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再见李寻欢

两条大汉奋力扒开雪地。

白天勇握着刀，只要瞧见陈得意，就不问任何情由，立马将其格杀。

雪地已扒开。

火光照耀下，没有发现陈得意，只看到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却破破烂烂的衣裳。

大黑狗对着衣服狂吠得更加厉害，显然它刚才闻到的，正是这件衣服的味道。

衣裳的料子非常的昂贵，上面满是虫鱼鸟兽，花草树木，日月山川的图案。江湖上除了陈得意以外，还有谁会穿这么花哨的衣服？

不止一件衣服。

除开外衣，内衣也折叠的整整齐齐，堆在雪地中。

只有陈得意的衣服，而没有发现陈得意的人。

这些衣服是陈得意身上的所有衣服，难道陈得意为了规避猎狗的追踪，将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只带着剑，盯着寒风，赤着身体，一丝不挂走在雪地上？

如果是其他人，白天勇绝不会这么想，可因为是陈得意，他不得不这么想。

白天勇下达命令道：“检查他们的衣服，看是否有缺失。”

白天勇口中的他们，正是已死去的马空群、公孙断、花满天、云在天。

其实白天勇也很清楚，陈得意扒下这四人衣服的可能性绝不会太大，不过他还是带着一份希望，希望奇迹能出现。

奇迹是否能出现呢？

没有奇迹。

马空群等人没有丢失衣服。

白天勇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陈得意为了躲避他们的追踪，将衣服彻底丢弃，什么都没有穿就走了。

同一时间，白天勇也在陈得意的衣服上发现了一个信息。

其中一件衣服上写着两个字：“再见。”

这两个字是用鲜血写成的。

白天勇看着这两个字，脑海浮现出陈得意嘲弄的面孔。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双手攥紧，一双眼睛出现血丝，发出野兽一般的低吼。

紧接着，他又感觉这两个字不是字，而是两口绝世锋锐的剑。

白天勇身体在发动，他可以想象得出，一旦陈得意恢复过来，将会对神刀堂造成怎样可怕的打击，他甚至浮现出白天羽惨死在陈得意剑下的画面？

不行，一定要找到陈得意。

白天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发现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找到陈得意。

那就是马。

陈得意夺了一匹马，才逃走的。

这里没有看到那匹马，所以陈得意很可能带着骑着那匹马走了。

只要跟着雪地上的马蹄印，就很可能找到陈得意。

白天勇让几个人将马空群、公孙断、花满天、云在天的尸体带回去，其他人领着猎犬，沿着雪地上的马蹄印，继续搜寻陈得意。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陈得意。

找到陈得意，就立马杀了陈得意——他决不能让这个可怕的强敌活下来，决不能。

沿着雪地上马蹄印搜寻的白天勇，忽然生出不安。

他发现一件事，雪地上的马蹄印忽然变得很乱，马儿好像变成了没头苍蝇一般，漫无目的的行走。

难道陈得意早已知道我会根据马蹄印搜寻他的行踪，所以早已弃马步行？

白天勇打了个寒颤，他希望自己想多了。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他们终于找到了陈得意骑走的那匹马。

却只找打马，而没能找到人。

马鞍上挂着一块布，上面写着四个字：“多谢送行。”

白天勇盯着碎布上的字，看了很久，忽然吐了一大口血，整个人软倒地上。

白天勇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子找到陈得意了，下一次见面时，必定迎来陈得意的疯狂保护。

白天勇发出愤怒的咆哮，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

这一刻，白天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一望无际的夜色中，一个赤着身体，一丝不挂，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的人，朝着万马堂方向大步前行。

凌冽的寒风仿佛刀般在他身上刮过，可他好似一丁点痛觉也没有，仍旧从容不迫的大步前行。

谁也想不到，陈得意非但没有尽快离开神刀堂、万马堂的地盘，反而潜回来，准备在万马堂躲上一段时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几个人比陈得意更弄得这个道理。

