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人间的归人间

不是自大，也不是认不清对手的实力。

恰恰相反，作为曾经亲自变幻身形诱惑过忒休斯的神，阿芙洛狄忒十分清楚他的实力。

精湛的武艺，坚定的意志，强大的信念，站在人间的角度，忒休斯确实很强大，甚至他早已经抵达了正常情况下凡人能够到达的顶点。

对这样的人而言，那些拥有同样力量，但却养尊处优的神灵似乎本不可能在人间战胜他才对――可站在人间的角度，美神却也很清楚，这里根本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无敌。

过去作为雅典的王，忒休斯对内收回了自治的诸邦，击溃了投向其他神灵的反叛贵族，将权利收归己有。对外，他也展现出了无可置疑的统治力，哪怕是诸神的化身也没少被他击溃。

放眼人间，忒休斯就好像已经没有了对手。但实际上他不断的胜利并不是因为真的没有什么能够限制他，那只是因为神灵受到的制约而已。而且那不只是法则的制约，也是互相间的历来的规则。

这件事不仅美神知道，忒休斯自己也是知道的，毕竟他从来没有一次性面对过数位神灵的围攻，也从来没有人动用暗中的手段针对过他。

在这种情况下，一如后世的游戏，在一张满级只有十五级的竞技游戏中，只要进行到后期，当大家的等级和装备都达到上限的时候，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意识和技术了。

因此不要说双方实力相当，如果一方的软实力过低，那就算额外多给其再多加一件神装，那他该打不过职业选手还是打不过。

但是反过来说，哪怕你是世界级的高手，可如果存在着人数上的巨大劣势，那也不可能在敌人一拥而上的时候一人打赢十个。

这就是力量的上限所决定的，也是如今人间的现状。不管之后是否有人能在不成为真神的前提下继续提升实力，将半神和真神这原本泾渭分明的两个领域变得有部分重叠在一起，但至少在如今，人间还不存在这样的人。

所以之前，身为雅典的国王，忒休斯进退自如。哪怕神灵间早就矛盾重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互相联手针对一个人类的情况。

毕竟美神和赫拉就是如此，哪怕他们都和雅典娜有着矛盾，但互相的关系也未必就好到哪里去。

直到这一次意外的神战，当矛盾被激化，那些过往的潜规则，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刚好，希波吕忒应该也对之前的事情怀恨在心吧……’

当从无名的岛屿离开，阿芙洛狄忒心中暗忖。

凡人中的强者不止一个，忒休斯只是刚好存世最强的那一罢了。除了他以外，亚马逊女王的实力同样是当世一流。

作为神灵多年，谁还没有两个看的过去的选民了。既然忒休斯有眼无珠，看不出希波吕忒……以及自己的惊世美貌，那他也活该为此付出代价。

刷――

银光在海上闪过，宛若白鹿在林间跳跃。

随着金苹果有了归属，神王的离去，参与宴会的诸神也就纷纷离开。

阿尔忒弥斯也是这样，记挂着雅典娜的叮嘱，也记挂着自己从刻托手中新获得的野性力量，优雅的‘白鹿’在海面上快速的跳跃。

很快，一座庞大的城市渐渐出现在视线的尽头。在城外的山丘上，还有着一座高高的尖塔。

塔顶上空，那仿若避雷针一样的东西晶莹剔透，哪没有光照也依然熠熠生辉。

在很多时候，这座高塔也被雅典远航的船只当做迷雾中指航的灯塔。而事实上，这种奇特的光也确实极具穿透性，哪怕是大雾也遮蔽不了它的光芒。

哗――

“终于到了，下来吧……安德莉亚，你可是真让人好找啊。”

“就连我都降下神谕命人寻找过你的下落，我可很少做这种事情。不过现在看起来，你的日子过得其实挺不错的。”

银光一闪，最终在雅典的王宫前现出身形。

阿尔忒弥斯随即伸了个懒腰，展现着自己充满活力的身体。

“殿下，实在抱歉……我之前被人救下来后就报过平安了，只是我自己不想回来，结果遇到了那场大会……”

“我知道，所以后面对你的追查就放缓了，当然，你们也确实很能躲就是了……相比起你的经历，其实我倒是对救你的人更感兴趣。坏了赫拉的好事，那个女人的报复心可重的很。”

“嗯……不过说到底这是的问题，你还是留着告诉你的父亲吧。”

轻轻摆手，打断了安德莉亚的解释。阿尔忒弥斯微微偏头，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宫的方向。

“是吧，雅典的王，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不过我得提醒你，虽然我不是雅典娜，但作为荒野之主，我也绝对是诸神中最能打的神灵之一，在洞察痕迹方面，甚至犹有过之。”

“您大概是误会了，阿尔忒弥斯殿下，我并未掩藏自己的行踪实际上，对您替我带回女儿这件事情，我只有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尊敬。”

腰配长剑，没有佩戴王冠，一身灰色常服。王宫无人的大门后，让安德莉亚万分熟悉的中年人从中走出。

看了一眼自己阔别半年的女儿，忒休斯无奈的一笑，然后对着女神抚胸示意。

“欢迎您的到来，殿下，您让我的王宫更加闪耀了。”

“嗯，我知道发自内心的感激与尊敬，我相信你的话。但我也相信，你同样发自内心的觉得人类其实不那么需要神明。”

