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弟弟路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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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路凡上班摸鱼的时候，接到了老家母亲张梅的电话。

虽然不是第一次通话了，但是每一次路凡都感到无比紧张，稍稍梳理下思绪，平复心情，接通电话：“喂，妈……”

“小凡，在忙吗？你有没有空抽个时间回来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但是路凡察觉到母亲张梅说话的情绪不高，连忙问道：“妈，发生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加剧了路凡心中的不安。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小燃他……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小燃是他的弟弟，路燃，很小的时候就确诊扩心病，这十几年来有一半时间在医院里面待着。

母亲张梅接着说道：“最近这段时间他情绪很低落，一个人呆房间里也不出来，跟我们一天也不说几句话。他从小最听你的话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回来看看他，没时间的话也没关系……”

路凡直接回答道：“有时间，我今天就回去。”

“真的吗？”电话里母亲张梅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起来，可以听出其中的高兴，随即又担心道，“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吧？”

“没事……妈，等下手头上事情处理完我就回去。”

挂断电话，路凡把工作一一处理完，然后就跑去张主任办公室。

“请假？”张主任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看了路凡一眼。

路凡也不隐瞒，答道，“是的，我弟弟最近的状态不太好，我想回去看看他。”

路凡弟弟的情况张主任也有所耳闻，再看看路凡的脸色，他点了点头正色道，“行，你也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情，有什么我会安排，你把家里的事情忙了完再回来。”

路凡赶忙谢道，“谢谢张主任。”

说完就准备走。

“小路，等下。”张主任又叫住他，轻声说道，“有什么事张叔能帮的上忙的，你只管说。”

路凡心里一阵暖意，点点头，“好的，谢谢。”

张主任摆摆手，示意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一个小时后，路凡已经在回去的高铁上了。

他的老家是中洲的一个沿海小县城，叫江陵县，离中海也不远，特别是这几年直达的高铁通了以后，来回就更方便了，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本来，即使这次母亲张梅不打电话给他，路凡也准备过段时间等书成绩稳定下来，就回家里一趟，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了而已。

《斗破苍穹》现在的成绩很好，更新方面，他不用担心，之前还有不少存稿。

他思来想去还是打开手机PP聊天软件，给他的责编小安发了一条消息。

“小安，在吗？有件事情想麻烦你……”

……

编辑四组的主编王洲皱着眉头看向小安，疑惑道：“提前兑付稿费？”

小安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浮生大大说自己现在遇到了点急事，希望我们能提前兑付稿费。”

《斗破苍穹》上架还没满一个月，整个月的数据在第二个月初才出，再加上层层审批和银行汇款，到作者手里估计得第二个月中下旬了。

路凡有点等不住了，所以这才联系小安看看领航能不能通融一下。

在请示主编王洲之前，小安的心里也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一方面，浮生大大这个要求不是他这个层级的可以办的，而且也不符合公司的规章制度。

另一方面，他又想帮助浮生大大，毕竟是他的贵人，这还是第一次找自己帮忙，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小安只能硬着头皮跟主编说，他已经做好被主编骂的准备了。

如果是别的作者提出这种要求，王洲是理都不会理，规矩就是规矩，规矩就是用来遵守的。但现在提出的请求的是“浮生一梦”嘛……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做事不能这么死板嘛，这些稿费本来就是浮生一梦的，什么时候打款都是这么多钱，又不会让公司多出一分钱，给未来的大神甚至是至高神留个好印象，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是找财务部费点口舌，这些都是小事。

只见主编王洲之前还阴晴不定的脸色瞬间像绽开的菊花一样，笑着对小安说道：“小安，你做的好，作者遇到问题向我们求助，这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有义务也有责任去帮助他们，这件事交给我吧。”

这……还是我认识的主编吗？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两个小时后，还在高铁上的路凡收到了一条短信。

“【华国农业银行】您尾号2775卡9月5日16：23收入（稿酬）933，153.19元，余额937，755.40元。”

领航的办事效率大大超出了路凡的预计。

根据他之前的了解，像领航这样的大公司对于资金这一块的流程管理是极其严谨和繁琐的，每一笔钱的流动都必须经历层层核对、审批。

之前他发消息给小安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哪想到真的这么快就到账了。这明显就是特事特办了，心里不禁对小安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打开PP聊天软件给小安发信息道：“稿费我已经收到了，这件事太谢谢你，小安！”

屏幕面前的小安看到这句话别提多高兴了，与大神级别作者前期的友谊可是极其重要的。

他立马准备回复：“不客气，应该的……”

突然背后感受到一股寒意，撇了一眼，发现主编王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盯着小安的电脑屏幕，表情阴沉极不友善。

小安连忙删除掉打的几个字，换成“不客气，你要谢就谢谢我们王洲主编吧，这件事情主要是他在出力。”

路凡这才知道，原来是四组的主编在帮忙，回头一想也是，小安作为编辑只负责跟作者联系，没有插手稿酬流程的权利。

而且自己这个请求明显是不符合领航规定的，小安应该只能是向上面提了一下。这么短时间里搞定这件事，真正能帮到自己的还是这个主编。

PP上打字回复道：“帮我谢谢你们主编，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这句话看的王洲舒服极了，和这些大神作者保持良好的关系，也是他工作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用手拍了拍小安的肩膀，给了个“你很上道”的表情，笑眯眯的走了。

