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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症病房。
三浦津上那一条直线的脑电波图忽然有了一丝颤动。
而他的眼皮子也仿佛抖动了下。
滴滴滴。
设定好的程序发出了警告,响声在病房和护士站响起。
打着瞌睡的丰川立即精神过来,拍了拍脸,警惕地盯着病房和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赶来。
“不能直接进去,必须经过‘反魅惑’测试。”
虽然三浦津上可能有生命危险,但里面并没有人,说不准是一种扰乱他们分寸的做法,目的就是为了让被魅惑的医护人员进去。
好歹经过不少培训,丰川上清这点还是能够明白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在乎三浦津上的性命。
检查完毕,医护都没有问题,他们陆续进去病房,丰川也跟在了后面。
“病人恢复了脑电波,奇迹简直就是起死回生。”
医生看着仪器惊叹。
“立即安排全身检查.”
病床上的三浦津上眼睛陡然睁开,弹簧一般坐起,吓了医护们一跳。
他好像哮喘发作一般地疯狂喘息着,一只死死按摁住胸口,双目呆滞地看着医生,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张张嘴,好像想要说话。
“冷静!冷静!三浦先生,你先冷静,这里是医院,你现在很安全。”
医生手放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不要慌张。
“医生!心率,病人心率突破150了!”一旁的护士惊慌失措地大叫。
医生瞪大眼睛,正想细看,他面前的三浦津上就喷出了一大口鲜血,溅射了医生一脸。
紧接着,三浦的眼眶和嘴巴诡异地张到最大,咔咔的脱臼声也不能阻止。
“天呐.离开!全部离开!”
在医护们恐惧的眼神中,一条条仿佛有生命的根须,从三浦的口中疯狂冒出。
眼球啪声破裂,眼耳口鼻,粗细不一的藤蔓正在蔓延。
“批准开火。”
砰砰砰!
在医护们离开后,特事局的同事开始朝着病床上的三浦津上开枪。
医院陷入一片恐慌混乱,大量病患和工作人员向外逃离。
子弹在三浦身上打出了无数空洞,但随即,那些空洞也在不断冒出藤蔓。
“迷你喷火器!”
作为特事局的小队,别说喷火器,灭火手雷他们都随身带着。
丰川接过喷火器,直接朝着三浦津上尽数喷射。
火焰迅速充满了整个病房,消防警铃响起,烟雾所至,消防喷头纷纷洒出水雾。
在火与水的迷雾当中,三浦本就残破的肚皮裂开,一朵花苞缓缓升起,无数的藤蔓连接着花下的躯体,像一根根吸管,内有鲜红涌动。
三浦就如同一块肥料,用最后的余温,供给花卉最灿烂的时刻。
它的花苞尖好像脑袋一样,看向了唯一站在病房内的丰川,慢慢向他绽放自我。
血色染红了花瓣,在最红的刹那,也是最瑰丽的模样。
随后,便由盛转衰,徐徐凋零。
丰川慢慢后退,离开了这滚烫窒息的房间。
这时候,高岛由美的电话也拨打了过来。
丰川擦了擦水渍,接通。
“嗯我这边也发生了点小摩擦.三浦酱,大概凑不出十斤了。”
中午。
安全屋。
一场紧急的临时会议已经结束,现在的高岛正在整理会议资料,试图从中摸出一条脉络。
公园树木最后化作血色康乃馨,而三浦津上的花朵经过观测后推断是郁金香。
“用花朵作为死亡预告吗?是掩人耳目,还是太过自信。”高岛盯着眼前的散开在桌面上的资料,脑海里回忆着昨天拜访的那几位嫌疑人。
西村加悦每周定一束康乃馨,周几?翻出相关资料,高岛迅速扫了眼,周一。
再看看西村隆的失踪时间,周一,对上了。
上田姐妹家的郁金香是前天送的,而三浦津上碰巧也是前天晚上遭到攻击,死亡时还绽放出了郁金香模样的花朵。
所以,她先前解决的那株花,是西村隆所化?
那么
笃笃笃。
“进来。”
白井打开门,拿着一个档案袋走了进来。递给高岛:“这是这几天千叶菊枝花店送花的栏目表。”
“她人呢?”
“她在我们拘留命令发出前,已经主动来了特事局等着我们的拘留。”
白井想起对方走入拘留室时候的淡然,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嗯笃定我们找不到证据?难道没有想到事关超凡,我们可以不讲.”
