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梦境织造,这是梦螭整套梦境神通的基石。
只是没有梦螭那样的天生灵魄,梦境穿梭,梦境连锁,梦与现实之裂隙等等神通,乃至于更高级别,梦螭在元神法域梦境衍界中使出的各种手段,就根本用不出来。
梦境织造,顾名思义,那便是编织出以假乱真的梦境,将目标困在梦境之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由于没有“梦境连锁”,在对多人使用时,只能根据陆乾自己的神识,织造一个大型幻境。但因被困入幻境的人各有各的记忆和禀赋,这个幻境很容易穿帮。
比如被困者只需向幻境中的幻象,询问一个只有他们知道而陆乾不知道的问题,幻象就完全给不了答案,会被立刻戳破。
但在面对单人之时就没问题了。梦螭的梦境织造,和一般幻术完全不同,将目标拉入梦境之后,本质上是施术者和目标的神识相互交织,编写成梦。梦境中所有的幻象,其实也是目标自己散发神识的衍生,会按照目标潜意识中的状态行动。
就如同目标自己做了一场梦,只不过这个梦受到施术者牵引而已。
所以只要目标的神识不要超过施术者许多,梦境便极难被看穿。因此,在对上单人目标时,这门秘术将具有多种用途,具备极大价值。
除了在战术上直接将敌人困在梦境之中,诱导、推衍、拷问、折磨.都是一场好戏。
当这门秘术修行到足够高深之时,如果目标在以假乱真的梦境之中死去,他的神魂也将判定自己死亡,直接消散。现实中的目标就真死了。
还需要注意的是,又因没有“梦境穿梭”,施术者在施术织梦时,除非主动放弃梦境,否则无法从梦境脱身。这就导致用梦境困住目标之后,如果想直接从现实中攻击目标的身躯,要么由队友帮助,要么想其他的手段。
将秘术梦境织造仔细揣摩一番,陆乾将它列入了下一阶段自己要重点修持的手段之一。
自从有了金丹天劫和司空横一战用出了破阵锥的教训,陆乾深知阵法也不是百试百灵,灵晶也不是绝对可靠,还需掌握其他手段才行。
因此这段时间以来,陆乾一直在重点修持云山派嫡传秘术风影云身中的第三重境界“镜花水月”,《太上元灵镇海神功》中因水元功法衍生出的、如“怒海亟雷掌”等癸水雷法。
受生杀天君影响,最近陆乾对雷法着实有些着迷。
现在得了秘术梦境织造,自然也要将其列入重点钻研的手段之中。
至于在对战司空横时,成功拼凑起来的两枚尸族真篆,一枚是转化孕育之符一组六枚之一,一枚是操控掌握之符一组六枚之一,陆乾只是将其记录下来,没有深入研究。
一是终究只掌控了六枚之一,威能尚且有限。二是时间紧迫,只能选当前最需要的。这尸族真篆虽然用处不小,但身处大陆腹地,本身又是正道修士,研究出来也没办法光明正大地使用。
就连王羽的尸傀化生与操控,一是因云山派声威日隆,地位稳固,二是王羽从来没有对本州修士用过,因此才被沧州众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没有深究,不然早已被当做魔修清理了。
将梦境织造秘法记录好,准备同时收入《云山七品洞玄真经》之中,陆乾转头又开始整理梦螭记忆中展现出来的其他龙族、海族的手段神通。
人族修士确实无法修习,但是――师姐可不是纯粹的人族修士!再加,派中还有个不怎么靠谱的玉蛟小仙啊!
师姐身怀真龙之血,身具真龙体脉,先前在第一次进攻均乐郡之时,就已展现出了强悍的水雷秘法,这些秘术妙法之中总有一些可以借鉴修炼。
玉蛟更因真龙之血补全了根基,如今已是纯血龙族,修炼这些秘术定然十分顺利。
假以时日,两人的修为手段必能再上新的台阶!
