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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十月份的温度就开始忽高忽低。昨夜下了雷阵雨，今早虽然出了太阳，温度还带点昨晚上的凉意。
出了门，郭盛颜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的抖了抖。
他昨天就没穿太多，被吓到了后出了一后背的汗，眼下被风一吹，打了个喷嚏。
弯腰的同时，还想起了一些画面。
那是他昨天晕倒之前看到的，他被吓到的画面。
人总是本能惧怕黑夜，已到了天黑视野被黑暗完全占据，五感失去一感，就很容易没有安全感，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些不合时宜的风吹草动都能吓唬人。
昨天晚上的记忆淡了不少，细想过后那股从骨子里透着的恐惧缓缓又冒了出来，后脑泛起凉意。
眼前看到的画面都开始模糊，恍惚间，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处，好像在凝神看什么，又好似没有什么，瞳孔根本没有聚焦。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郭盛颜本能一抖，他猛地看向这只手的主人。
谢庭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
因为穿的薄，谢庭手掌心的暖意透过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莫名地，郭盛颜心中那点疙瘩消失的一干二净，心定了下来。
他看着谢庭，低头没说话跟着人的脚步走。
下了层楼，郭盛颜反应过来说：“谢教授，你为什么要帮他付钱？”
刚才谢庭这么说不止姜绝意外，他也不理解。特别是当谢庭说完这个提议后姜绝二话不说扫了他的二维码转了一笔钱，目测狂犬疫苗足够的。
对上他眼底的疑惑，谢脚步未停，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看不出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妥。
谢庭：“秘密。”
郭盛颜：“？”
谢庭：“以后会告诉你。”
郭盛颜挠挠头：“好吧。”
他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是从昨晚到现在在他身上的经历让他实在淡定不下来，这才针对姜绝。
想到人，郭盛颜目光依旧八卦，他跟在谢庭身后，偷摸瞄谢庭，被谢庭抓到视线，郭盛颜问：“就真的这么走了？”
谢庭停下脚步看他。
郭盛颜捂嘴：“对不起谢教授当我没问！”
谢庭不论是在他生活中还是学习中都占据比较重要的角色，地位也不低，从小郭盛颜被看着长大，很多时候也怕他。
明明没有差太多岁，面对谢庭时他总是会避开目光不和谢庭对视。这种微妙压迫感直到他上了大学。
谢庭成为他专业课的老师，他对谢庭的称呼也由“谢叔叔”变成了“谢教授”，现在是家里学校一起喊。
他们走了没多久，姜栩也跟着他们的脚步出门，结果才刚踏出门就被姜绝拎着帽子回去。
姜绝：“你跑什么？”
“？”姜栩维持后仰的动作说，“我……要先学校了。”
他在学校里还有事情需要做。
姜绝看着他，默默关上门，随后屋内传来一声臭骂：“蠢货，他是让那两个人走，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姜栩循声望去，找了一圈视线落在蹲在沙发角的黑猫上。
黑猫原本在舔毛，注意到他的视线动作没有停，只是维持着歪脑袋的动作瞥过来。
刚才出门就没带它，煤球怨气更重，这下更是直接撒到了姜栩身上。
在它鄙夷的目光下，姜栩看到它张嘴一开一合，嘴里吐出人语：“看什么看，没有见过猫啊！”
“………………”姜栩确定他被猫讨厌了。
黑猫说完就迎上姜绝那边甩过去的拖鞋。
它膘肥体阔，身姿却十分轻盈，瞬间跳起完美躲过拖鞋，四脚踩着猫步走了。
姜绝：“反了天了！”
他又对姜栩说：“你别把这煤炭当人看。”
他倒是想啊，可普通的猫会说人话吗？
这才过去多久，姜栩还是没有完全消化，在加上煤球看到他就排斥的很，姜栩更是见着猫就绕道走。
“……”
吃了早饭睡了个回笼觉，回头检查电路时发现些地方有问题，姜绝联系物业的时候顺便把姜栩带到物业那里认了个脸。
物业值班的小哥也很年轻，值班室里还有一个比姜绝稍微大一点的女人，女人见了姜绝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诶呀小姜，终于看到你人影了！”女人说着从办公桌底下拎出一袋水果，“这是老家寄来的，特地给你留着的。”
“徐姐您太客气了”姜绝接过水果，向女人介绍姜栩，“这是我表弟，以后会常住这儿。”
“看得出来，你俩长得挺像的，都好看”徐姐笑眯眯盯着姜栩看，姜栩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他这个年纪还有点青涩，特别是面对大人这么夸赞一时间不好意思，半天嚅嗫不出什么话。