路凡看到稿酬到账信息以后心也安定了下来，有了这些钱，他想做的事情就可以做了。

到达江陵站的时候已经是傍晚5点多了，天色暗沉，风很大，吹在身上有点冷。

路凡的家在县郊的小镇上，这里房子大多都有些年代了。

记忆中小的时候过年过节的很热闹，但是这几年人越来越少，有的搬走了，有的出去做生意或者打工，现在只剩一些老人留守在这里了。

这些老房子的样子跟记忆中几乎没有区别，只不过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

路凡的父亲叫路正海，是镇上小学的语文老师，跟路凡一起长大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路正海教过的。

母亲叫张梅，以前在镇上开个小饭馆，后来弟弟路燃身体不好再加上生意越来越差，索性就在家照顾路凡兄弟俩了。

一家人的开销全靠父亲路正海那一点微薄的工资，所以过得很清苦。

好在一切都是值得的，前些年，路凡考上了华国顶尖学府江陵大学，之后又顺利留校，在老路家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现在镇上谁提到老路的儿子，不得竖起大拇指说一句“有出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路凡的脚步停在了一个熟悉的院子门前，门没锁半掩着。

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进。

路凡看见父亲正在院子中间的水井边杀鸡，母亲则是在洗菜。

两人听见门口的动静都抬起头看。

一看到是儿子路凡，母亲张梅的脸立马像花绽开了一样，直接放下手中的蔬菜，擦了擦手，迎了上去。

顺手接过路凡的行李，笑着对路凡说道，“小凡，我刚刚还在跟你爸说呢，刚说完你就到了。”

父亲路正海的眼睛也眯了起来，看得出儿子回来让他也很高兴：“小凡，等下我开瓶老酒，咱爷俩好好喝两杯。”

母亲罕见的没有反对，只是在一旁催促：“老路你赶紧做饭，小凡坐了这么久的车，肯定饿了。”

“我不饿，你们慢慢来。”

路凡没顾得上回自己房间，先推开了弟弟路燃的房门。

刚刚外面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路燃的注意，刚准备出去看看，正好看见路凡推门进来。

“哥！”

看见哥哥路凡，路燃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路凡看着眼前这张消瘦苍白的小脸，突然间心头一痛。

这些年他离开家，一个人在外面上学工作，虽然有时间时候会感到孤独，但至少他不用担心明天，每一天都是有盼头的。

而自己的父母整天为生计忙碌奔走，弟弟常年遭受病魔的折磨与侵蚀，心里的希望一点点转变成绝望，自己却什么都没做。

路凡的突然出现，让路燃心情好了许多，也打开了话匣子，把很多不方便跟爸妈说的话一股脑的跟哥哥讲了出来。

他还只是个17岁的孩子啊，这个年纪正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季节，而他却只能躲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面苟延残喘。

路燃今年读高二，但是因为身体原因，请假的时间比正常上课的时间都多，学习成绩是无法避免的下降。在路凡的记忆里，弟弟路燃的成绩丝毫不比当初的他差，如果不是病症，他也能考上好大学。

可是心脏相关的病不能劳累，不能受刺激，需要长时间在家静养。

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没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更别说朋友了，所以这时间一长，心理出问题的概率确实很大。

看着墙上挂着的吉他，路凡想起来这是他几年前送给小燃的，那个时候小燃喜欢唱歌，他的梦想就是成为歌手。

当初，他攒了许久的零花钱只为买一张喜欢的CD，如今这些CD都被他锁在了书架的最上层，已经许久没有碰过了。

愈发孱弱的身体让他看不到希望，即使等得到合适的心脏，那也会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背上一大笔债务，他觉得这样做是自私。

路凡来到墙边取下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的吉他。

路燃看见了脸色微变，曾经的他有多么喜欢唱歌，现在的他就有多难受。

路凡想了想，现在小燃身体上的久病缠身，也导致了他心理上也是满目疮痍。钱的方面现在基本上不用担心了，而心里的问题则是现在亟待解决的重点。

“小燃，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没等路燃回答，他已经开始拨动起琴弦。前世的路凡为了追女生学过一段时间的吉他，这个时候正好派上了用场。

“噔……噔噔……”

这是路燃从未听过的前奏，虽然最近这段时间没有唱歌了，但是每次有新歌出现，他还是会关注的。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独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这歌？

路燃的心一下子就被这首歌给吸引住了，不仅仅因为旋律，歌词也很契合他的经历心境。

孤独、无助、绝望这不就是现在的他吗？

病刚查出的时候，他还小，没觉得有什么，随着一天天长大，病情也一天天严重起来。

父母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双鬓斑白，背也佝偻了起来，根本不像年纪还没到五十岁的人。

有些事情他后来才知道，哥哥虽然考上了顶尖大学，但一直没有像普通大学生一样享受大学自由自在的生活，而是一直利用课余时间兼职，假期也因为舍不得那点路费，一年就过年回来一次，只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

儿时的朋玩伴都长大了，也逐渐疏远了，看着他们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他的世界慢慢从彩色慢慢变成了黑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活下去都成了一种煎熬，有些时候他脑海闪过一些想法，如果没有他的话，爸妈和哥哥会不会过得没有现在这么辛苦，会不会幸福一点呢……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梦想”、“追逐”、“翱翔”这些他之前听不得的词就在此刻重重轰击在他封闭已久的心门上。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些？

我还有梦想吗？

我的梦想还有机会实现吗？

我也能拥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吗？

一滴眼泪悄悄划过他的脸颊……

心底的死海上，突然泛起了一丝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