这一份梦螭的记忆,带来的巨大收获超出了陆乾的预期。
一是借由梦螭的一生,得窥两万多年前真仙之灾的一角。
二是获得了龙宫藏宝图,与龙宫升仙宝结合,成就一百三十年后一场大机缘。
三是得到了十分适合自己,也可以传授给门人的梦境织造秘术。
四是得到了适合师姐和玉蛟的龙族、海族各式各样的妙法和秘术。
于是陆乾凝心静气,继续整理下去。
一晃眼,自陆乾闭关已是半月有余,王羽来了几次,但陆乾都未出关。
关于鼓山赵家剩余族人的处理,云山派诸长老几次私下讨论,都未能形成一致意见。
王羽、吴妍等认为,鼓山赵家阴谋犯上,竟然胆大包天到向上宗云山派输送间谍,盗取云山派的秘术、资源,所行简直令人发指,令云山派颜面大损。
纵然将家主赵晨光、案犯赵忠及直系血脉全部枭首,也不足以挽回损失,应当将整个赵家阖族夷灭,方可威慑四方宵小。
而江青枫、郑端等认为,只诛除首恶也就够了,鼓山赵家的其余旁系子弟并未参与这个阴谋,就算身为赵家中的一员,享受到了赵忠窃取到的福利,不能说完全无辜。
但终究是受到了蒙蔽和裹挟,并非主动选择的结果。应将鼓山赵家灵脉收回,家族除名,旁系弟子仔细甄别,获得过云山派秘术的,废黜修为,余者逐出云山派治下。
若是不问青红皂白全部诛杀,实在有伤天和,亦损害云山派光明正大的形象。
谁都说服不了谁,只能各自保留意见,等待陆乾裁决。
在此期间,赵家一干人等,共计修士四十余人,修士家眷百余,已经被尽数捉拿,押来了眠龙山。
这百余人中,亦有皓首老者,亦有啼鸣婴儿,此刻赵家倾覆,这些人日日垂泪号哭,在眠龙山上引起一场震动。
王羽又有心放任,好叫这惨状震慑一干下属宗门,没有隐藏他们的行踪,因此消息流传很快,纵然是没有被传讯到的外门弟子、其他下属宗门也已经尽数知晓了。
十二月初,深夜,一场大雪覆盖了眠龙山的每个角落。
纵然有法阵维护,又有诸般灵物散发着暖光,屋内温暖如春,但刘载酒依然觉得阵阵发冷。
桌上堆满了云山派的门规和诸般法度,他盯着眼前的写满了凌乱小字的纸张,怔怔出神。
这几日鼓山赵家的惨状,一直在他心中乱晃,让他难以集中精神。崔山雁看他有些魂不守舍,还以为是他的筑基机缘迟迟未至,心中压抑,干脆给他放了个长假,叫他先回山修养。
话里话外满是担心和关爱,已经真正地将这个爱徒当做了自己的女婿。
而崔玲珑筑基成功,派中已经赐下了一应灵器和进阶功法,等她稳定一段时间,还将量体裁衣为她甄选秘术,因此这段时间都忙着适应自己的全新提升。
但当她听说刘载酒的不适之后,还是忙不迭地从眠龙山赶来,又一路呵护,将刘载酒送回眠龙山。
如此情状,崔山雁大呼女生外向,当爹的只得吃醋。崔玲珑则脸颊绯红,娇嗔不已。
但越是如此,望着崔玲珑甜蜜的眼神,刘载酒心中越是沉重惴惴。
因此在回到自己的小楼之后,他支开了有些担忧的崔玲珑,将放在书架上的派中门规法度一古脑儿全翻了出来,仔细地逐条核对。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对照门规法度。
在刚刚与斑斓刘家结为宗亲,为斑斓刘家争取到一些利益,享受着刘家回报的时候,他也是心中不安,常常对照门规,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但是看来看去,自己的举动很难以“罪”来形容,顶天算个“过”字,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吧?
