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正午时分,云相府有客登门。
云起南经历多年艰辛爬到丞相之位,苦心经营,一路走得战战兢兢,对这份前程他只心有不足,还想登得更高些,却绝不会放任别人阻拦仕途,成为前程路上的绊脚石。
收到云浅凉的来信后,云起南心知无法避免要与那些人相见,当日下朝后推掉了所有事,并在云相府内做了妥善的安排,只为保全。
顾相府那边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为保计划顺利,顾亦丞连夜把重台召回京城,由他到云相府讨要东西。
重台只带着顾十八一人,前往云相府。
云相府门前小厮换成了侍卫,早已接到云起南的命令,一旦有打着云浅凉名号来的人,无需多问直接把人请到书房去。
重台跨步走向森严的云相府,双手背在身后,只如审视般打量了守卫一眼,目下无尘。
“我等奉顾夫人之名,前来拜见云相。”顾十八假扮成侍卫跟随而来,年轻的面容端着严谨肃穆,生生在气势上混淆了年龄。
“请。”闻言,侍卫恭敬地把人请进去,摆明是不想让外人见着云相府来客,深究来者何人。
重台颇为大义凛然地跨过门槛,如进自家门。
昨日府内忙活许久,把重要之地伺候的小厮全换成了侍卫,秦氏一直担心告密之事会曝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她给惊着,塞了点钱财给那些侍卫后,得知今日云浅凉派人过来她心里惶惶不安,一早坐在正厅里想要见见是何人,能让云相府弄出这般阵仗对待。
而云青烟近日鲜少得与宋疏瑾独处,发展不顺。
前些日,京城不少人见着宋疏瑾与云浅凉在盛丰阁同桌用膳,惹得京城那些世家小姐们纷纷等着看她笑话,她已是有些日子不曾出过云相府了,这笔账她算在云浅凉身上,听闻是云浅凉的人要来,自然不会放过打探敌情的机会,打着伺候秦氏的名义,一同候着。
侍卫领着人进府时,要去书房得经过正厅,在这里必然能打个照面。
“聂绪,这两位是何人?”秦氏放下茶杯,喊住无视她直接走掉的人。
闻声,聂绪只好停下见礼,禀报道:“夫人,这是老爷的客人。”
“哦?”秦氏起身,云青烟尽心地扶着她,一同走出正厅,目光在两人身上好生打量,“哪家的客人,我怎么从未见过?”
顾十八尽职的扮演着侍卫身份,上前一步,在重台耳边说道:“公子,这位是云相的现任夫人秦氏,她身边那位是庶女云青烟。”
重台高傲的头颅轻点了一下,目光饶有兴致的落在那对母子身上,他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那般烁然的盯着人时,有着难以名状的魄力,气息一滞,而难以靠近。
“害死正室,自己上位,但身份这东西打出生便定下,埋在骨子里,变不了。”重台眼睑微微遮住眼中眼光,出口之话堪比利刃,“云相夫人身份的确尊贵,可孩子终归是庶出之身,称谓易改,奈何本质难变,时刻提醒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竟是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
聂绪听着,后背一身冷汗。
秦氏骤然变脸,那副当家主母的端庄贤良难以维持住,脸色铁青。
“放肆。”秦氏厉声喝道:“竟敢在云相府污蔑羞辱本夫人,给我带下来杖责!”
“大胆!”顾十八凛然出声,声若奔雷,一身的浩然正气,“敢对我家少主无理,我看你是……”
重台举起右手,制止顾十八继续狐假虎威,放下时却又是一句伤人不见血的话。
“你要有点自知之明,不要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都拿来计较,有失身份。”
闻声,顾十八心里跟放了烟花一样兴奋,眼底惊讶一闪而过,顿时服帖地退下。
聂绪脑门不禁布满了汗意,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正想着赶紧带人离开,不料麻烦已然找上身。
“聂绪,本夫人的话你也不听吗?”秦氏见小厮和侍卫们均是不动,肺都快气炸了,只好搬出身份来压人。
“娘。”云青烟轻唤一声,温柔歉意地朝人笑笑,小手轻柔地替秦氏顺气,劝道:“娘,以青烟看,聂侍卫定会把发生的事情如实禀报父亲,此事还是交由父亲定夺吧。”
云青烟贯来懂得察言观色,伪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哪怕刚才被人拿针刺在了痛处,还是维持住那份识大体的体贴。
那为首之人,金冠束发,一身蓝色锦袍,下摆暗纹浮动,腰间一根金色麦穗的腰带,衣袖上的两个袖扣都是成色上好的玉佩,一看便不是个普通人,在不明所以之时她定不会盲目被激怒,擅自把人得罪了。
万一这是瑾王的人,有损她的形象。
“聂侍卫,你带人去见父亲吧。”云青烟替人解围。
“你!”秦氏气极,“他那样羞辱为娘,你倒好还帮着外人说话,我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云青烟对秦氏遇事沉不住气的性子有些厌烦,尤其是秦家倒台,身后能助她成为瑾王妃的实力少了一层,她处处得替自己谋算,偏生这时秦氏一遇到与云浅凉有关的事便疑神疑鬼,极易动怒,一两次还好,多了难免她会觉着累人。
“娘,成大事者,岂能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云青烟敛去面容上温和,连语气都变得带点冷意,“终有一日,我们会站在高处,到时只会有更多的人对我们指指点点,可那又如何,最终站在高处的人是我们,而不是那些逞口舌之快的庸人,到了那时您想把那些人捏扁揉圆,不过是您一念之间的事,这时候受点气不算什么。”
她处心积虑把本不该属于她的殊荣弄到身边来,眼下距离瑾王妃的位置,只不过是一步之遥,岂能因小失大。
只要能爬到高位上,庶出之身又能如何,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背地里如何道她高攀、不配,跟前还不是得恭顺有加的俯首行礼,连个不字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