好在姜绝没有多留，露个脸就回去了，姜栩跟在姜绝身后，转头对上徐姐的视线也笑了笑。
上了电梯，姜绝歪头和他说：“认识了吗？”
“啊？”姜栩以为是认脸的事情，姜栩不脸盲，对于大城市的规矩这段时间也了解不少，跟着姜绝走了一趟，差不多心底有了个大概，于是他懵懂点了点头。
“认识就好，徐姐还挺喜欢你的。”
姜栩抿唇低头。
姜绝拍了拍他肩膀：“你不经常住这里，但是以后肯定要来的，混个脸熟免得被关外边。”
姜栩下意识想说他昨天就直接进来的，一想到昨晚上的情况，话又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姜绝见他听进去了笑着又说：“你这趟回去收拾收拾，带一些常用的衣服过来。”
此话一出，姜栩又愣了下，姜绝看他迟疑的样子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就你昨天晚上下班那个点，你跟我说你还能回的去学校我会信吗？以后还会碰到这种情况，直接住这里就可以了。”
说完，姜栩犹豫：“我……”
“我房子空着呢，过来住还不收你房租，这还不划算吗？”
姜栩：“谢谢哥。”
姜绝：“跟我谢什么。”
姜绝给他指了个房间：“你住那儿吧。”
昨天晚上没电什么都看不见，早上醒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现在终于安静了，姜栩也能好好看看姜绝这个屋子。
早上只是扫了一眼，就感觉这屋子很不错，不管是装修还是装饰都很好看，姜栩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很喜欢。
他从前没有住过这么好的房子，来了大学见到宿舍环境已经很好了，没有想到还能住到这样的屋子里。
想着，他心底对姜绝的敬佩又多了一分。
姜绝对上他亮晶晶的眼睛笑了下，叹说：“喜欢吧？听哥的准没错。”
姜栩挠了挠头。
姜绝家很大，客厅也是，沙发椅子一应全，但很空旷。
姜栩的目光落在沙发正对面的那面墙上。
墙不空，相反，上面挂了东西，又因为蒙了一层防尘罩，看不清楚里面的是什么，肉眼可见的，应该像是一幅画。
姜绝：“前段时间不常在怕落灰就罩上了。”说着，姜绝已经起身，来到那面墙前，一把揭开了防尘罩。
墙上果然是一幅画，姜栩眼前一晃，被那幅画上略鲜艳的颜色吸引。
——这幅画只能用抽象来形容，上色五彩斑斓，每一处都很奇葩，但结合在一起却一点都不维和，看起来还挺舒服。
就跟这个屋子一样。
画上只能看清楚有一只手摁在枝干上，还有一只手随意垂落，只看这一处，似乎还挺悠闲。
隐约能看清楚人的轮廓，奇葩就奇葩在这人的脸上。
——这人根本看不出来有脸。
姜栩的目光落在其他的地方都还好，看到画上人的脸顿了一下。
他瞳孔微颤，姜绝见状说：“是不是觉得很丑被吓到了？”
姜栩没有点头，犹豫问：“哥，这画是你画的吗？”
“我？我哪有那个本事”姜绝懒懒靠着墙壁，瞥了一眼画说，“这是祖宗画，我得供着，每天三炷香，香火不能断。”
“不过我也觉得这画太抽象了，明明画的是个人，又根本不像个人。”
……就好像画画的人很努力画好画像上的人却，始终画不出一张完整的人脸。其他地方的色彩包括背景用料大胆却不违和，就这脸不一样。
姜栩还想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猫叫声，二人同时一顿。
姜绝目光落在门处，他眯了下眼：“这兔崽子又从哪里浪了回来？”
刚才他们再次出门时煤球说什么也要跟着出去，姜绝没让，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屋里没有煤球的身影。
姜栩距离门更近，听到猫叫他就起身了，过去开了门。
就对上一张放大版的煤炭脸。
姜栩：“？”
还不适应这么近的距离，一人一猫顿时喊出声。
郭盛颜一只手拎着猫后脖子往他身上扔，语气毫不掩饰嫌弃：“拿走拿走。”
姜栩下意识双手抱猫，被沉得弯了下腰。煤球顿时冲他哈气，姜栩手一抖煤球从他怀里跳到屋内。
郭盛颜顺着煤球进去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屋内，忽然叫了一声：“卧槽！光天化日的，你们家这墙上挂着什么啊？”
姜栩透过门，见到了姜绝的视线。
也怪不得郭盛颜，他第一眼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愣了一下，实在是这幅画不太符合常理，有种偏向西方的奔放，但这么说也不对。
总之看得久了，会让人心情不太好，全身都透着诡异的感觉。
姜栩望着那幅画几分钟，心情就有了变化，破天荒也能理解郭盛颜乍一看到这幅画反应这么大。
姜绝显然没有出来欢迎人的打算，姜栩站在门口一会儿，意识到姜绝的态度，他歪头问谢庭：“谢教授，郭同学，怎么回来了？”
“叫我名字就好，不用这么生疏的！”郭盛颜面对他客气多了，冲他露出一口大白牙。
谢庭：“找你哥。”
