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格萨尔宫前的硝烟

在衰败的城市中漫步，楚向只见到三个年轻人，这三个年轻的藏民神态平和，无悲无喜，显然和那些老人一样，已经抱着死的觉悟。

城中人虽少，街道却很干净，没有垃圾，不像逃难的城市那样，到处都是丢弃的物品，干净整洁如初，唯一不同的是人不见了，维持秩序的政府部门也都人去楼空，整座城市都被抛弃了，只剩下坚守的和尚与不想离开家园的老人，还有外地来的游客。

信步闲逛，不知不觉就到了格萨尔宫脚下，让楚向惊讶的是，格萨尔宫广场前竟然有一个烧烤档，烤烟袅袅，香飘四溢，竟是座无虚席。

格萨尔宫广场很大，这个烧烤档也不小，桌椅摆了差不多三分之二个广场，每一张桌子都有人，多是一人一桌，甚少有几人一桌的，有三个戴着白帽子，腰间挂着弯刀的络腮胡子中年在烤肉，两个戴白帽子的年轻人跑腿，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坐在烤摊旁边吸着旱烟。

相关信息楚向已经有所了解，却是没想到形势会发展成这样，这些入侵者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直接在格萨尔宫前聚集。

烧烤档的客人都不是普通人，个个带刀带剑，带枪的也不少，分成明显对立的两群，这边都是中国人，人数大概占总数的五分之二，都坐在广场东北，面朝西南，其他大半都是外国人，黑人、白人、混血儿都有，连女子都有十来个，个个气息凶厉，和这边的中国人形成对峙之势。

所有人都在静静的坐着，有的吃着烤肉，有些桌子上已经堆满了骨头，也不知道吃了多久了，有些则是看着面前的一块烤肉，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不动。

没想到是这样的形势，楚向有些意外，外国联军竟然这么嚣张的和前来护卫格萨尔宫的高手明面对峙。不过细想，他们这样的策略其实一点都不奇怪，十三国联军，本来指挥就很难，加上他们大多不熟悉中国的情况，分开行动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这样子聚集起来，和国内护卫者搅在一起，中国无法动用战术武器打击他们，同时也能减少他们的指挥难度，再者将一部分力量明面展示出来，可以迷惑护卫者掩护暗中的力量行事，若是护卫者不聚力抗衡，还可以一战击破中国的防线，迅速解决战斗，免得被国内的增援力量拖住。

这些外国人看起来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对方的指挥者能让他们听命行事显然不是庸者，目前上面给的信息没有明确对方的指挥者是谁，无法锁定对方的位置，如果能确定对方的指挥者，直接将其击杀无疑最好。

楚向正想过去看看烤肉怎么卖，就看到一个木板竖在烧烤摊旁边，用中文和英文写着：只收真金白银。

摸摸口袋，既无真金，也无白银，楚向只能叹息。

楚向正要离开，一个声音传来：“朋友，竟然来了，不如来坐坐。”

说话的是一名壮年男子，满脸横肉，一人独坐一桌，一根熟铜棍竖在桌边，正面对着楚向，见楚向看过去，举杯示意。

楚向笑了笑，摇摇头道：“没钱。”

“那有何妨，我请。”壮年男子道。

“还是算了，口袋里没钱，吃不安稳。”楚向拱手道，转身离开。

“可惜了。”壮汉拱手回礼，继续独酌。

烧烤档正面对格萨尔宫，抬头看了一眼雄伟的宫殿，楚向心中一惊，绕着格萨尔宫仔细观察起来。以前来时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再看这座宫殿，这个地方让他觉得有些奇怪，里面的人也让他感觉有些奇怪，这个地方整体的气息如同怒龙沉睡，让他有些畏惧，想上去又有些不敢上去。

神秘的的地方，观察一圈格萨尔宫，楚向发现这座宫殿远比他想象的神秘，完全窥不透里面的秘密。想到此行的正事，楚向又绕着格萨尔宫走了一圈，这一圈楚向目光一直在格萨尔宫上，六感却是一直放在周围的人上。一圈下来，楚向‘见’到了很多人，很多蛰伏在格萨尔宫周围的人，皆是气息深沉之辈，有露出明显敌意者，有气息晦涩的潜藏者，有好奇的观望者。

敌友更加难分的情况，连人都看不见，根本无法判断对方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就算是中国人，也不能保证就是战友，可能已经被对方策反了也不一定，更何况这些战友中，互相间有冤仇的怕是不少。

