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章219 看见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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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心魔”，简单来说就是职业者的心理问题。

越是强大的职业者，一旦产生心魔，便越是难以自行摆脱心魔。

斯内尔的心魔产生的源头，在于他在亲眼见识过杜兰德前世杀死罗切斯特的那一刻的姿态之后，生出了深深的自卑，这份自卑让他无法继续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进行他原本的诸多研究工作。

他选择背叛森德洛，和那极恶魔物联手，根本目的还是为了强化自我，以此消除自卑，最终找回曾经的那个充满自信的、单纯作为研究人员的自己。

然而这么多年来，斯内尔的实力即便已经突飞猛进，他内心的自卑和心魔，实际上并未消除太多。

在下层宇宙的众人眼中，斯内尔的实力已经达到了极恶魔物之下的第一人的水准。

没人知道斯内尔每天都很累，感觉始终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阴影笼罩着他的心灵。

心魔的负担没有一刻真正卸下过。

与此同时，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心魔不只是斯内尔多年来的负担，也是他如今这份畸形的强大的源头。

在今天这一场由杜兰德主导的针对斯内尔的围捕行动之前，在刚刚斯内尔亲口自述自己“背叛森德洛的原因”之前，下层宇宙没人能说清他当初到底为什么选择背叛。

倒是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曾提出过一个无比接近真相的猜测：斯内尔是不是在心理和精神层面上，出了什么问题？

基于这份猜想，灵魂术士们进一步提出了一种可能：如果想办法，消除掉斯内尔的心理问题，也就是心魔——这当然有可能会让斯内尔进一步变强——但与此同时，有没有可能，反而能消除掉斯内尔的畸形强大的那个基础和根源呢？

有没有可能，消除掉了斯内尔的心魔，斯内尔反而会变弱？

甚至停止背叛？改邪归正？

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提出这一系列猜想的时候，不得不说夜翼的表现非常了不起。

灵魂术士和战斗法师是长久以来的仇敌。

矮人战争中，里尔多森可是和双天界一起站在森德洛、乃至站在整个下层宇宙诸多位面的对立面的。

双天界的四大神官对上战斗法师，同级别下不止不落下风，很多时候甚至能够占据优势。

至于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则凭借着各种诡异的灵魂手段，很大程度上是整个下层宇宙“最克制战斗法师”的一支职业者群体。

夜翼的父亲，那位被称为“两仪裁决”的传奇战斗法师的死的背后，便有着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矮人战争结束后，里尔多森的地位实际上是非常微妙的。

森德洛在杜兰德前世的主导下，接受了灵魂术士们的归降。

但不可否认，依然有大批战斗法师对灵魂术士依旧痛恨和厌恶，不愿、更无法放下双方之间的世仇。

如此情况下，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提出对斯内尔的猜想，实际上是冒着不小的风险的。

因为在矮人战争结束后的下层宇宙的大环境下，他们并不被充分信任。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验证了灵魂术士的不被信任：不止一个主位面的不止一名强大职业者生出猜忌，提出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是否存在“想要把下层宇宙的众人的思路带偏并最终带进火坑里”的可能！

夜翼——整个下层宇宙可能最讨厌灵魂术士、也对归降后的里尔多森的最为警惕的人——在这种情况下站了出来。

在亲自前往里尔多森，和当时的首席灵魂术士交谈之后，夜翼压下了一切质疑里尔多森对下层宇宙的忠诚度的声音。

她当时的原话是：“一码归一码，我讨厌你们这些家伙不假，但你们提出的这种可能，确实存在。”

当时的首席灵魂术士是一位年纪极大的老者，他问夜翼：“既然您认可我们的猜想，那是否有可能，让我族派一名卧底潜入地球，接近斯内尔，看能不能找机会消除他可能存在的心魔，以此方式削弱他，最好能彻底消除他从后方带给我们的威胁呢？”

