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反正叫老爷总没错,这是小二的生活智慧。
秋东见书肆内有不少读书人正默默看书,角落里还提供伏案抄书的案几,店内人虽多,却很安静,知道没来错地方,笑盈盈拱手道:
“敢问小二哥,此间可有偿抄书?”
时下印刷技术有限,读书人抄书与书肆换几个钱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小二闻言面上还保持着热情的笑:
“敢问老爷,可有抄好的稿子叫小的一观?”
毕竟字体的好坏,决定着他能抄基本的启蒙书,还是科考的四书五经,亦或者不入流的话本子。
秋东也很自然的摆手:
“今日出门急,未曾带来。”
小二便领着秋东去角落的案几边儿上,恭敬道:
“还请老爷先写几个字,小的也好拿给掌柜瞧瞧。”
秋东落座,研磨,毛笔蘸满墨水,想起无数个抓耳挠腮替乌追糊弄课业的夜晚。
乌追以为他抓耳挠腮,是和他一样写不出来课业烦恼所致。
其实只有原主知道,那是绞尽脑汁想将一手好字写的和乌追一样狗爬,将一肚子的好文章糊弄成乌追的水平,愁的。
秋东很快写好了一篇,内容是非常简单的启蒙韵律,字体是科举统一要求的馆阁体,大小一致,字迹工整,打眼看去就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小二在书肆久了,自然能看出秋东这一手字肯定下过苦功夫,没有几年基本功写不出这般整洁干练。接过后说了声稍等,便消失在二楼拐角。
秋东在殿内随意闲逛,不得不说这年头读书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书肆卖的最普通的一套四书五经,五两银子起步。
最便宜的粗制毛头纸,一刀八百大钱,只能用作寻常练字之用,稍微勤快点的读书人一月至少五刀。
正经写文章得用质地细腻的宣纸,按照做工不同,价格是毛头纸的十倍乃至百倍不止。除此之外还有熟纸生纸,讲究起来能让小康之家头皮发麻。
此外所用的墨和笔,又是一笔让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开销。
996把自个儿摊成大字样儿贴在书皮上,忍不住叹气:
“前世还总有网络智商盆地在网上说什么——士农工商,古代普通老百姓的地位多高,商人地位多低之类的缺智言论,真该让他们亲自来古代感受一下。
不管是士农工商,还是耕读传家,人家的农指的从来都是地主阶级,家里良田无数,上厕所都有人伺候的那种,可不是靠租种地主家田地过日子的佃户,也不是苦哈哈被苛捐杂税压的直不起腰的普通农人。一屋贰耳七五贰叭一”
秋东轻笑,手指从书上轻轻划过,摸了996气哼哼的脑袋一下,表示他懂统的烦恼。
像乌家那样的人家,城外有几百亩良田,好些个庄子和铺子供给他们一家老小吃穿,但家里至今也只有乌追一个读书人。
这其中固然有封氏作怪的原因,但乌植无声放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他养不起!乌追一人读书的花销,就比乌植纳五房姨娘,养八个庶子,外加去外面喝花酒应酬的花销都多!
这年头读书可不光是在家闷头读就能行,读书也是有圈子的,没有惊人的才华足以突破圈层限定的话,那就老老实实按照潜规则走。
自个儿家里是什么样的成分,用什么样的笔墨纸砚,生活花销几许,大约就能结实相同等级的朋友,请教处于这个档次的先生。
想学问更精进一步,除了努力通过科考,就得拿钱开道,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
所以那些真正的农家子能科举入仕,除了才高八斗心性坚韧外,也得运气加持。
秋东安抚996两句,转头见小二笑眯眯的拿了科考常用的四书五经一套,郑重的交给他。
“请老爷在此留下您的姓名和住址,以及约定的交书时间。”
原本抄书这活儿得有店家信得过的保人在中间做保才行,毕竟一本书在这年头可不便宜,若秋东拿回去不能按时归还,或是还的时候脏了,毁了,缺页,浸水,出现各种问题,都得依情况扣钱。
今儿还是掌柜看在秋东一手初具功底的馆阁体的份上才破例。即便破例,秋东还是要按照他拿回去的这套书市价的五分之一,留下押金。
所以真身无分文的话,连抄书这活儿都干不了,店家真怕穷到发疯的人拿了他的书去外面卖二手。
那对店家而言,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呢。
秋东买了两刀纸,一块墨,外加一支非常普通的鸡距笔,付了押金后,又花去小四两银子。
在人均五两银子过一年的奇州城,这笔花销真不是普通家庭能承担起的,当然这笔钱放在普通的乌家下人身上,也会让他们不堪重负。只不过秋东临走薅了一笔,才能让他这般奢侈。
拎着满满的收获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往不远处的天桥底下去。
那边儿有街头打把势卖艺的,有摆摊子卖字画的,有沿街叫卖糖葫芦的,热闹的紧。
秋东打算去那儿支个摊子,给人代写家书,勉强赚两个糊口钱。
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
996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新鲜的体验,但眼下有个唯一的问题:
“还缺张桌子!”
秋东朝四周打量一圈儿,发现墙角有家馄饨摊子生意寥落,老板干活儿无精打采,平地走路还差点儿摔跤,惹得客人大怒,双方争执一番,不欢而散。
他上前和老板商量,花了三个铜板,租对方的桌凳一天。
选一棵大树做依靠,桌椅一摆,齐活儿!
秋东将“代写书信”的大字压在桌沿儿上,就埋头开始抄书。
头顶有树荫,耳边有轻风,四周是人间烟火,秋东很快沉浸其中,任是环境嘈杂,也无法让他动摇分毫。
直到听见有人试探性的喊他:
“书生郎,书生郎!”
秋东缓缓停笔,抬头一瞧,这不是馄饨摊的老板嘛!
老板身子微微前倾,双手紧握,略带几分试探的问秋东:
“可是能代写家书?作价几何?”
一听来生意了,秋东顿时打起精神道:
“自然,一封三文钱!”标准的市场价。
他也打听过,有人按照纸张收费,写满一张纸多少钱,为了多挣点钱故意把信写长,老百姓只是不识字,又不是傻,一回两回看不出来,时日一久,自然知道那是个黑心烂肺的,名声坏了,生意也就做不下去。
这老板当即拿出三个铜板搁在桌上,急切道:
“书生郎,麻烦给老汉的小儿写封信,他从军三年,半年前辗转来了封家书,说是年后有望回家,可这距离他说的半年又过去整整三月,至今不见人影,老汉这颗心就跟在油锅里煎熬一样,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