姜栩望向屋内，刚转头就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到他背后姜绝的视线。
姜绝：“有事？”
姜绝没让他进去，谢庭也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几个人杵在门口，谢庭视线落在姜绝身上，显示扫了一眼，又笑了笑。
姜绝被他从头看到脚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舒服，他站直拧眉说：“谢教授这么忙看上去也不像是没事来找我这个闲人的性格，说吧。”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躲在谢庭身后跟他瞪眼做鬼脸的郭盛颜，收回视线说：“昨天的事情已经说过了，也让这家伙在我这里呆了一宿。”
“不是这件事情。”谢庭这才开口，嗓音温和，他眼中的笑意未淡一分，反而更深，开口语调轻缓：“刚看到楼下在招租，看到门牌号顺着上来了。”
说着他抬头看向头顶门牌号：“8－210，是你们这里吧？”
姜绝眼皮一跳，满眼“你再说废话”的表情。
谢庭又笑了一声说：“刚好我也在找房子，不知道这里的屋子住满了没有？没有的话我想租这里。”
“？？?”
“你没——咳咳，没事吧？”姜绝偏头咳了几声，再转头时谢庭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依旧温和。
谢庭：“没有开玩笑，我们可以签合同。”
“不好意思，这里人已经满了。”
谢庭被拒绝也不恼，只是又商量着说：“我随时能付押金住进来，有需要随时叫我。”
姜绝彻底黑了脸：“不用。”
谢庭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响了几声，谢庭这才说：“那我下次再来，打扰了。”
“真特么有病。”关上门姜绝背抵上门板揉了揉太阳穴。
姜栩看着他的神情担忧：“哥，你没事吧？”
他早上就发现了，他哥应该是感冒了，没想到睡了一觉更严重了，声音不仅嘶哑，脸色还苍白。
“哥，你怎么突然要招租，是缺钱了吗？”姜栩犹豫一会儿说。
“怎么了？我要是缺钱怎么办？咳咳。”姜绝说着抬头。
姜栩毫不犹豫说：“我现在上大学了，课余时间可以出来兼职，等我毕业了工作还能赚钱，哥你不用担心的。”
他说完姜绝半晌没有回答，姜栩小心翼翼侧头喊了他一声，姜绝闷笑说：“真的这么想啊，你养我？”
“嗯我养你！”姜栩答应的很爽快，对他来说，他从小身边亲近的人很少，姜绝是其中一个。“
闻言姜绝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刚才几声咳得他脸上失去血色，他眼中带着淡笑，下一秒姜栩的头就被结实揉了下。
这一下有点重，姜栩感觉到接触的温度下意识抓姜绝的手腕：“哥你好烫，可能发烧了。”
这下他着急了，姜绝只是摇头：“没事，我睡会儿觉就好。”
说完他朝自己的房间里走去，姜栩跟在他身后一脸担忧。
姜绝说睡就睡，倒在床上沾了枕头就睡了过去。
姜栩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更着急了，他给姜绝换了好几次毛巾，眼看还降不下来温度，打算带着人去医院，但姜绝怎么都不肯动，姜栩一个人挪不动他。
真的当他着急时，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
都说平时体质好的人，病来如山倒。
这个时候是最脆弱的，烧的犯了糊涂浑身的刺都收了起来，无意识开始留恋人和事物。
姜绝这一烧烧的不轻，不过生病了他的无感也没有减弱，迷迷糊糊地，他还听到了姜栩忙来忙去的声音。
他翻了个身埋在枕头里嘀咕了一句：“好有良心的小兔崽子。”
然后又睡死过去。
额头上的毛巾换了好几次。
烧到晚上，最最难受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有双冰冰凉凉的手触碰到他的脸，格外舒服，虽然只碰了一下子，那也很舒服。
随后那种触感落在了他的眼皮上，指尖略过他的睫毛，轻扫而过，姜绝的眼睫颤了颤，轻轻掀开一条缝，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然后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也有人这么触碰他，牵着他的手，触感温暖又充实。
他跟着对方走了很久很久，突然停下脚步，对方开口说了些什么。
他凑近去听，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是在叫“姜绝”。
听清楚的那一刻他睁开眼，熟悉的视觉回笼，姜绝几乎在同时就清醒了过来。
然后他看见了坐在他床边的谢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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