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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扫退追兵。在瀛洲时她遭玉鸡卫一掌掏心,身负重伤,可却替咱们几次断后!她现在显是遭人陷害,你要我过河拆桥,撇弃她于不顾么?”
楚狂轻轻合眼,说:“为顾全大局,有时弃一二卒子也在所难免。”
“咱们本就在孤军奋战,而今再少个人手,如何冲破城关?”
“殿下,我要保的人只有你。”楚狂冷声道,“为了将你送至归墟,我会不择手段,哪怕要搭上旁人性命。”
方惊愚睁大了眼,望向楚狂,楚狂目光如积雪秋霜,寒彻他心扉。他从未觉得眼前这人如此陌生过。那一瞬,楚狂教他想起了坚铁一般的琅玕卫,一样的狠决,一样的无所不用其极。
也正是在那一刻,一丝裂隙突而自心里生出,他想道:
此人真会是自己的兄长,那曾怀抱着愍情义心的方悯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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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小椒的厚待仅延续了几日,后来送来的食水一日比一日糙,伏侍的女使也纷纷退下。听闻谷璧卫搜罗出了许多她的罪证,将她定作碧宝卫一案的人犯几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地窨子里孤烛摇曳,昏黄的光如霭霭暮色,笼罩一方小天地。小椒被捆缚在铁架上,她垂着首,想起往昔同方惊愚、楚狂围坐在桌边取暖、用夜饭的光景,心里更觉孤寂。
这些时日,谷璧卫的部属渐渐不耐,给她上了刑,要她吐出害了碧宝卫的口词。一道道刺鞭落在身上,小椒皮开肉绽,却不觉痛。她回想与碧宝卫相见的那一夜,不知是何处出了差错。为何仅过一夜,她的遭遇便会天翻地覆?那老妇虽是个讨营生的江湖人儿,却也待自己不薄,难道真是自己阴差阳错,害其性命?
脚步声沓沓地响,一道拖长的黑影从阶上画下来,一位俊朗青年出现在黯光里,柳眉如画,玉琢般的容颜,是谷璧卫来了。
谷璧卫噙着笑,打量着被缚于铁架上的小椒。几日不见,她遍体鳞伤,发丝珑璁,已无了神气模样。他问:
“如何,神女?愿道出实情了么?”
小椒断续道:“我没害人……这便是实情。”
“既未害人,为何碧宝卫房中会有这般多证明你便是凶嫌的实据?”
“我不晓得……”小椒像一只霜打的蔫茄瓜,“大抵是有人要诬害我。”
“无人要诬害你。”
谷璧卫的口气突而有所改换,惹得小椒不由得抬脸。晦沉沉的光里,他的神色也阴恻恻的,教人心里长毛。他走上前来,轻轻拨弄小椒的伤处。出乎意料的是,小椒竟不觉痛楚,仿佛这身子不过一副躯壳,早已死去。
“害碧宝卫的人是你,在岱舆里横行夺命的人也是你。没有什么黑影,在岱舆兴风作浪的便是你。”谷璧卫伸出手,慈愍地抚着她面颊,止住她惊恐的摇头。
小椒道:“你疯了!我不过是来此地盘桓了些时日的海客,和岱舆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取人性命?”
忽然间,她听见窸窸窣窣的下落声,像破茧成蝶的声音。她低头一望,却见是谷璧卫的手指已探进她的伤处,剥弄着她的肌肤。那儿既不流血,也不教她感到痛楚。
她的肌肤破裂,簌簌下落,像一场小雪,轻轻坠地。谷璧卫莞尔一笑,半张脸浸在如墨的阴影里,勾勒出一张天成的凶恶傩面。他说:“你还未发觉你的真身么?你可呼喝那群黑泥一般的‘仙馔’,你与祂们同根同源。”
他手上忽一使力,突然间,小椒肩头的肌肤被他兀然撕裂。小椒忽生出一种感觉,仿佛身子里点起了千万只炮仗,地牛翻身,火浆飞溅,光熊气浑。然而低头一望,她却目瞪口哆,心胆俱裂。
她的皮肉裂开了,从里头淌出漆黑的浓浆。
然而那不是血,而是她的神髓,她的一切。肢体上生出蛛网一般的密纹,少女的身形在渐渐溃裂。到最后,她自铁架上滑下,满地的红牡丹绸衣裙里散落着碎裂的人皮,以及一团漆黑如泥的浆水,然而神识却在。
于是小椒始知自己的模样——与那些七眼九爪的“走肉”无异,漆黑如泥。她口里突而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凄厉的叫声如匕,划破地窨子中的寂静。
原来她一直是个怪物!
突然间,一切有了解答。为何她能号令那群受“仙馔”侵蚀的“走肉”,为何她既无心跳也可行动无虞。小椒颤抖着欲举起手,却发觉手足早已破碎,现于她眼前的是两条软绵绵如触角一般的污泥。
谷璧卫依然含笑,好整以暇地背手立在她身前,烛光投下他如山一般的身影。
“这便是你。早在见到你的第一面起,在下便明晓了。人皮不过是你的伪饰——”
青年目光哀悯,望着地上如软泥一般的她,口唇微启。
“你从来就不是人。”
第105章椒桂留香
刹那间,小椒口里迸发出嘶嗄嗥鸣,扯肠掣肚,撕心裂肝。在皮肉破裂的一刹,她忽觉如有滚油在周身沸腾,虚空里飘来千千亿亿个声音,纷迭地向她叫嚣:
怪物!妖鬼!魑魅!
她鹘突地以人身活了十数年,然而毕竟是与常人有别。此时只听谷璧卫微笑道:“想起来了么?你究竟是谁。”
小椒打着颤,望向自己洼浥的身躯。光怪陆离的片影在脑中盘旋,她悲鸣着,想起她身为人时的模样,乌发如绸,肌肤胜雪;想起在方家小院里如啁啾小雀儿般与方惊愚嬉闹的日子;想起舱室孤灯中,她与其余三人夜谈耍笑……一幕幕如梦的光景渐渐破灭,她仿佛坠进一片漆黑。
她最后哽咽着道,话一出口,已然失了往日少女的灵脆,好似沸水汩汩作响:“我是、我是小椒。”
谷璧卫摇头,“仍不对。你还未记起往昔。”
他轻唤了一声,便有面色冷穆的道士从阶上下来,将她捉起,一副即便见了她这异状也丝毫不惧的模样。小椒方才发觉原来地窨子里画有一只硕大的符阵,仿佛是以鲜血绘就,腥气四溢,画的是五方卫灵阵。道士们将她放入一只大陶坛中,盖上盖,在其外围成一周,纷纷捏着手诀,念起咒:
“九天符命,摄龙驿传。普天安镇,我得飞仙……”
四下里一片漆黑,小椒惊恐之极。坛壁光溜溜,以她如今这副软泥的身子攀不上去。随着咒文念诵,她眼盖渐渐沉如铁石。一切模糊,她滑落在坛底。在不省人事前,她最后听见了一道朦胧笑声。
“睡罢。”谷璧卫低眉垂眸,哀悯地望向陶坛。
“待你醒来,便晓得自己究竟是何物了。”
绵延不绝的咒声里,小椒陷入沉眠。
她的神识仿佛落入深海,往渊底下坠。零星光影在她面前闪动,那是潜藏在极深处的、她过往的回忆。
倏然间,她顺记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