，但还是有护航船队的两倍之多，再加上阿亚兹麾下不知多少的便宜炮灰，数量优势就先拿捏得死死的。

剿灭在焦尔的葡萄牙人之后，侯赛因还有意南下先至果阿补给并于萨法维舰队会和，然后联军直接出兵切断科钦和坎纳诺尔等葡萄牙据点之间的联系，将葡萄牙人全都孤立起来，然后将这些遭到封锁的孤立据点一一拔除。

只是他没有在会上将构思的这个战略和盘托出，当务之急还是先打好焦尔这一仗，看看两军虚实。

侯赛因接着谈论作战计划，他让侍从将焦尔及周边地区的简图拿出，众人一眼就能明白作战地区的大概环境——一条狭窄的河流，入海口也并不宽敞。

“阁下，水道如此狭窄，加之其内可能停泊船只众多，我方的战船不好机动，很可能陷入不利境地。”几个卡拉克船长向侯赛因表示担忧。

他只是摆手道：“没有关系，直到我大军抵达前，敌军都不会预料到会在此时遭遇敌袭，消灭他们就是易如反掌。”

见长官如此笃定，船长们选择信任侯赛因，既然提督老爷觉得不会出问题，那就这样办吧。

说服麾下的船长，他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阿亚兹，在他看来，第乌的四十艘弗斯特船是必不可少的，遂以圣战的大义请求，或者说要求阿亚兹将全部的兵力参与到此次军事行动中。

第乌总督根本没得选，他本来想只提供补给给从圣地来的志愿军，但若是因保存实力而被苏丹怀疑与葡萄牙勾结，那他毁的不仅是名声，还有政治地位乃至生命。

“正如阁下先前所言，对抗公敌是全体穆斯林的义务所在，那我自然不会推辞，第乌的所有战舰都会一同参加战斗。”阿亚兹酝酿一番，大义凛然地给侯赛因一个满意的回复。

“好！”见联军如此团结，侯赛因似乎已经能够看到葡萄牙人在圣战中被碾为齑粉，走向覆没的结局。

…………

1508年的三月，正是初春时节，正在甲板上留守而无所事事的葡萄牙水兵都能感受到气温的回升，正因天热而无精打采的水兵靠赌博和闲聊消磨时间。

正在值守的瞭望员突然发现了什么，朝下方甲板上的同袍招呼道：“嘿，快看外海，我看见了卡拉克船！可能是援军。一……五，共有五艘船！”

“好诶，是援军！”

瞭望员的突然发现让在场的水兵一下都兴奋起来，所有人都放松身心、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的船只慢慢靠近。孤军深入北方整整一个月足以让水兵和军官们提心吊胆，自他们抵达之后还有传言称来自埃及的舰队正在赶来此处要攻击他们。好在想象中所遭到的突袭并没有发生，他们平安地等到了副王派遣的援军抵达。

“不对。”参加过亚丁之战的军官仔细瞧了瞧远处卡拉克船的风帆索具，然后朝周边的水兵和他的侍从大喊道：“这不是我军的船只，都武装起来！警戒起来！”

周边的水兵都错愕地看着他在侍从的帮助下穿戴甲胄，有胆大者直接笑着说道：“阁下，这明明就是友军船只，这天气一热，可小心别中暑了。”

已经穿戴好胸甲的军官对嘲讽者反驳道：“我没有中暑，也不疯癫！那五艘卡拉克船的船帆上没有绘十字架，桅杆上挂着的是穆罕默德的旗帜，我向天主祈祷，今天只有我是傻子，愿你们在日落时还能嘲笑我，都等着吧！”

对鲁姆舰队抵达印度的传言，洛伦索没放在心上，副王更是不知，在这样的情况下，科钦方面怎么可能派来援军加强护航舰队？

直到侯赛因率领的五艘卡拉克船进入河口，马穆鲁克战舰上的桅杆挂着绘有新月的三角旗，甲板上的武士和弓箭手都缠着头巾，军官和亲兵所披甲胄还有丝绸装饰，饰物的风格与葡萄牙艺术相差甚远。

看见马穆鲁克舰队大张旗鼓地驶入河道之中，甲板上精锐肃立，葡萄牙水兵才意识到操作这些船只的不是副王派来的同袍，而是前来开战是“鲁姆人”。

值守在甲板上的葡萄牙水兵迅速寻找各自的装备，还在岸上的则争抢小艇，混乱地各自返回船上，桨帆船桨手拼命地调整方向以让舰首炮对准敌舰，军官们则咆哮地下达自相矛盾的命令。

幸运的是，侯赛因的五艘卡拉克船略过了混乱的葡萄牙战舰和脆弱的科钦商船，无所畏惧地推进至更深处——洛伦索和副手所乘的旗舰和另一艘小卡拉克船并不与其他战舰一同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