于是在积年累月,并没有产生任何后果之后,刘载酒慢慢就将这些法度抛在脑后。
时至今日,突然惊觉,相比于一开始还只是在门规的灰色地带,在模棱两可的规定中游走,尚可说涉足未深,如今已经切切实实泥足深陷。
刘载酒翻来覆去,反复对照,脑子里想的,都是一旦事发,自己当如何申辩、减罪。
另一个念头也在心中慢慢升起,若是我此刻坦白自首,应有从宽处理的机会。
毕竟真论起来,自己也只是犯了结成团体,拉帮结派搞利益输送;包庇犯罪,或对犯罪行为隐瞒不报;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贿赂.等等。
就算数罪并罚,也罪不至死,再加上自己现在在派中灵药培植方面十分重要的地位,崔家父女大概率的求情,还有日积月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能够减轻一些。
这样的话,如果向派中自首,争取到从宽处理的话
只是自己犯下的过错,现在毕竟还没暴露,一旦自首坦白,必然引起震动,到时候不但筑基一事会受到影响,也不知崔家父女会怎么看我。
想到崔玲珑看自己的眼神变成了震惊和憎恶,刘载酒心头发紧,咬紧了唇。
师尊和玲珑,一定会对我十分失望,最终取消婚约吧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刘载酒眉头紧锁,呆坐无声。
突然门扉被轻轻扣响,他大惊喝道:“谁在外面!”
外边之人似乎被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刘师兄,是我啊,我替刘家给你送封信过来。”
听声音正是刘载酒手下的一名师弟,与斑斓刘家的业务往来,靠刘载酒一个人可办不下来,总有些操办的师弟,此人正是其中之一。
刘载酒将门打开,取过信件,那师弟见刘载酒脸色难看,也不敢多说多留,连忙退去了。
回到室内,将信展开,正是刘家家主刘贺的来信。
信中先是对刘载酒吹捧一通,表达了感激之情,回顾了这些年来的同宗情谊。
随后又写了为表示感谢,刘家已备好厚礼,不日就将送来,还请刘载酒笑纳。
最后寥寥数笔,提了一下传播开来的鼓山赵家之事,隐晦地表示刘家与赵家不同,自家向来知晓“言以泄败,事以密成”的道理,之前行事都是干脆利落,就算曾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相关人员也已永远闭嘴,不会再提。
请刘载酒放心,斑斓刘家会始终与他站在一起。
看了好一会儿,刘载酒将信纸揉成一团,弹出一团火焰将它烧成了灰烬。
刘载酒知道这封信的核心,就在这末尾一段,他也知道刘贺的意思。
既然罪过没有暴露,就等同于无罪,万万不要自找麻烦,自己送死啊。
坦白从宽,罪过翻番;抗拒从严,安心过年。
盯着这团灰烬散开,刘载酒又忽然想起民间的俚语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既然湿了鞋,不如洗个脚。既然洗了脚,不如洗个澡。洗澡还洗头,又分大小头
人非圣贤,自有私欲。在这浊世之中,又有谁是完全清白的?
他的眼神突然坚定起来,站起身,将桌面上堆积起来的门规和制度重新塞回了书架之上。
没人发现,就是无罪!大不了自此收手,不再犯错便是了!
正当此时,他心神一震,只觉得冥冥之中,一道玄妙无比的信息传来,神奇的律动涌入识海!
刘载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心中大喜。
我的筑基机缘至矣!
果然我气运不错,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一边!
接下来只要渡过筑基之关,成为一名羽士,再与玲珑成婚,便可在派中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
到了那时,就算前错暴露,派中也要慎重考虑影响,审慎决定罪罚了!
他精神振奋,红光满面,一下子扫清颓唐,顿觉信心满满。
在屋中踱了两圈,仔细感应了自己的筑基宝地,当下就推开门扉,向外走去,准备将此喜讯上报派中。
户外银装素裹,天地宽广,刘载酒正欢喜之际,忽见几道遁光飞驰而来,落在满院雪地之上。
为首一人,是灵压涌动的王若愚,而他身后,正站着四位练气后期的云山弟子。
刘载酒心中咯噔一声,笑容已僵死在脸上,一股寒意猛然从心中涌起。
“刘师弟。”王若愚拱了拱手,“请跟我走一趟。”
一颗心无限下沉,但还是存着半点侥幸。
“王师兄……去哪儿?”
王若愚严肃地看着他:“罚罪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