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村村口。
朱雀跟两名衙役正站在临时支的棚子底下,忙得不可开交。
棚子侧边摆了一张木桌,后边排了一长队的人,个个手里拿着碗,私下低语,时不时向棚子的方向张望几下。
棚外架了几口大锅,锅里开水滚滚,升起了许多雾气,让人看不太清棚下的人在干些什么。
每个人排到前面都要提前把碗放到桌子上。
而棚架内,衙役们分工明确,一人负责打开泡面桶将泡面放进锅内,一人负责将调料撕开,隐蔽地倒入碗中,朱雀则负责将熟了的面捞进碗中,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搅拌”。
“你是太子殿下的侍卫吗?”
朱雀捞面的动作一顿,拼命压住嘴角的笑,“我是!怎么了大爷,有事儿吗?”
“太子殿下可在县衙?我家中还有些玉米,想给太子殿下送去。”大爷用衣袖抹掉眼角的泪水,“若不是太子殿下,我和我老伴儿的命,早就被阎王爷索去了。”
“我想去当面感谢太子殿下!”
“我也是我也想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家还有早前买的准备给儿子娶媳妇儿用的好料子,我想送给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救了我们的命,还给咱发放粮食!大家伙怎么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就是啊!至少得让我们感谢!”
“山上不知扔了多少同乡尸体,若不是太子殿下,恐怕我们迟早都会出现在那尸堆上!”
发声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直接跪在了地上磕拜,朱雀一时有点难以控制局面,只好先稳住,“乡亲们!乡亲们听我说!”
“来之前殿下吩咐过了,村子里的人暂时不得外出,以防瘟疫再次肆虐!大家伙儿把病治好了身体养好了,对太子殿下来说就是最大的欣慰!”
与此同时,县衙门口。
每个来排队的百姓都会向着萧运泽连磕三个响头才会端走面条,不论怎么劝都劝不住,
无奈之下,萧运泽只好进了衙内,可谁知情况丝毫没有改变,百姓仍会向着县衙大门磕够三个响头才会离开。
甚至在其余几个村子布施的人都回来了,衙门口这场布施都还没有结束。
大堂内,朱雀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是如何如何阻拦住陈家村那帮人来县衙的。
“哇!爷!你是没看见那场面,乡亲们可都把你当天神了!”
“陈阿奶呢,她身体怎么样了?”萧运泽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他其实不是很想见到这些,一旦被有心人利用,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麻烦。
“哦,陈阿奶比前天气色好多了,今天还跟她聊了好一会儿呢。她就是有些担心这几天忙来忙去,爷身体吃不消。”
“嗯。”萧运泽点头,旋即又看向青龙,“朝廷那边可有消息?”
青龙拱手,“爷,没有。”
萧运泽皱眉。一个月了,整整一个月了。究竟是送不上朝堂,还是特意不拨粮?
“爷!”上一秒还愤愤着的朱雀双手一拍,“既然您可以在神医姑娘那儿买到这么多吃食,何不再向她多买些粮食?”
“是啊,反正咱有的是钱。”青龙也附和。
有的是钱?
萧运泽将自己几个亲卫挨个儿看了遍,随后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方向,“你们,去,去我房里翻翻,看还能不能翻出一个铜板来。”
连一向话少的玄武都忍不住出声:“爷,出门前财物这些是我收拾的,我带了那么多,都被偷了?”
“不是。”萧运泽摇头,“昨天的药,今天的吃食。花光了。”
众亲卫纷纷闭嘴,眼观鼻鼻观心。这药和粮食确实珍贵,把他们太子爷都掏空了!
“啧。”萧运泽手指轻叩茶几,“你们身上有多少,都拿出来。”
“爷,我出门都是花青龙的......”
萧运泽打断了他:“回京以后补给你们。”
不多时,主仆五人对着桌上的几两碎银外加几个铜板,面面相觑。
青龙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不是,太子爷平日里也没少给咱银钱,哥几个都穷成这样了?”
朱雀瞬间对着青龙龇牙咧嘴:“还不是你,一休息就嚷着要去春风楼,都送给蝶衣姑娘了吧?”
玄武:“都闭嘴。”
萧运泽叹了口气,看来这几个一个都靠不住,还是得另寻出路。
思索片刻,萧运泽看向从始至终默不作声的玄武,“玄武,准备一下笔墨,我要写奏章。”
说完又看向白虎道:“白虎,你去把牢里那县官带出来,今日得闲,正好审他一审。”
“是。”
“爷。”朱雀悄咪咪凑到萧运泽旁边,“朝廷不是都不管咱们了吗?为何还要往上头继续递折子?”
青龙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这份折子......”萧运泽顿了顿,眸中闪过一道狠厉,“由玄武亲自去送。”
玄武速度很快,萧运泽奏章还没写完,县官便被压进了大堂。
萧运泽也没出声,就这样晾着他。待到奏章上的字迹吹干,便将桌上的碎银都给了白虎,命他将奏章递上京。
这丰县县官生得肥头大耳,在地牢里待了一个月,衣裳腌臜不堪,原本趾高气昂的脾性似是都被磨没了,从进门到现在,跪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过了许久,萧运泽终于开口,可说出的话,却令地上的县官吓得失了禁。
“歌姬——”
“好玩吗?”
“太子殿下!”县官趴在地上,身子伏得更低了,“下官惶恐,那日......”
“太子殿下?”萧运泽嗤笑一声,把玩着手中锋利的匕首,“我已被废,如今顶多算个不受宠的皇子,这丰县天高皇帝远,你是老大,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做不得你的主,更遑论我一个被赶出京城的废太子。”
“张县令当日的话,可是言犹在耳啊。”
张广学瑟瑟发抖,涕泗横流,“下官,下官知错,那日纯属误会啊!那些人一直灌酒,下官不胜酒力,是被人哄骗着说出这些话的,还请太子殿下明察呀!”
“不胜酒力?”萧运泽手腕一翻,匕首直直地插进了茶几,“一场瘟疫,丰县四千口人锐减一千!身为丰县父母官,你既不想办法控制疫病,也不上书朝廷请求援助,反倒是拿着朝廷发放的俸禄,在这种时刻载歌载舞醉生梦死!”
“青龙,可还记得那日,歌姬几名?”
青龙扫了眼抖成筛糠的张广学,“爷,一共九名。”
萧运泽冷笑一声:“生了一双手却不为百姓做事,那便砍了他九根手指。”
“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张广学不停地磕头,“那日下官是被做局了,语无伦次冲撞了您,纯属胡言乱语做不得数啊!饶了下官吧!”
“下官下官的,原来张县令也时刻谨记着自己是一方父母官。”萧运泽瞥了眼青龙,淡淡道:“身为一方父母官却看不见百姓疾苦,眼睛也挖了吧。”
张广学惊恐地看着一步步靠近的青龙,突然想起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几步爬到了萧运泽面前,“太子殿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赎罪!”
张广学祈求着:“您仁善,想救他们,我有办法了!您先听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