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章218 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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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是暂时凝固了。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那。

只听“扑通”一声。

整个远古之门都抖了抖。

那是斯内尔无力再支撑身子、双膝跪地、膝盖重重砸在远古之门的要塞地面上的声音。

杜兰德就在斯内尔的面前，近距离看着斯内尔狼狈凄惨的样子。

然后杜兰德抬手，抓住了斯内尔的头发。

揪住头发把对方的头摁低，一直摁到地上。

随后杜兰德强摁着，用斯内尔的脸，彻底碾碎了那副刚刚掉落在地面上的斯内尔的眼镜。

做这一切的时候，杜兰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刚刚看到斯内尔被万箭穿心之前的那一抹眼中的伤感就像是个错觉。

这是因为战斗还未结束。

尤其此次行动的终极目标是“活捉”，这可比“当场格杀”更难数倍乃至十数倍。

杜兰德于是压下一切复杂的情绪，只做眼下自己最该做的事情：趁胜追击。

斯内尔不会虚弱太久，必须在他恢复气力之前，将他彻底捕获。

“咳咳，杜兰德你这家伙，实力变弱了，但，下手倒是比以前更狠了呢，咳咳咳咳！”被摁在地上的斯内尔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但我有一个问题啊，说好的，不可选取呢？”

杜兰德一怔。

以绝对力量而论，如今杜兰德根本抗不下斯内尔的一击，甚至连斯内尔的一根手指都可能打不过。

全是靠着“不可选取”这个近乎不讲道理的技能，杜兰德才让自己成为现场唯一那个有底气和斯内尔面对面的人。

但没记错的话，刚刚斯内尔抓住杜兰德的手腕了。

斯内尔头被按在地上，无法抬起，他是真的伤得很重，不是假装的或是幻术什么的。

“但杜兰德，你真以为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把我打成这样么？”斯内尔认真地问了这么一句。

他的声音很轻，不再大喊大叫了。

以至于现场除了杜兰德之外，没人听到斯内尔的这个问题。

众人眼见斯内尔跪倒之后一只手仍抓着杜兰德的手腕，整个人半瘫半挂在杜兰德的身上。

看着这一幕，众人喘着粗气，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拿下了？”

“真的，拿下了斯内尔了？！”

要知道过去这么多年来，斯内尔和极恶魔物这两个存在，对于整个下层宇宙的众人来说，就是两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斯内尔和极恶还有些不同。

他的确强大，却又不是极恶那种令人彻底绝望的毫无弱点的强大，而是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另类的强大。

斯内尔曾经是一名研究员，并不是战斗人员。

他就像是文科生忽然拿到了一个体育生梦寐以求的终极金手指，分明身体协调性啊、运动经验啊这些都不怎么给力，但靠着那金手指，硬是打得一众原本最出色的体育生毫无脾气。

内心深处，众人对斯内尔多多少少都是不服气的。

但不服气也没什么办法。

就是打不过啊。

这样的情况从魔种战争爆发之后，便一直持续着、持续着……

直到杜兰德的归来。

即便此时亲眼看到斯内尔在杜兰德面前无力跪了下去，不少人还是觉得有些后知后觉的恍惚：杜兰德这家伙，才回归多久啊，一天都不到呢吧！居然就带领大伙儿拿下斯内尔了？

还是以一种迥异于杜兰德前世最擅长的手段的方式！

“别大意！还没结束，还没彻底结束呢！”

火龙长老的呼喝声把众人从短暂的恍惚之感中叫醒。

兰子本想传音提醒杜兰德一句：不要因为曾经的交情而对斯内尔手下留情。兰子很细心，她的战斗力不如夜翼和安德丽亚，但她捕捉到了杜兰德刚刚眼中闪过的那一抹伤感。

正要传音提醒，下一刻兰子还有在场众人就看到了：杜兰德以一个近乎带点羞辱性质的动作，毫不留情地把斯内尔彻底摁在地上的一幕。

“……”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帮忙啊！”熏最先反应过来，叫道，“攻击力强的，往后退，都往后退！擅长束缚类、捆绑类、禁锢类技能的，上前！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呢？过来帮忙啊！整个下层宇宙包括这妖精树屋，谁在‘灵魂束缚’这方面比你们更强？知道你们这些家伙在矮人战争后一直怕被清算，刻意低调，但现在不是低调的时候，来啊！”

至强者不会虚弱太久。

必须抓住斯内尔眼下的负伤状态，对他完成彻底的捕获。

坦克状态下的杜兰德攻击力有限，只能刻意用带些羞辱性质的动作，去进一步破坏斯内尔的心态。

熏于是顾不上全力攻击后的力竭之感，大声呼喊着。

在他的统筹调配之下，众人再次行动起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斯内尔用只有他和杜兰德听到的声音，说了那一句：“你真以为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把我打成这样么？”

只听砰的一声炸响。

正指挥众人的熏愕然低头，就看到自己胸前忽然炸开了一个大洞。

这并不是熏的真身，而是在杜兰德的“聚众之力”下凝聚而成的和本体实力无异的投影之身。

胸口被炸开一个洞之后，熏倒是并未受伤，但他的这具投影之身飞快地崩溃了，转眼间就在这妖精树屋的远古之门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之前只来得及说了半句：“等等……”

