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泛凉,稀疏的星辰挂在夜空,院子里半人高的石灯笼燃着蜡烛,烛光不甚明亮。
夜半子时,万籁寂静。
云相府奴婢亥时就可回房休息,府内有值夜的侍卫,但侍卫需避嫌,值夜巡逻不会进入女眷休息的后院。
一处院子门被打开,云青烟穿着一身暗色的衣物,抬头往外张望,确认没人方才回身将麻袋拖出来。
云青烟费劲地拖着麻袋,要提防有人出现,又害怕会留下痕迹,只能花大力气尽量只让麻袋底部触碰地面,不能留下血迹。
白日里反应过来明柳断气,云青烟心里只有一瞬的慌乱,杀人与撕破伪装毁掉前途相比,她更惧怕后者,慌乱过后她本能的做出了对自己好的选择,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真相!
她关上屋子,把明柳拖进当闺房的衣柜里藏起来,用衣物包裹住破烂的脑门,避免血到处沾上,而后用布与屋里的茶水把地面擦干净。
傍晚时分,云青烟借口不舒服,婉拒了来请她去正厅用膳的奴婢,在屋里休息,以免她离开屋子尸体会被发现,期间她精神紧绷,思索如何处理尸体,天气虽然在转凉,但尸体无法久放,她必须在大家发现明柳不见前,把尸体处理掉。
大家府邸讲究风水,几乎每家都有一处带水之地,湖泊或是水池,云青烟所想的办法就是把尸体丢进湖里,只要有重物挂着,尸体便可直接沉到水底,无人会发觉,到时有人发现明柳不见,她只需找个借口就可脱身。
入夜后,外面风吹树叶的声音细微。
云青烟第一次做这种事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让她受惊,生怕被人发现,脚下步伐不由加快。
来到湖边,未修缮的地方长了一圈杂草,湖边的土地比较松软。
云青烟小心翼翼地靠近,把麻袋放下,到附近找了几块大石头装进麻袋里,最后用麻绳把口扎进紧,做完这些她出了一身汗。
“我不能失去这一切,别怪我无情。”云青烟声音发紧,用力地把麻烦推到湖泊边缘,因不敢靠太近,她捡了根竹篙杵着麻烦,使劲一撑。
重物落水,好在水位很高,没发出巨大声响。
云青烟看着水面冒泡,紧张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直到湖面动静平息,她才扔下手里的竹篙。
在留有脚印的地方随意踩踏作为遮掩,走出这片地时云青烟留意到绣花鞋沾了泥土,她脱下鞋子,拎着鞋往回跑。
暗处一个人影浮动,他没靠近湖泊,只是在周围看了看,身影一跃,上了附近的屋顶。
顾拾踩着瓦片飞檐走壁,一路进入后院,进了云青烟的院子,人在那间亮着的屋顶停下,轻轻揭开瓦片往里看。
云青烟回到屋里,找了个铜盘把鞋子烧掉,又打开衣柜仔细检查,把沾了血的衣物以及那块擦过血的布,一并扔进火盆里烧掉。
期间云青烟心思是很沉,没有上床休息,她坐在桌前盯着铜盘里的火焰,脑袋有短暂的空白,随后脑袋里有无数思绪涌上心头。
明柳跟在她身边六个年头,府内奴婢众多,合她心意且有眼力见的人少,这些年贴身伺候的奴婢只有明柳一个,府内奴婢见到明柳跟在她身边,都会识趣地退下,正因此事情发生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现。
这时云青烟心头方才掠过一丝凉意,好在往日里明柳将她照顾得很好,奴婢们才会退开,否则绝不会那么顺利。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意吧。”云青烟冷冷发笑,眼底有自嘲,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却无愧疚可言。
直到铜盘里的东西尽数烧成灰烬,沾在鞋底的泥土被烧黑,硬邦邦的混在灰烬里。
云青烟把泥土弄出来,从窗子丢出去,之后不再管铜盆里的东西,可以让奴婢明早来收拾。
只是这一夜,对云青烟而言,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顾拾盖上瓦片,起落间消失在夜色里。
顾相府内。
夜已深,青松院还灯火通明,院子里侍卫们严阵以待,提防着藏身在暗处不出手也不撤离的敌人。
对方来意明显,不在于与顾相府的人交手,只是窥探青松院的动静,一味的藏身在远处,佯装没有被发现,并且对院子里的侍卫视若无睹。
顾亦丞在院子里摆了一套桌椅,桌上摆着酒,一副闲情逸致的赏月饮酒,只是双方僵持一个时辰了,顾亦丞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如今已经快消磨干净了。
抬头饮下酒壶里最后倒出的一杯酒,喝完后顾亦丞手一挥,就被掷出去,正是有人藏身之地。
“本相耐心有限,没功夫与你们在这里耗着。”顾亦丞扬声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在派人来就等着给人收尸吧。”
寂静,夜里独有的安静,在顾亦丞话音落地后,那些人依旧充耳不闻,岿然不动。
顾亦丞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笑意,终于离开了凳子,起身活动身子,抻抻筋,“本相最后警告一遍,要么自己撤,要么本相帮你们撤。”
秋夜凉风,送来了彻骨寒意,气氛如凝固般,成了死寂。
顾亦丞在心里默数三下,对方未把警告放在心上,寒声下令,“动手!”
院子里如青松般拉开警戒的侍卫,齐齐出动,半数跃过墙头,攻击敌人,半数后退至云水阁护卫。
顾亦丞闲庭信步地踏着月光缓步前行,越过侍卫走进云水阁。
春花、秋月还未休息,陪在苏清身边,先前外面情况一触即发,她们的心情跟着紧张,这会动手了反而放松下来。
苏清时刻顶着云浅凉的那张脸,见顾亦丞走进来,她习惯性的想要起身,念头刚起就被按捺住了。
她此刻扮演的是云浅凉,起身相迎不符合云浅凉的作风。
但今日云起南刚来过,夜晚就发生了这种事,苏清担心是她白日里露出了什么破绽,让人生疑,才会引来人窥探青松院情况。
“相爷,被看穿了吗?”苏清心里生出些许自责。
“看穿了,就不会是今夜这种情况。”顾亦丞无比冷静,“计划不会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