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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承平数十年,萧光敬是在和平环境里长大的权贵纨子弟。
他发誓,今夜此时,是他短暂人生里遇到的最危急的情况。
也不知为何,肚子就莫名其妙开始痛了,然后屎意来得如此迅捷凶猛,
猝不及防。
距离驿馆的更衣之所越来越近,萧光敬双目赤红,咬着牙着拳,几乎一步一步地挪着过去。
此时的动作已不敢太大,连迈步都有可能全面失守。
一股股汹涌的压力,如万军攻城般朝他的城门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击。
幸好萧光敬是个成年人,生活阅历纵然不算丰富,至少还有基本的常识他知道此时绝对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屁,否则必定身败名裂。
这一段路不算长,但萧光敬走得无比艰辛,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他未来的人生本应绚丽多彩。
所以他绝对不能在宋国的土地上出丑,否则辽帝会对他失望,他父亲的政敌会以此攻许。
艰难地抬头望去,那个简陋的更衣之所就在前方不远处,大约不到三十步。
肚子越来越痛,萧光敬用引以为傲的意志力苦苦对抗,支撑,夹着缓慢地拖着脚步往前挪。
终于,在城门即将失守的那一刹,萧光敬终于冲进了便所,顾不上里面的恶臭和到处乱飞的苍蝇,他迅速转身,撩袍,脱裤,蹲下。
动作流畅利落,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里啪啦轰轰!
蹲在坑位上方,萧光敬长出一口气,眼角甚至泛起了泪光。
没人知道,今夜此时,他为伟大的辽国挽回了形象。
是的,没人知道,此刻的萧光敬觉得自己像个默默无名的英雄,他为辽国做出的功绩无人可知。
千钧一发,力挽狂澜,从院堂到便所,天知道这一路他走得多麽辛苦,
回到辽国后好想做一场功臣报告会,详细述说一下今夜危急时刻的感受。
肚子仍在隐隐作痛,城门已然失守,但他已不急了,甚至有点享受。
全副精神放松下来后,萧光敬这才闻到便所里的恶臭,还有这简陋的四处漏风的环境。
萧光敬皱眉,捂住鼻子,眼神露出无比嫌弃之色。
来到宋国后,萧光敬作天作地,各种无理取闹,各种挑三拣四。
种种行为有真的,当然也有装的。
使臣入朝谈判,从起居日常到言谈举止,都属于双方博弈的过程,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国家争取更多的利益。
但萧光敬确实有洁癖,这是真的,一点也没作。
出身权贵,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很容易惯出这种毛病。
便所是给驿馆的下人堂信用的,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若非今夜情况紧急,打死萧光敬也不可能走进半步。
此时身体的问题正在解决,萧光敬却实在忍不了里面的味道,只能拼命捂着鼻子,用嘴呼吸。
今夜过后,不,等不到今夜过后,他决定回去就掀桌子,叫上辽国使团的所有官员随从,把驿馆砸了。
萧光敬蹲在便所坑位上,此刻他对宋国的恶感已至臻境,恨不得回去就劝说辽帝,发起对宋国的战争。
片刻后,肚子的疼痛终于缓解,萧光敬长长呼出一口气。
然后,萧光敬又开始思考善后的问题。
是的,事发突然,他没带纸,坑位旁倒是吊着一块厕筹,竹子做的,一头稍微带点凸起·····
至于它的用法,就是刮,刮,刮——----刮完再冲洗,留给下一个人用。
有洁癖的人会用这个吗?
事实证明,没人惯着他的情况下,他不用也得用。
脸色铁青地两根手指拈起厕筹,萧光敬的心情愈发恶劣。
他想杀人,杀谁都行。
坑位太简陋,上面只搭了两块木板用来踏脚,萧光敬脚底有点发软,不知为何,脚下总是有些摇晃。
萧光敬已顾不上生气,他隐隐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刚才没有相信任何一个屁,现在他也不敢相信脚下的木板,感觉要出事!
为了以防万一,萧光敬双臂平展,两手的手指勾住坑位旁的木墙缝隙。
刚刚勾住,下一瞬间,脚下踩踏的木板突然发出咔一声,然后,两块木板同时从中断裂,掉进了坑里。
萧光敬大惊,勾住左右墙壁的手指立马发力,狼狠地扣住缝隙,现在是整个人以蹲姿悬空在坑位上,像一只自挂东南枝的长臂猿。
对了,还光着屁股。
萧光敬万万没想到,命运对他杀了一记回马枪。
此刻比刚刚夹着靛还危急!
勾着两边木墙的手指越来越乏力,萧光敬双腿伸直想跨过坑位落到地面上,然而却实在无法发力。
更糟糕的是,扣住木墙的手指已完全没力了。
不好,要完!
萧光敬眼神惊恐,忍不住嘶声大吼:「来人一一!
话音落,扑通!
与此同时,无数支火把亮起,长蛇般朝便所奔来。
「刚刚好像听到辽使的叫声,人呢?」
「就在这附近,快找!」
「便所有动静,有人在里面扑腾!」
「是辽使!辽使掉里面了!快救人!」
「捞起来,捞起来!yue——!」
楚王府。
赵孝骞一脸古怪地看着钱仲深。
钱仲深坐在他面前一脸自责羞愧。
礼部侍郎,平素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字,周礼,汉礼,孔孟之礼,君臣之礼。
而钱仲深,不知哪根筋中邪了,鬼使神差信了楚王世子的鬼话,竟亲自设计坑害了辽国使臣。
是的,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钱仲深安排的,但他敢对天发誓,他只是执行者,出主意的另有其人。
礼部侍郎居然带头违反了礼法,坑害异国使臣,这等行径-—-」·
钱仲深但凡稍微有点羞耻心,事后应该自以谢天下才是。
幸好钱仲深一生混迹朝堂,脸皮还算久经考验。
他觉得自己不能死,馀生继续为大宋发光发热。
赵孝骞默默地看着他,良久,幽幽叹道:「钱侍郎,你昨晚玩得挺大呀!我清早起来,在王府都听说了,害我恶心得早膳都吃不下去。」
钱仲深一惊,急忙道:「世子,玩得大的人不是我,是你,主意是你出的!」
「好了好了,放心,不会让你担责任的,多大个事儿,你管住自己的嘴就行。」赵孝骞满不在乎地道。
钱仲深叹了口气,颓然道:「这辈子没干过如此恶劣的事,老夫一生清名毁矣!」
「莫说废话,就问你昨夜爽不爽。」
钱仲深没哎声,但眼神却闪过一丝笑意。
「按世子的吩咐,昨夜陪辽使饮酒的官员悄悄在他酒里放了一丁点儿巴豆,再算准了辽使情急之下必然会去的那个便所...」
「提前将踩踏的两块木板锯掉一半,辽使踩上去没多久-—----哈哈,嗯咳咳,老夫失态了,罪过罪过,不应如此。」
赵孝骞却不管那麽多,哈哈大笑几声,然后问道:「萧光敬此时如何?
「听驿馆的官员说,昨夜被捞上来后,萧光敬被冲洗了几十遍,又吐了一晚上,直到天亮才消停,此时应该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