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气氛尴尬地往图书馆走,温雯整个人缩在那件宽大的黑色外套里,惊恐如一只即将上绞刑架的兔子,声音细若蚊呐:“萧教授,我的借阅卡丢在职工宿舍了,能不能回去拿一下?”
“去吧。”萧戎准了。
“好的,萧教授再见!”她如释重负一般准备把外套还给萧戎。
外套还没拿下来,就看见谢临安把自己的米色风衣披到萧戎肩上,对温雯说:“雯雯姐,回头再联系,别忘了答应我的东西。”
“啊?啊……好的。”温雯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回道。
“哼,”萧戎阴沉的脸色和黑夜浑然一体,尽管知道谢临安只是不想让温雯冻着,但还是拢了拢衣服,一副大房姿态对温雯摆了摆手:“还不走?”
“哦!”温雯如梦初醒,眼神闪烁看了一眼夜色中几乎靠在一起的两人,“我走了,萧教授,临安。”
谢临安对温雯挥手:“雯雯姐再见。”——
萧戎亲自押着谢临安到了自习室门口的储物柜,走之前到底没忍住低声问:“你和温雯,在一起了?”
谢临安正在放书包,闻言动作顿了顿,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侧过头认真看着萧戎,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音节。
萧戎皱着眉头,浓密的眉毛从眉心延伸至鬓角,顺着高挺的眉骨蜿蜒出两条气势逼人的弧度,那双温柔清润的眸子藏在古板的镜片底下,看不透眼里闪烁的光。
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音,萧戎接着说道:“你还小,温雯比你大五六岁,你们不合适。”
“教授很在意年龄?”谢临安眨了眨淡色的眼眸,状似随意道。
“年龄当然很重要……”萧戎如同封建家长似的念叨,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还在肖想人家小鲜肉,面色一变,“关我何事?随你的便!”
他意识到自己逾越了一个普通任课教师该有的界线,谢临安就算和食堂大妈谈恋爱也是他自己的事,但心里却憋着一股气,从杂乱的大脑蔓延到粗硬的发梢,整个人如同一只鼓囊囊的河豚,被人一戳就要炸。
谢临安与他相处快一年了,从萧戎一个眼神就能判断出他的心情,这状况显然是恼羞成怒了,连忙安抚道:“我是您的学生,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管我是天经地义的。”
萧戎想回他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突然面色一红,不知脑补出什么场景,掩饰性地低咳一声,半天从鼻腔憋出个“哼”。
谢临安继续说道:“但我还是觉得年龄不是问题,您说呢?”
“你的意思是打定主意和温雯在一起了?”萧戎脸色由红转黑,眼神肃杀扫向他。
“这还要看缘分。”谢临安似是而非,并没有给萧戎一个满意的回答。
还跟你爸爸打起太极来了。萧戎冷冷看了他一眼,没再和他废话,转身就走。
“萧教授再见。”谢临安礼数周全,道别完目送萧戎出了图书馆的大门,才从书包里拿出要用的书和笔记本,不紧不慢走进自习室。
刚坐下不久,手机响了,是温雯的消息。
【你不会真喜欢上萧教授了吧?】
【打赌而已。】——
这个暑假,谢临安在打工的地方遇到了同班同学,范天琪。
范天琪从大一开学就莫名看不惯谢临安,奈何处处比不过他,一直想找机会整人。他命好,有个X大硕导的舅舅,正好在谢临安预想保研的高校和院系,他不久前还从他舅那儿看到了谢临安写的自荐信。
这傻逼非要和谢临安打赌,否则随便在他舅面前说几句谢临安人品问题,谢临安就读不了X大外语系硕士。
谢临安可以不赌的。他并非一定要读那所学校。
他从苏州来,是江南水乡长大的男孩子,心思如水最懂得变通,即使在神经质的母亲控制下也游刃有余。
他本来是理科生,遂母亲的心愿填报如今的高校,但私下改了志愿。从计算机到外语系,十万八千里,八杆子打不到一起。
于是家境中落仍不肯放下那点面子撑着一口气非要儿子出人头地的独身女人,给儿子重新制定了学业发展计划,哭哭啼啼让儿子一定要去X大外语系读研。
反正他也不想去读什么X大,趁此机会申请出国,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范天琪问他:
——你写封情书送给萧戎,敢不敢?
敢不敢?他问自己,心脏砰砰跳动。
他做了萧教授一年的课代表,关系不温不火,凭借过人的情商苟活至今。
萧戎这人,名字里就透着一股不好惹,更何况这是他们的教授,脾气火爆生人勿近的魔鬼萧,五步杀一人,如砍瓜切菜般随意。
这是道送命题。
他浑浑噩噩,心如擂鼓,双目干涩,脑浆迸裂,鬼使神差一般,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敢。”
范天琪笑的像个傻逼,被自己口水呛得狠命咳嗽,内心一阵畅快。他处处树敌,仇家遍野,这回能一次整两个人,简直对自己的智商拍案叫绝。
之后,谢临安确实按他说的做了,但也用自己的方式化解了。范天琪看热闹的想法没能达成。
无辜被牵扯的温雯向他讨一个说法。
“一个赌约而已。”
“真的吗?”温雯狐疑地看着他,“你偷偷看萧教授的眼神不太对。”像要把人扒光了似的。
“是吗?”谢临安笑得温文尔雅,“你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