一圈绕下来，虽然六感没有集中在格萨尔宫上，但楚向明显感觉到感官中的格萨尔宫有些不同，自己的六感探入的深度好像更深，感应到的东西更清晰了。心中欣喜，楚向开始不停的围着格萨尔宫绕圈子，每多绕一圈，感官中的格萨尔宫就清晰一份，有一分不同，好像包菜一样给他一层层的剥开，而自己的感觉也变得越来越敏锐，六感已经延伸到周围的山头上，看到了更多潜伏的人。

见楚向一圈又一圈的绕圈，山头上有人忍不住探出头来看，不知是敌是友。

天逐渐黑了下来，视线越来越模糊，楚向还在绕圈，一圈又一圈，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烧烤档的客人也都还在吃肉喝酒，没有人有离开的意思。烧烤档的人数在不停的增加，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气氛越来越压抑，头顶浓重的阴云笼罩，不知是否风雨将至。

天黑了下来，寂静的格萨尔宫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烧烤档的炭火仿佛更炙热了，照得旁边的人满脸通红，一股难言的奇怪气氛在酝酿蔓延。

七十六圈，楚向绕着格萨尔宫走了七十六圈的时候，天亮了。旭日东升，朝霞满天，恢弘的格萨尔宫逐渐在晨雾中露出清晰的面容，仿佛怒龙苏醒，沉凝雄壮的气势让人心惊，清晰感应到宫殿的气息，楚向心中一阵颤抖，似在害怕，又像是兴奋。

楚向绕着格萨尔宫转到八十二圈的时候，一个孤冷的人影出现在东方的朝阳之下，缓缓向格萨尔宫走来，修身的身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在朝阳的照射下，仍然如万年不化之寒冰，孤寂清冷。

冰冷连阳光都温暖不了的身影，却仿佛耀眼的太阳一般，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烧烤档众人看着缓缓走来的身影，顿时气氛大变，国内护卫者气势大振，外国联军的入侵者嚣张气焰不再，心生踌躇。

忽然，有焦臭味传来，烧烤档的师傅注视着孤冷的身影，忘了看火，炉上的肉烤焦了。

冰冷的身影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雄伟的萨格尔宫，缓缓转头，又看了一眼烧烤档众人，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片刻后，身影出现在格萨尔宫脚下右侧的药王宫观景台上。

冰冷的身影负手站在观景台上面，微微抬头看着格萨尔宫，仿佛成了一座冰雕，连阳光也回避的冰雕。

楚向八十三圈转到药王宫前面的时候，上面冰冷的身影低头看了楚向一眼，随后恢复原状。

惊讶，很惊讶，楚向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见到刘伯庸，剑神刘伯庸竟然来了，获封少将军衔的武道大会最强者。

楚向和刘伯庸眼神的一交接，仿佛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石头，涟漪在烧烤档众人心中蔓延，有人兴奋，有人紧张，有人浑若无事，有人心惊胆战。

刘伯庸的出现，搅动了天空的风云，天色忽然变了，烧烤档的人不同了，四周蛰伏的气息也发生了变化，暴风雨即将来临。

八十五圈转回到格萨尔宫正面的时候，楚向又看到了特别的人——一对身形佝偻的老夫妇，两人互相搀扶着从东北向的街上慢慢走来，满头的白发，衰老干枯的手脚，苍老得几乎走不动路的身形让人怀疑随时会倒下。

这个时候到这里来的自然不是一般人，楚向犹豫了下，走到两个老人家面前，扶着这对老夫妇。

对楚向的靠近老夫妇恍若不觉，楚向的手扶住了他们，他们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老头艰难的抬头看了一眼楚向，露出满脸皱纹的笑容，用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声音道：“多谢你，小伙子。”

“老伴啊，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啊。”老妇人缓缓转头对搀扶着她的老头道，仿佛怕转头太快把脖子扭断。

“谢谢你，好心的小伙子。”老妇人露出掉光牙齿的笑容，慈祥的看着楚向。

楚向笑了笑。

扶着两个老人家，一步一步的慢慢向前走，速度大概只比蚂蚁快一点，走了半天，三人才走到格萨尔宫广场的护栏边。

“小伙子，谢谢你，我要歇一下才行了，你忙去吧。”老妇人抓着护栏道。

扶着两个老人家坐下，楚向脚下微微发力，坚硬的水泥地面裂开，楚向扯断连接的钢筋，抓起水泥板竖着插进坚硬的地面，挡住寒冷的东北风。

烧烤档众人见楚向举手投足间开碑裂石，折铁断钢，三四十公分厚起码五六百斤重的水泥路面被轻松掀起来，轻描淡写的插进地面，无不惊骇。

“谢谢你，小伙子。”老头感激的道，神情并无惊讶，好像楚向做的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微微点点头，楚向继续绕圈子，烧烤档众人观察一会老夫妇两人，继续喝酒吃肉。