老人真的已经很老了。

即便以职业者的标准，他也到了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

“我想在我死前，带领我族，为下层宇宙做点什么。”老人看着夜翼，直言不讳，“这不只是为了下层宇宙，也不只是为了森德洛，还为我们自己。如果我们能为下层宇宙立一大功，夜翼女士，我希望在那之后，我们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能够不再因为‘曾经帮助双天界’的那段历史，而被整个下层宇宙歧视。”

对此夜翼摇头：“抱歉，你们的猜想是有可能的，但派人潜入地球的计划，太冒险了。”

老人还想说些什么。

夜翼的一个问题直接把他后续的话都赌回了嘴里：“即便你们灵魂术士无比精通各种精神层面上的手段，你们能切实地‘看到’斯内尔的心魔么？我们战斗法师一族信奉一句话：看不到，就除不掉。没记错的话，你们世代相传的‘心灵之眼’能看到级别比自己更低的职业者的‘灵魂本质’，但对于级别比自己更高的职业者，反而什么都看不到，对么？斯内尔的级别，如今整个下层宇宙，恐怕只有那头远古之路中的怪物，比他更高。”

老人默然，无言反驳。

他没有浪费口舌再强求什么，只说：“那至少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以么？”

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不期待夜翼会同意。夜翼能亲自过来一趟，已经是老人认为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让老人没想到的是夜翼的回复：“虽然派人潜入地球接近斯内尔的计划太冒进了，但地球在斯内尔的掌控下，始终是我们后方的一个大问题。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安德丽亚跟我说：仇恨无法让我们变得更好。所以，从今往后，就麻烦里尔多森的诸位帮忙盯着地球那边的情况。这样的安排，不知道你能接受么？”

夜翼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颇为平静，绝不失礼，但也谈不上任何热情和亲近。

老人却是在听完之后，双手控制不住地隐隐发颤，竟罕见地失态了：“当然……当然愿意接受！我们愿意接受！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了！！我真没想到……真的没没有想到……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老人咳嗽起来。

他咳嗽得颇为痛苦，眼中的喜色却丝毫不减。

他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反倒是“派人潜入地球、接近斯内尔、再伺机而动”的这个计划，实际上完全没有任何可行性。更多是老人临死之前迫切想要改善族群处境的一次冒进的豪赌罢了。

就像夜翼说的：看不到，就无法彻底处理掉。

这话放在整个下层宇宙，未必是对的。

但对于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一族，几乎就是真理。

灵魂术士之所以精通各种灵魂层面上的手段，归根究底，是因为“心灵之眼”这一职业天赋，让灵魂术士能真切地“看到”许多对其他职业者而言虚无缥缈的灵魂方面的东西。

同级别的战斗中，这一特点往往能让灵魂术士占到极大的便宜。对战斗法师的特别克制，也正源于此。

但成也心灵之眼，败也心灵之眼。

心灵之眼让灵魂术士在同级战斗中占尽便宜，却也让灵魂术士成为了“最难做到越级战斗”的职业者。

因为只要面对级别更高的对手，灵魂术士的“心灵之眼”的特效就会立刻消失大半。

老人心里很清楚：“除非诞生一名至强者级别的灵魂术士，又或者有什么人能在级别劣势的情况下，以某种逆天的手段，强行‘看到’斯内尔可能存在的心魔，否则没人能真正确认斯内尔到底有没有心魔，更不可能消除那心魔了。”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的那位首席灵魂术士早已逝世。

里尔多森的灵魂术士们经过多年的努力，兢兢业业地为下层宇宙承担起“盯住斯内尔”的任务，整个族群的地位不知不觉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和森德洛的战斗法师之间的世仇也淡化了大半。

当年那个“想办法看到、确认、再消除斯内尔的心魔以削弱斯内尔”的疯狂计划，早已经被人遗忘了。

直到刚刚。

严格来说是杜兰德摁住斯内尔的脑袋，将斯内尔的脸摁在远古之门的要塞地面上的一刻。

那一刻杜兰德想的只是趁胜追击，抓住斯内尔被万箭穿心的虚弱时刻，对其完成彻底的捕获。

杜兰德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就在那一刻，杜兰德近距离地、毫无征兆地、却又真实不虚地看到了：斯内尔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