高岛看着那一行行名字以及后面的相关注释,很快找到了一个醒目的可疑目标。
“结城玛利亚蓝鸢尾花。”
高岛开始在电脑搜索关于她的资料。
下午,结城家。
结城玛利亚给面前两位客人用标准的茶艺倒了两杯茶水。
“请喝。”玛利亚先递给高岛,再递给白井。
高岛随意抿了口,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她能耐下心看着对方沏茶不过是抱着观察的想法,现在观察完了,那就该入正题了。
“我想最近的帮派首领失踪案伱应该很清楚。”
玛利亚点点头,尽管掩饰得不错,但略微僵硬的笑容还是透露出了一些紧张。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千叶花屋订花,明明这间花店离你们并不近,价格也没有什么优势。”
“我是挺久之前就认识千叶小姐了,只是觉得她一个女人支撑起这么一家花店不容易,才多点帮衬。”玛利亚解释着。
“那你知道,她送花的人里面,混杂了失踪或死亡的帮派首领的憎恨者吗?”高岛直勾勾地盯着玛利亚的眼睛,不放过她的丝毫眼神变化。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又不是我卖的花,而且,她家生意应该不错吧,谁做买卖会去特意调查这些呢?”玛利亚似乎对高岛的理由感到不解。
高岛摇头:“不,你知道的,你就是其中的帮凶。”
玛利亚的笑容消失:“高岛小姐,我知道你是超凡者,但还请不要做出随意的猜测,这会让我很难受。”
“西村加悦有参加插花的习惯。”高岛无缘无故说了这么句话,玛利亚眼神错愕。
“不止是她,很多帮派首领的太太都有这样的习惯,而且,还是你组织的。”
“我翻看了下你的订花记录,每周都会定一束花。但碰上插花,那就是大批量的采购,什么花都有。”
“巧合的是,你还有经常给那些太太们送花的习惯。”
“你利用了这个习惯。”
“其实千叶给西村和上田送花的举动不过是为了迷惑我们的调查,实际上,你送出的花,才是那些首领的死亡预告,对吗?”
高岛将自己推测一句一句地说出。
白井在身旁听得一愣一愣。
玛利亚慢慢低下头,良久,才开口:“只要送出一束花就能少一份罪恶,为什么不呢?”
“所以你承认了?为什么你要帮千叶?”高岛没有分辨什么私刑的正确与否。
“我没有刻意帮她,只是,在合适的时间,给合适的人送上合适的花,反正都是要送的,你觉得我不送,他们就不会失踪吗?”玛利亚抬头,反问。
高岛没有否认这点,以魅女这种诡异的手段来讲,硬杀恐怕也能杀,只是暂且还不清楚花在这过程中是否必要。
“千叶就是魅女吗?”
“我听说过魅女,但我只是按照千叶的说法去送了几朵花而已,不清楚她是不是所谓的魅女。”玛利亚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高岛看了眼四周,这是一处颇为豪华,古色古香的一户建,位于富人区,有个大花园,还有泳池,典型富贵人家的住宅。
“你恨你丈夫结城久贤?就我目前的资料来看,你们婚后似乎过得不错。”
“你是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我恨久贤?”玛利亚面色讥讽。
“你今天订购了一束鸢尾花,但你没有送出去,这难道不是你的最新预告吗?”
“就算除了插花,你也说了,我每周都会订购不同的花,已经三年了,按你的说法,久贤活不到今天。”
“不一样,送完你这束花之后,千叶就主动找我们了。”
“.千叶说过,只要我帮她送出花,就不会动我的丈夫。”玛利亚深吸口气,吐露着不知道是不是真相的真相,“大阪帮派里面,结城原本是第三,现在,头两个的首领死了,已经陷入了混乱,这对结城有利,我也是主要因为这个原因,才肯帮忙送出花的。”
“那束鸢尾花是她送过来的,我不敢不收,但收下之后,我就让人拉走了,有多远拉多远。”
高岛转开话题:“接下来,我们会保护你丈夫。”
“久贤他,就拜托你们了.”玛利亚叹了口气,朝她们深深鞠躬。
谈话到此为止。
高岛收获了不少信息。
安排好人对玛利亚的监视,还将结城久贤以保护的名义关到了拘留室,就在千叶菊枝的隔壁。
很难说她不是故意的。
高岛没有安排人保护其他帮派首领,只是按之前那样,让人随时警戒。
如果魅女真的来个声东击西,高岛也不介意多浪费一天时间。
那样起码不用纠结所谓的鲜花杀人预告。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好办法阻止这种莫名其妙的杀人手段。
只是其中的嫌疑人表现出了令人怀疑的地方,她才能顺藤摸瓜一路查下去。
如果获得这个能力的人没有底线的话,在随机杀人中混杂几个黑帮首领,他们可能连嫌疑人都筛不出来。
但还好,魅女似乎很有自信。
高岛觉得,这么有自信的人,一定会遵循她自己的规矩。
甚至,会主动挑衅。
……
华灯初上。
大阪特事局分局。
丰川睡了一下午,然后又被安排了守夜的任务。
本来他是想今晚去看奈奈子演唱会的,毕竟他就是为此而来的。
只是这里的工作比他预想的要进展缓慢,案情也复杂,连晚上几个小时都抽不出来。
但终究还是得以工作为重。
他固然有点滑头,可也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
反正奈奈子也单独表演过给自己看,那也不要太强求了。
而且高岛也会跟她一起,让他的心理稍微平衡了一点。
上了个厕所,他洗把脸,一抬头,镜子上就出现了一个戴着鲜花面具的红裙女人。
“我说,这是男厕所。”看着镜子如花一般鲜艳的女人,丰川做好了随时从虚空拿出枪的准备。
“你能帮我个忙吗?”魅女捏着一枝蓝色鸢尾花,声线柔和动听。
“你自首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丰川不为所动。
“真的不考虑一下吗?只需要将这朵花,丢到结城久贤的拘留室就可以了我知道你,特事三杰,甚至知道现在你的小女友就在——”
砰砰!
