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你可以去死了

满身疲惫的走出了房间，普罗米修斯回望一眼，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揉了揉眉心，将疲惫感藏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就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不能够倒下，也不能够表现出有任何犹豫、忧愁的情绪，绝望充斥在无数人的心头，而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以无比昂扬的自信，带领所有人走出困境。

身边，守在门外的一个少年迅速跟了上来，他的年龄看上去和皮克应当是相差无几。

但不同于后者的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少年显得更加的沉稳，一看就如同是圣彰人那样的学霸型人物。

快步跟在普罗米修斯身后，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父亲，幽伶大人找您谈了些什么？”

普罗米修斯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其实也只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幽伶团长显然还不愿接受我们已经失去巨人的事实，她依旧沉浸在以往的岁月里，不愿意走出去。”

他蹲下身来，认真的看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多兰，你要永远记得，人类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我们能够依靠的，只有我们自己。”

“——我明白的，父亲。”名叫多兰的少年认真的点了点头。

但随之，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我的朋友皮克呢？”

“之前巨人还在的时候，幽伶大人不是说过，皮克继承了比光之子还要更为古老的光之巨人的力量。”

多兰很关心朋友的情况，问道：“只是还没有等到这份力量苏醒的那一天，巨人们却已经离开了我们...”

“——成为巨人吗？已经不可能了...巨人已经离开了。”普罗米修斯摇了摇头。

“但是皮克那个孩子的确很有潜力，他也许会成为最强大的斩魔者，继承幽伶的位置吧。”

父子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飞船建造地点走去，然而还未走到，远远望去，彼处却已经冒起了冲天的黑烟。

普罗米修斯脸色大变，多兰的小脸也绷得紧紧的，几乎不用说明，两人心里都清楚，建造点出现了状况。

但不等两人赶去，一个浑身是血的老人已经朝他们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脱力摔倒在父子二人的面前。

“——普罗米修斯...那些贵族...他们发起了叛乱！”老人后背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痕，鲜血将他的衣服浸的鲜红。

普罗米修斯已经认出他的身份，急忙上前，抓住对方的手，“——老师！”

后者失血过多，却已然处于弥留之际了，但依旧艰难的叮嘱道：

“——普罗米修斯，快去找幽伶大人...”

“飞船不能有事，你要带领大家...找到新的家园。”

“——我只能走到这一步了...人类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那只手垂了下来，普罗米修斯呆呆的看着他失去了呼吸，而附近的街区中，已然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普罗米修斯颤抖着帮他合上了眼皮，头也不抬道：“——多兰，去幽伶团长那里。”

多兰有些犹豫，“父亲，那你...”

“——我要问问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普罗米修斯缓缓站起身，多兰还想说话，却被前者一声厉喝。

少年眼眶里满是泪珠，他顿了顿，朝着来时的路拼命的跑了过去。

而一群群服装干练、眼神肃杀的人从前方的浓烟之中走出，头顶之上，一架架飞车盘旋而来。

这些都是人类最精锐的力量，本该是站在抵抗怪兽入侵的第一线的人——斩魔者。

但现在，他们手里的刀，却对准了人类自己。

普罗米修斯并不惧怕，只是眼底满是失望与愤怒。

人群无声无息的靠近，并未直接下手，而是整齐的散开一条通道，紧跟着就见到一辆无比华贵的人车慢慢驶来。

说是“人车”，也的确是名副其实，那是一辆有八个衣衫褴褛的人手脚在地上爬行，慢慢拖动的马车，缰绳则套在他们的颈部，他们每艰难的拖动一步，脑袋就往后高高的仰起。

而人车缓慢的停在了普罗米修斯面前，八个“拖车人”也依旧是面部朝天的姿态。

普罗米修斯知道，这些是奴隶，他们因为长时间用颈部的力量拖动车辆前行，久而久之，颈部的骨骼增生，脖子根本无法灵活的转动了，以至于变成这副模样，他们余生都会以脖子后仰三十度至五十度角的姿态活着。

当然...他们的余生...如果他们真的有余生的话。

而那辆车...那是何等华贵的一辆车啊。

车身是完全用纯金打造的，车顶则镶嵌着玛瑙珠宝，在阳光低下，整辆车反射着璀璨的光，就仿佛是神明的出行般。

车辕之上，坐着一个车夫，手里握着的是纯金柄部，鞭身镶满了钻石珠宝的鞭子，在阳光下反射着斑斓的色彩。

鞭子时不时抖落，落在拖车奴隶身上，坚硬的钻石在他们身上带出一道道血痕。

紧跟着，由珍珠串成的车帘被掀开，一个胖子慢慢挪了出来，冷笑着看向了他。

普罗米修斯闭上了眼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吐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人类的命运...已经命悬一线了。”

“为什么还要如同巨人内乱一样，在人类内部，也要掀起内乱。”

胖子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普罗米修斯，你是个才华横溢的科学家。”

“我们是那么的支持你的计划，带领我们远离这颗危险的星球...可你显然混淆了一切。”

“我们是支持你...带领‘我们’离开这颗星球，远离灭亡的命运，要记住啊...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胖子指了指拖车的八个奴隶，“但是...你实在是太过愚蠢了，你不该得罪我们贵族，否决我们的提议。”

“你要知道，我们已经让步很多了，就我而言，我的家族里，共有三十二万奴隶，我只要你带走我们整个家族的人，以及两万专属于我们的奴隶，甚至愿意放弃那三十万的奴隶名额。”

“可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不愿意同意...”

胖子伸出套满了戒指的胖手指，食指与大拇指指腹间隔细小的缝隙。

他在示意，自己的要求只有这么“可怜”的“一丁点”，居然都不被满足。

“——可是你却要求以公平的抽选方式，真是可笑，我们贵族是永远高高在上的，怎么可能和这些卑贱的奴隶一起抽签呢？你是学者，我们尊敬你，但是你已经踩在了我们的底线上。”

他笑着摊了摊手，“——现在好了，我们已经获得了神的护佑，什么黑暗巨人，这些威胁已经不再是威胁。”

“那么...很抱歉，亲爱的学者，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