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京大地震

    苏晨迟疑着抬起头。
    公司小会议室映入眼帘，周围坐满了同事与领导，正在开什么会议，而在苏晨的斜对面，便坐着他谢顶的小领导与公司的一位副总。
    那位谢顶的小领导正半倾斜过身子，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苏晨，一边靠向副总的方向，嘴里却说着鸩酒般的温言：“小苏呢，是挺优秀的，大家也都知道，人缘也很好，嗯……不过呢，工作上，最近还是要多多跟进，担当起你岗位的责任来……”
    苏晨看着这一幕，眼神渐渐发冷。
    整整一天，他都有些闷闷不乐，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也许是领导给他穿小鞋，也许是昨天没睡好，也因此，他下班的时候任性地丢掉了本该今天完成的工作，五点整就跑出了公司，期间不巧的还和谢顶的小领导遇上了。
    对方皱着眉看着苏晨，苏晨却只向他微微点下头，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在公司楼下，他看见一个身穿浅紫色漂亮连衣裙的女人被保安拦了下来，她远远看见苏晨，水做的眸子便仿佛微微地一颤，想要过来说些什么。
    但苏晨今天心不在焉，只扫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匆匆出了门，上了自己的车，开出了单位。
    出了单位，那种像是被什么压了口气的感觉便荡然无存，苏晨心道：这八成是在公司太压抑了。
    心情好了些，他开着车去接自己的妹妹苏童。
    苏晨来的时候刚刚好，正赶上苏童和同学结伴出来，被哥哥接走，她似乎觉得有些丢人，嘟囔着：“我都这么大了，还来接我，没事闲的……”
    苏晨也不生气，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根话梅味棒棒糖，堵住了自家妹妹那不会说话的嘴。
    那是她最喜欢的棒棒糖口味。
    接到了妹妹，今天白天的那种压抑感便渐渐彻底消散了，他放着某首老掉牙的摇滚乐，带着妹妹回到家中。
    家中，母亲早已做好了晚饭。
    父亲则晚一点才回来，入夜八点之后，一家人便缩在客厅里，苏童和母亲争抢电视机的使用权，和苏晨则和父亲缩在角落里游览无聊的网络世界，时而插进几句话，灯光照耀的客厅里、沙发上，到处是暖洋洋的笑声。
    苏晨几乎要融化在这样的世界里。
    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或许有人会说，这是人深陷舒适区而堕落的开始，但苏晨并不在乎，因为他只想要如此，而他也得到了。
    这就足够了。
    但苏晨没想到的是，当他周四回家，却遇到了自己母亲给自己介绍对象的这种剧情。
    苏晨不算是大龄剩男，但在父母的眼中，他已经足够大了，苏晨也不是不想要找个女朋友——有个漂亮又热爱的女朋友天天没羞没臊那是多美的事儿啊，但苏晨更想自己碰到一个，这也许是他那愚蠢的直男浪漫主义，但也因为这种想法，他花了不少口舌，终于将这场相亲暂时延后了。
    苏晨才松口气，便忽然想起来，自己这周六还要去横滨出差。
    真是该死……
    好不容易得来的周末……
    不过……
    等等……
    出差？去横滨？
    苏晨的眉头忽然皱起，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深深的不安，那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所谓的第六感一样，那种感觉提示着他，仿佛去了横滨就会遭遇极为不好的事情。
    这整整一夜，苏晨每每想到横滨，这种感觉便会涌起。
    苏晨是一向不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的。
    单凭这点感觉就不去上班了，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小领导对自己的印象可能就更差了，所谓官

大一级压死人，自己的上头的人不喜欢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出路？
    苏晨压下那种不安感——出差该去还是要去的。
    但当第二天，清楚，苏晨走出房间，看着厨房里忙碌的母亲、桌子两边坐着的父亲和妹妹，忽然就又改变了主意。
    联邦历177年5月31日。
    苏晨来到公司，一大早便找到了谢：“我身体不舒服，明天出差派别人吧，我去不了了。”
    小领导皱起眉头来：“哪里不舒服？你知道的，咱们部门就你年轻……你看看，能不能坚持一下？”
    略微顿了顿，不给苏晨开口的机会，他便准备继续说下去。
    但苏晨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很清楚，再让对方说下去，对方就会用一箩筐的好话把他套进去，因此他要在那发生之前打断对方。
    “我不舒服，我不去了。”
    苏晨放下这番话，转身摔门走出小领导的办公室。
    谢顶的小领导有些目瞪口呆，他根本没见过苏晨这样的姿态。
    强硬是用的，出差的任务交给了别人。
    周六苏晨睡了一个大懒觉，但他没能享受到自己期待的周末。
    联邦历177年6月1日，中午十二时，东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大地震。
    地面崩裂开宽达数米的巨大裂痕，高楼哀鸣着垮塌，哪怕是放震之都，在这样的毁灭之下，也脆弱的如同一张薄纸一样。
    人类在天灾面前，是如此脆弱。
    而且这一次的地震毫无征兆，苏晨跑出自己家的时候，半座东京都几乎毁灭了，他的母亲被掩埋在废墟之下，父亲在他们的家坍塌的最后一刻将苏晨与苏童推出大门。
    苏童哭喊着爬向废墟。
    便在这时，一道崇光从远处由远及近。
    那是一道撕裂整个世界的射线，所过之处，是比大地震更恐怖的毁灭，那些废墟、钢铁、板材被轻而易举地撕裂蒸发，这近十米直径的光芒就从苏晨得身前掠过，快的如同浮光掠影。
    当苏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眼前本已化为废墟的家，就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片焦土炼狱。
    扑在废墟上的苏童，就只剩下了一条腿。
    噗通。
    那是苏晨跪倒在废墟边缘的声音。
    他看着这一幕，呆呆地看着。
    毁天灭地的景象里，他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
    更远的地方，崇光生发之地，一道辉煌如神灵般的影子，正沿着晴空塔飞升……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