枪声响起。
魅女化作虚无,唯有她手中的那枝蓝色鸢尾掉落地面。
丰川面色阴沉。
枪声惊动了不少人,但看到丰川一脸严肃地从卫生间走出,他们也只是循例地问了几句,然后立即展开自查。
“你见到魅女了?”高岛思索着自己遗漏了什么,明明整个分局的花木她都吩咐丢弃了,但魅女的神出鬼没如果真的连一点介质都不需要的话,又为什么要威胁丰川往结城久贤的拘留室放花呢。
还是说这是在迷惑我们。
不对高岛想起了,千叶菊枝是主动来特事局的。
她有没有可能去过卫生间?
尽管经过搜查,但一些位置是并不会刻意搜查。
“我申请保护奈奈子。”丰川绷着脸道。
“这可能就是她想要的。”高岛看着丰川,想劝一劝。
丰川沉默不说话。
“.好,既然魅女发出了威胁,那我们的确应该对她进行保护。”
高岛同意下来,虽然她认为魅女不会对奈奈子出手,可对于丰川来说,他的确不敢赌,毕竟奈奈子只是个普通人。
不像她,如果有人威胁要对付锦户纯的话,她会相信纯的刀剑会教对方做人。
丰川从高岛办公室离开,回到自己原本守着的地方,拿起外套,离开时,忍不住看了眼拘留室里的千叶菊枝。
感应到了丰川的目光,端坐着的千叶侧头看向他。
“不用着急,花会在最灿烂的时候死去。”
丰川咬着牙,走到铁栏杆前:“你知道吗?如果我课长在这里,凭你刚刚那句话,足够把你当做凶手直接处决了。”
“在冤假错案方面,我向来对你们很有信心。”千叶的笑意不像一个活人。
他无声捏紧拳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千叶低垂下头,一只手摸着腹部,阴影中,看不清面容。
不过没让她等多久,高岛就带着白井过来,把门打开。
“忍不住要刑讯逼供了吗?”千叶看着眼前二人,不仅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有些期待。
高岛摇摇头:“那种手段不适合你,而且,我也不喜欢。”
说着,走到了千叶身旁,轻松将没有反抗的她控制住。
“等等,你们要做什么?”
千叶有了不好的预感,特别是当她面前的白井杏子伸出了手,绽放了光。
“不不要!不要!”
她对白井抚慰灵魂治愈身体的能力畏之如蛇蝎,开始不断挣扎,面色惊恐。
“告诉我,魅女是谁?是你,还是结城?”高岛在她的耳畔问道。
千叶的脸色依旧恐惧,但却闭上了嘴巴。
“或者是西村?”
千叶闭上了眼睛,晶莹从眼角滑落。
高岛看向面色苍白的白井:“尽力而为,你要记住,这是救赎。”
白井看看高岛,又看看闭目流泪的千叶,最后,看向了自己的双手,莹莹的白光温暖人心,但为什么,会有人这么恐惧呢?
我是在帮助他人。
白井心里为自己打气,然后,双手抚在了千叶的脸颊。
“啊!啊——”
不似人声的哀嚎从拘留室传出,使得隔壁的结城久贤冷汗不断,坐如针毡。
大量零碎的片段从白井脑海中划过。
那是一对恩爱的夫妇,经营着一家花店,想要一个孩子,为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不对,不对,这些都是幸福的回忆,按照以往,不应该是淡化痛苦的回忆吗?
片段继续往下,帮派分子的上门,闹事,威胁,车祸,葬礼.
“.还给我.求求你.我只剩这个了”
千叶菊枝双目通红地盯着白井杏子的眼睛,那是怎么样一副哀求的模样,就像曾经的自己,在抱着最后的一根稻草,看着广末良宫。
只不过,现在的她,站在了广末良宫的位置。
白井恍惚间如遭雷击,再也维持不住力量,登登后退几步,靠在铁栏上,捂着胸口喘息。
共情也让她在不知不觉间流下泪。
“白井?”高岛松开了对千叶的限制,后者如同丢了灵魂一般,双目没有一点神采,静静地瘫在座椅上。
白井声音嘶哑:“她的痛苦已经和曾经的幸福死死纠缠在一起.治愈她的痛苦,相当于抹去了她的幸福.”
高岛回过头,看着座椅上的千叶,除了呼吸和心跳,已和死人无异。
“辛苦了,这不怪你特例总是有的,不要责备自己,这是我的决定。”
高岛拍拍白井的肩膀,将她扶起,轻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