十一岁，他奉命杀一伙强盗，那个时候他的身手还并不算厉害，虽然成功杀了一人，但却被其他六名强盗追杀。

那六名强盗认为受伤严重的他跑的远远地，但他却躲在强盗窝，最终将那六名强盗彻底解决。

陈得意知道这个时候最安全的地方反而是神刀堂与万马堂。

他没有选择神刀堂，因为神刀堂有玉碎心，这个女人有一种敏锐的嗅觉，他不敢赌。万马堂则不一样，马空群、公孙断都意思了，万马堂群龙无首，接下来一段时间又会搬很隆重的葬礼，这段时间最好休养身体。

陈得意对自己的抉择非常满意，甚至忍不住想是否勾搭一下马空群的夫人，帮其排解一下寂寞。

陈得意脚步忽然停下，脸色也变了。

陈得意停下的地方距离万马堂已不远，四周被夜色笼罩。

不过陈得意有夜眼，并未发现任何人。可是，野兽一般的嗅觉在告诫他，有一个极可怕的人在虎视眈眈。

这人是谁？

陈得意静立好一会儿，忽然道：“李寻欢？”

他只想到李寻欢，除了李寻欢，他不认为还有其他人能预料到他会出现在万马堂。

前方黑暗中传出声音。

“说实话，我不希望在这里遇上你。”

声音是从一株大树后传出来的，话音落下，李寻欢便提着一个灯笼，从大树后面缓缓朝陈得意走了过来。

灯火照耀下，他看上去很疲惫。

这并非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灵魂上的疲惫，仿佛活着对于他来说，就是很疲惫的事。

不过他有一双非常明亮且年轻的眼睛，任谁面对这双眼睛，也都不得不重视。

陈得意也不例外。

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同朝陈得意走来。

陈得意见过这个虬髯大汉，当初李寻欢现身的时候，这人也一同现身，显然是李寻欢的仆人或者朋友。

陈得意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从始至终落在李寻欢身上——李寻欢出现的地方，任谁也很难再看到其他人。

任谁遇上这种突发情况，都会大吃一惊，陈得意也吃了一惊，居然又很快冷静下来。

陈得意淡淡道：“我就知道如果还有人知道我会来万马堂，这个人就一定是你李寻欢。”

李寻欢向来很喜欢笑，可这次却没有笑。

他道：“马空群他们是不是死了？”

陈得意道：“你应该想得到的，如果他们没死，我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李寻欢脸上露出伤感之色，纵然早已猜到真相，纵然这些人和他没有交情，可他还是为这些的人的丧命而同情与伤感。

陈得意冷冷望着李寻欢，冷酷地道：“本来我想等伤愈后再找你，如今看来已不必了。”

“不必？”

陈得意道：“既然我们已遇上了，自然应该决一高下。”

陈得意内心或多或少有些遗憾，他实在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和李寻欢交手，因为他简直一丁点把握也没有。

李寻欢看着陈得意，他发现这个少年实在很冷酷很无情，是真正不在乎自自身性命的人。

他看了陈得意很久，忽然道：“你现在和我交手，恐怕一成的胜算也没有。”

陈得意道：“或许百分之一的机会也没有。”

李寻欢道：“可你还是打算与我交手？”

陈得意道：“当一个人没有选择的时候，自然要搏出一条生路，虽然我的机会不大，但却也并非没有机会。”

李寻欢也承认，高手对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古往今来，并不缺少以弱胜强的例子。

李寻欢忽然一笑，道：“其实你也不是没有选择？”

陈得意道：“我有选择？”

李寻欢道：“你有。”

陈得意道：“什么选择？”

没有人愿意拒绝机会，陈得意也一样。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先前对付公孙断、马空群都吃力得很，用了谋略才能成功，对付李寻欢的机会实在不大。

李寻欢道：“只要你答应我......”

李寻欢忽然闭上嘴，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

陈得意也察觉到了李寻欢的变化。

李寻欢到底发现了什么呢？为什么会神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