广场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圈子永远都绕不完，酒肉永远都吃不完一样。太阳渐渐升高，晒着温暖的太阳，楚向再次经过格萨尔宫前面的时候，年老的夫妇已经倚着护栏睡着了。

烧烤档的人还在不停的增加，八十六圈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酒鬼踉踉跄跄的走向格萨尔宫，醉眼朦胧的，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往嘴里灌酒，刚到格萨尔宫脚下，摇摇晃晃的身影醉倒摔进了草丛中，鼾声大作。

中午时候，格萨尔宫西面的街道上出现一个削瘦的和尚，和尚一步一叩首，用等身长头丈量着脚下的路，黝黑的脸上满是岁月的风霜沧桑，花白的胡茬仿佛钢针一般，露出半截的削瘦手臂黑黝黝的好像钢铁浇铸而成，神情坚忍虔诚，和楚向一样光着脚，两只脚黑漆漆的满是泥灰。

和尚的额头有厚厚的老茧，膝盖处的衣服早已磨破，胸口的衣服沾满灰尘，手掌满是老茧，不知道是从多远的地方朝圣而来，虔诚恭敬的站起来，趴下，每个动作都一丝不苟，一直跪到格萨尔宫正面中点才停止，虔诚的趴在地上，口中喃喃念着经文。

温暖的阳光变得炙热，格萨尔宫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远处的山上也不停有人影闪现，空气中的压抑气息越来越紧迫，烧烤档众人正襟危坐，手按刀剑，气势沉凝，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时间好像蜗牛一样慢慢的爬行，广场的形势并没有发生变化，紧张的气氛去到顶端又慢慢松落了下去，战斗的号角仍然没有出现。

夕阳慢慢西下，乌云凝聚，烧烤档的人好像都成了石雕，温度慢慢下降，冷寂的气息在蔓延，格萨尔宫前面的朝圣僧人已经坐了起来，面对雄伟的宫殿，盘腿闭目，好似已经睡着。

夜，降临了，天地陷入黑暗。忽然，东南面有破空呼啸声传来，声音尖锐刺耳，片刻后，空中一个黑影到来，悬停半空，脚下喷出蓝色的火焰。半空黑影到来之时，地面一阵震动，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纵跃而来，停在空中黑影的正下方。

此时，楚向刚好从山背后绕过来，当即跃上格萨尔宫的围墙上，看着烧烤档那边的两道刚来的黑影，冰雕一样的刘伯庸也转过身去。

风起了，烤炉中的火光忽然猛烈起来，窜起两米来高，借着窜起的火光，楚向看清了来人的样子。空中之人脚下蓝焰吞吐，浑身黝黑铠甲，密不透风，看模样，竟然是和电影中的钢铁侠一个样子。地上之人影身高三米有余，上半身赤裸，筋肉虬结，好似电影中放大版的绿巨人一般，不同的是，这个巨人不是绿色，而是灰黑色，一双眼睛蓝幽幽的。

将领出阵，外国联军站了起来，气势大振，凝聚的气息好像高山一般雄沉，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大战即将爆发，护卫者也全部站了起来，形势紧张到了冰点，呼呼的北风好像更冷了，吹得身上凉飕飕的。

忽然远处好像有狼嚎声响起，片刻狼嚎声已经到了近处，陡然黑影一闪，一道冷厉身影出现在钢铁侠和灰巨人前面，楚向定睛一看，来人利爪獠牙，浑身长毛，竟然是狼人模样，半蹲着都有差不多两米高，肌肉健壮，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见到狼人出现，烧烤档中所有的黑人、白人和混血儿全都站了起来，一股激昂的战意在弥漫，就在这时，东面大街远处马蹄声响起，一个激昂豪迈的雄壮声音传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杳如流星………

马蹄如鼓，好似千军万马，诗声豪迈激越，扣人心弦，闻之热血沸腾，来人开口之时还在远处，三句诗未吟完，人已经到了格萨尔宫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