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丞相回到家中,将手里的奏折放进老妻手中。
余敏颤抖着手,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她不停地摸索着奏折,一遍又一遍地向童丞相确认:
“皇上批了对吗?老头子,你确定皇上让你回乡了对吗?呜呜呜……”
童丞相把余敏拉进怀里,轻轻地帮她擦干眼泪安抚着:
“别哭了,这么多年,你的眼泪都快哭干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最后的一点光亮都看不见了。”
余敏仰头,试图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哭。
多少年了,她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只要童丞相和几个儿子上朝,提着的心就从未放下过。
天子无情,谁知道老头子在朝堂上,哪一句话说错会被受罚?
其实,老两口还有一个最大的心愿,那就是去孙女当年落河的地方,顺流而下看上一眼。
这是他们临死前的最大心愿了,这一辈子若是做不到,估计死后都不能瞑目了!
许久之后,余敏总算慢慢平静下来,倒在童老丞相的怀里睡着了。
童老丞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些年他的老妻承受得太多。
他们一路行来,如果没有老妻的默默支撑,他走不到宰相的位子。
今天,老妻总算可以放下心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童丞相将老妻安置在床上,让她好好休息。
自己则叫来管家安排收拾行李之事,准备离开这座已经住了进三十年的宅子,离开待了大半辈子的京城。
神秘部族。
塔坤还沉寂在得到女儿的喜悦之中,忽闻巫医去世的消息还有些恍惚。
仔细回忆起袁氏生产当晚之事,他后悔对巫医说出那些扎心的话了。
塔坤抓着头发,颓废地靠跪在巫医的灵柩旁,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已经一天一夜了。
族人们原本对塔坤还有些怨气的,看见他这样,也消减了大半。
大祭司看不下去了,前来劝解过几次,却都无功而返。
最后求到了袁氏那里,请她派婢女去劝慰一下塔坤。
照这样下去,塔坤的身体如何吃得消,部族不能没有族长主持大局。
袁氏本不想搭理此事,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蛊毒知识没有学习。
如果塔坤出事儿,别说她想偷学部族的东西,能不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都难说。
刚来到这里时,袁氏巴不得一天逃跑四五次,而现在,她只想躲在这里,直到她有能力找柯悠然报仇为止。
思及此,袁氏叫来了自己的贴身婢女,和她耳语了几句。
婢女点头,随着大祭司去了灵堂,大祭司知道,塔坤最近烦自己,故而没有跟着进去。
只见婢女走近塔坤,屈膝行了一礼,弯腰给他说了什么?
塔坤无神的眼眸渐渐恢复了焦距,抬头看向婢女,似乎想确定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见婢女点头,塔坤这才扶着巫医的棺木起身,尾随婢女往袁氏坐月子的住处而去。
大祭司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族长如此看重夫人,今后毕有大患,该如何是好?
桃源村。
段二郎交接完朝廷的银两,带着十多辆马车回了村。
白氏、段雷霆和柯悠然等在段家门外,只因他们早早地接到了段二郎的通知。
白氏抱着孩子,心里略微有些紧张,不知道段二郎出了什么事?
哪怕柯悠然一次次劝她:“二嫂,别太担心了,二哥铁定没出什么事。
他如果有事儿,绝对不会提前给我们捎信,让我们等在门口的。”
袁氏点头,非常同意柯悠然的说法,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地紧张。
这会儿,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段二郎,除了有些晒黑以外,什么事儿都没有,甚至有些微微发胖,白氏这才放下心来。
段二郎看到白氏策马快跑了几步,迫不及待地翻身下马,几乎是闪身来到白氏和孩子身边的。
“哇哦!”
柯悠悦那个小机灵鬼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地惊呼出声。
这速度都快赶上十天半个月没吃饭的乞丐,突然看到饭菜时的饥渴样了。
白氏俏脸噌一下红透了,害羞地低下头不敢看任何人。
“嗯嗯!”
段二郎清了清嗓子,拉开儿子的小包被看了看,然后颇有些不自然地转身面对众人道:
“我带了很多孩子回来。”
所有人满头问号?
什么叫他带了很多孩子回来?为什么要带孩子回来?
段二郎也不解释,走到一辆马车边掀开了帘子。
“呀!”
柯悠兰和柯悠悦两姐妹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柯悠然一把抓住了段雷霆的手臂,盯着马车内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孩子深深蹙眉。
他们之中,很多孩子或多或少都有伤痕,他们的伤口都被处理包扎过。
柯悠然一看这些包扎,就知道很多孩子受伤很重。
随行的一名医门的大夫上前,向柯悠然行礼道:
“启禀少门主,这些孩子都是我们从随州边境回来的路上遇到的。
他们的父母皆因雪灾而亡,随州官员对难民不管不顾。
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成了很多人的目标,他们易子而食……
路上看到的一切太过惨烈,属下心有不忍,便劝二公子将人给带回来了。”
段雷霆拍了拍大夫的肩膀,心头堵得慌。
身缝乱世,苦的是百姓,累的是百姓,无依无靠的还是百姓。
这个时候,念着骨肉亲情没下定决心的段雷霆深呼吸,终于做了最后的选择。
孩子们看到这么多穿着锦衣华服的俊男美女,吓得瑟瑟发抖。
一个个不停往马车的角落里面缩,挤挤挨挨地紧紧抱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找到一些少得可怜的安全感。
柯悠然的内心酸涩一片,这些孩子看上去,最大的也不过八九岁。
换做前世,他们都是一群坐在温暖的教室里,接受教育,无忧无虑开心成长的祖国花朵。
然而,一马车坐了几十个孩子,眼眸里面居然看不见一点希望。
这般绝望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三四岁,还是幼儿的孩子脸上。
柯悠然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道:“二哥二嫂、三郎,我们开设孤儿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