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

夜翼的身子也炸了。

砰砰砰，砰砰砰！

所有本体不在妖精树屋的参与此次行动的下层宇宙的强者们，转眼间都炸开，然后消失了。

杜兰德半蹲在地，手仍摁住斯内尔的脑袋，目光则抬起，看着周围同伴们的身影一个个消失。杜兰德眼神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再次低头看向斯内尔，杜兰德凝重道：“你不止破了我的‘不可选取’，连‘不可绕过’也破解了一部分么。”

斯内尔闷闷的声音从他的脸和地面的夹缝中传出来：“杜兰德你当我是傻瓜么？瞧不起谁呢？你这不可选取和不可绕过，根本就是一体的，正因为不可选取，才让人不可绕过！所以当我抓住你，部分破解了你的不可选取的状态的同时，我就可以绕过你，或者说，通过你，把我的力量传递到熏他们的身上了啊。”

说话间，妞妞的投影之身也炸开了。

下层宇宙的众人的身影一个不剩。

本体就在这妖精树屋的安德鲁、火胖子、米洛、李尔蒙斯家族、7号、还有妖精们，则是一个个脸色变得苍白，在扑通扑通之声中，纷纷跪地倒下，一如刚刚无力跪下的斯内尔本人。

“该死的，斯内尔这家伙，居然还有反击之力么？”

“还是他刚刚被我们集火的同时，反弹了一部分伤害？！”

“这就是至强者级别么？哪怕是非战斗人员出身的至强者，依然这么变态！”

“米洛！米洛你感觉怎么样？”

火胖子半跪在地，浑身都在颤抖，死死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彻底倒下。

原本的大获全胜，转眼变成了两败俱伤。

但火胖子的头脑还是十分清醒的：“情况已经这样了，愤怒抱怨都无济于事。眼下的重点是：谁能更快地从受伤状态下恢复过来。理论上我们这边是有优势的，我们可是生命力超旺盛的妖精一族，这里可是妖精树屋啊。”

想到这，火胖子再次虚弱地喊起来：“米洛！还有，琴！回话啊！现在正是需要你们这些生命学者的时候哇，别吓我，起来啊！”

火胖子的叫喊声在远古之门内外回荡。

然而无论他如何喊叫，米洛也好，琴也好，始终没有回应。

整个妖精树屋，竟没有任何一名生命学者响应火胖子的呼喊。

这是因为斯内尔在反弹伤害的时候，有意识地瞄准了现场的生命学者们。

他唯一没有反弹伤害的，反而是就在他眼前的杜兰德。

是的，斯内尔没有再试图对杜兰德做什么了。

“我……想明白了……现在的你，就是个牛皮糖罢了，没必要再在你身上浪费力气。”斯内尔终于挣扎着，把脸微微侧转过来，用单边眼睛横着他脑袋上方的杜兰德，“破解掉你的‘不可选取’和‘不可绕过’的状态，哪怕只是部分破解，也足够了。震退安德丽亚他们，再把米洛在内的所有生命学者震得晕死过去，恢复力上，我就不会输！”

杜兰德哦了一声，问道：“然后呢？就算你恢复得更快，又如何，你怎么跑？怎么离开这妖精树屋？你可以杀光我们所有人，但你离不开的。”

“是么？”

斯内尔脸上满是鲜血和地面上的灰土交织在一起的血污，嘴角却是几乎咧到耳朵边上了，“你真觉得我离不开？但我怎么在这要塞之中就探查到了一处‘远古之路’的出入口啊。”

听到这话，杜兰德沉默下来。

火胖子也停止了喊叫。

再没有比妖精树屋更合适的行动地点了。

但同时，妖精树屋也是最不合适的。

因为通往下层宇宙的道路，就在这远古之门之中。

除非马努斯提前预见到了今天的事情，提起把那条被他改造成笔直一条的路的尽头的传送灯塔设定成“斯内尔无法使用也无法强行通过”的模式，否则斯内尔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杀光现场所有人，然而进入那条道路，再从容不迫地通过马努斯留下的传送灯塔，回到下层宇宙。

作为捕捉斯内尔这条毒蛇的猎场，妖精树屋近乎完美，却有一个致命缺口。

行动之前，杜兰德拜托安德鲁以他的魔法领主之力，最大程度地对远古之路的出入口进行了遮掩。

但现在，它终究还是被斯内尔发现了。

“来啊，继续把我头摁地上啊！”

斯内尔匍匐在地，伤势很重，却发出了由衷的笑，“你可以随意折磨我，羞辱我，但现在的你杀不了我，甚至无法凭借你自己的力量伤到我！这场对决，终究是我赢了，而你输了！杜兰德你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嗯？说话！”

杜兰德果然说话了，从善如流。

说出来的话，却让斯内尔愣了一下。

杜兰德说的是：“恭喜你。”

“恭喜我？恭喜我什么？杜兰德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斯内尔忽然顿住，面露错愕。

他自己居然也到了这时候才发现：矮人战争后开始纠缠上他的、困扰了他这么多年的心魔，竟在悄然之间，消失无踪，再没有对他的心灵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