撇了撇嘴，阿尔忒弥斯毫不客气的说道。

作为雅典官方祭祀的真神之一，她口中的说出的话足以在王国中引起一场莫大的震荡。

这简直是在公然指责国王是无信者，然后引起诸神与人间国度的愤怒。

然而此刻，哪怕是安德莉亚也知道，这位女神并不是为了指责什么，因为她本人就是那种同样不怎么需要人类，也不在乎这些的神明。

如果不是在银月城和找上门的宙斯闹了矛盾，阿尔忒弥斯完全可以在湖畔和得律阿德斯与俄瑞阿得斯们自顾自的生活下去。

荒野和林地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而不是城市。她从巫术和神术中得到灵感，传授给那些动物们追寻自然之道的方法，哪怕没有人类，她依然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信徒。

所以阿尔忒弥斯这么说，就只是单纯的嘲笑忒休斯口不对心。哪怕她也明白，在现在的世界上，敢把这种话明说的凡人要么在永无止境的推石头，要么就是在冥界中承受永世的惩罚。

“您言重了，殿下。实际上，我从不排斥神灵，对女神和您这样的神灵，我也一直抱以欢迎的态度。”

上前几步国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自打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被女神识破以后，安德莉亚就主动放弃了自己的伪装，所以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看起来和半年前比没吃什么苦，反而精神了不少……就是忒休斯发现，在这个身体发育最迅速的年纪，女儿好像已经长高了不少。

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已经快要成年了……看到女儿眼中的欣喜和些许紧张，中年人温和的笑了笑。

“安德莉亚，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嗯……看起来你也像我年轻的时候一样，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段小小冒险。”

“这是你的事情，也是你自己的决定，就像我一直为自己的过去自豪那样，想来这也是你将来最珍贵的回忆。不过安德莉亚，我还是想知道，在这一路的旅程中，是某个神灵在指引你的道路吗？”

“……不是的，是我的一个朋友救了我，我也很感谢他。”

声音不高，但却十分认真。尽管之前才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但小公主还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以为父亲会追问艾文的来历，然而在她身前，忒休斯只是大笑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很好。没关系的安德莉亚，我并不在意你交朋友。不过既然不是神灵的指引，是你们自己脱离的险境，那可真是一件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转过身，忒休斯向着阿尔忒弥斯微微一礼。在雅典国王的眼中，确实饱含着感谢和尊敬。

“阿尔忒弥斯殿下，无论如何，我再次向您致谢，我希望您明白，我并不是排斥神灵。”

“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很多好的东西，教会的经义教导人们向善，神官的神术能够治愈伤病，告慰亡灵……这些都是神灵值得我尊敬的地方。”

“但我想说的是，虽然神造了人，但就像孩子总是要学会独立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一样。我只是希望让神的归神，让人间的归人间，不再有那么多干扰和命令。如果每一个神灵都能像女神和您一样放开手，那也许人类自己，也能给出一个足够好的答卷。”

“行了，我们知道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不是吗。除非现在的诸神死伤一大半，否则这注定不可能成为现实。”

无趣的摆了摆手，阿尔忒弥斯老早就知道对方的态度。虽然这听着很有激情，但她也知道，雅典的一半对手可以说都是因此而惹上的。

人类真是奇怪，凡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些，不是无信者，就是虔信徒。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许是因为无信者的心里，还存在着其他信仰也说不定。

“说回正事吧，忒休斯，我是来提醒你的。”

话锋一转，既然人已经送到，那就该说正事了。

“不出意外，就在几年或十几年后，人间或许爆发一场战争，一场史无前例的，波及世界的战争。”

“雅典娜为此犹豫了很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她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然而在这之前，她让我来告诉你，神的事情是她们的，但你自己要留意你的安危。”

直视忒休斯，阿尔忒弥斯郑重的说道：“人间的战争如果要爆发，你就是某些神眼中最大的眼中钉，也是最先需要拔除的对象。不过只要你还留在雅典，那你的安全就被她所庇护。”

“没人能在雅典伤害你，这是雅典娜对你的保证。”

“……我知道了，感谢女神的仁慈，也感谢您前来告知于我。但在如今的人间，或许有我无法对抗的敌人，但应该还没有我无法逃离的险境。”

婉言拒绝，忒休斯微笑着说道：

“如果可能，我还是想用我的剑去试一试，如果真的有危险的话。”

“你清楚就好，我只是来提醒你，不是强迫你――哼，我好像也强迫不了你。”

轻哼一声，阿尔忒弥斯转过身，不过她的余光注意到了安德莉亚脸上的迟疑。

“怎么了，你也想说点什么吗？”

“阿尔忒弥斯殿下，我只是想问，您刚才说的那场战争，到底是因为……”

“不知道，也许和金苹果有关吧，雅典娜肯定更清楚它的始末，不过她总是这样，盘算着自己的事情，却不愿意明白的告诉我。但是小家伙，无论如何，我敢肯定的是，如果宙斯真的想要制止它，他一定是可以做到的。至于他会不会制止……”

“那谁又知道呢？”

光芒一闪，阿尔忒弥斯消失在王宫前面。完成了这件事情，她也就急着回到自己的地方，把从刻托身上得到的野性力量更进一步的收为己用。

这样契合的力量，可不是这么好得到的。

至于后续会人间与诸神的战争……摸了摸新月冠，阿尔忒弥斯对此不是很在乎。

借助这件神器，她是可以在灵界与现世间自由往来而不受制约的。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就是进去躲一躲。所以对于有可能到来的战争，她其实还有一点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