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谢拾青今天听来,只觉得鼓声扰人心神,让她烦躁不堪,恨不得直接掐断。
怎么还不接,为什么还不接!
接电话接电话接电话啊!
嘟了一下,铃声中断,听筒中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拾青,怎么忽然给我打电话?”
钟宁的声音听上去非常平静,还带着一点疑惑。
谢拾青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停在了舌尖,钟梓暖说谎了?她没告诉钟宁?不然她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太平静了。
“怎么了?”她久久不吱声,钟宁又问道,语气是很关切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你……你下课回家的时候,能不能买一份五福园的烤鸭回家,我突然想吃了。”谢拾青心跳如鼓,近乎屏息般轻声细语地说。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车鸣笛的声音。
“哈哈,真巧啊。”钟宁的轻笑声从听筒中传出来,“我本来是带松茸出来玩一玩,散散步,突然听到有两个人说烤鸭,就馋了,现在正在开车去五福园的路上呢。”
谢拾青悬着的心渐渐落下,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你今天有听到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钟宁疑惑地笑问,“拾青,你怎么今天怪怪的,不会是瞒了我什么吧?”
“没有!”谢拾青矢口否认,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的速度太快,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拼命找补道,“好吧,被你发现了,其实是我偷偷给你买了一辆新车来着,让傅南霜看到了,害怕她提前告诉你。”
“怎么突然给我买车?我有车呀。”钟宁惊喜地问。
“就只开一辆怎么行。”谢拾青狠狠松了口气,用有些娇气的口吻说,“而且过两天是我们订婚半年的纪念日嘛,我想送个礼物给你。”
“好吧好吧。”钟宁失笑,“那我也得想个礼物了。”
“啊,绿灯亮了,我先开车,拾青,回家再聊哦。”
钟宁挂断了电话。
谢拾青虚脱一样踉跄了几步,差点直接摔到地上,细密的冷汗从她的额头沁出,脸色苍白得仿佛经历了一场夺命的疾跑,“你去……”她气喘吁吁地说,“去赶紧买一辆新车,要最新款,黄色的。”
一直保持沉默的方助理嗯了一声,“我现在就去。”
钟宁的事情优先级排在所有事的最前列,她转头就走,谢拾青默认了她的做法。
谢拾青从未觉得如此惊慌失措过,简直比上一次管家说钟宁搬出别墅还要紧张,心脏几乎要撞断肋骨,直接跳出去。
她深知这件事不能一直瞒着,一定要说出去,可怎么说,又成了一个难题。
她给管家发了消息,让她看到钟宁回家,就向她报告,然后赶紧投入到整合钟氏的行动中去。
时间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有谁拨动了时钟,腹中再一次传来饥饿感时,谢拾青下意识问了一句,“几点了?”
旁边人回答:“六点二十三。”
已经六点多了?
怎么钟宁还没回家?
谢拾青的心跳漏了一拍,一种莫名的直觉仿佛电击一般击中了她的天灵盖。
她再次拿起手机拨打钟宁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第59章
风城靠近大海,江水同海水相连的地方,宛若一个半开的扇子,风城就是扇坠上的珍珠。
钟宁驱车路过密集的集装箱,路过货轮如白浪般的船身,海鸟的羽翼从她的车窗前擦过,一瞬掠向天际。
这个季节是游玩的淡季,海风冷得像刮骨的刀,卷动她的短发,一些游客裹着厚厚的外套,在临海大桥上漫步。
钟宁把车停在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松茸跟在她身边。海岸线绵延无际,像是流动的时间。
耳边海水哗啦啦上涌又落下,拍打在礁石上,掀起一片银色的泡沫。
她什么都没想。
一种疲累如同雾气般包裹了她。
认真想来,自从她莫名其妙到了这个世界,好像大部分决定都是被周围的环境推着走,她不得不去这样做,只有少数几个想法,是真正自己喜欢并想要去实施的。
人是社会动物,是群居动物,只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就难免要和同类打交道,受旁人的影响,去更改自己的念头。
那么她呢,她在被情感的洪流裹挟住时,有没有穿好救生衣,来确保自己没有溺毙的风险?
钟宁无法回答。
她为玻璃花房加了一个小小的门槛,便自以为能挡住所有风霜雨雪,真正到洪水来临的那刻,才发觉低矮的门槛拦不住任何东西,甚至率先断裂,碎块要头一个砸到自己身上。
真累啊。
钟宁低头看着鞋底陷进沙子里。
她在做无用功。
松茸格外安静,没有撒欢四处要玩,只是用一双冰蓝的眼眸注视着她,随后轻轻舔了舔她被海风吹冷的手背。
泪水蓦然冲出眼眶,在细沙上留下两块小小的湿痕。
但很快,这点滚烫的热意,也被海风吹冷,冻成冰凉黏腻的两道水痕,凝固在面颊上。
钟宁不想走了,她直接坐了下来,坐到沙地上,松茸坐到她怀里,没过多久就用鼻子拱她的手心,去叼牵引绳。
她已经走得和偏僻了,四周都没有人,钟宁就解开了松茸的束缚,“要去玩吗?”
她低声说:“去吧。”
灰白与淡棕相间的皮毛像是一颗小小的星子,它落到水边,又返回原处,还带回了一样东西。
一个圆润的白贝被它叼在口中带了回来,松茸呜呜叫了两声,不断地用鼻子去蹭钟宁的手,把这枚小小的贝壳,放到了她张开的手心上。
日暮低沉,天边也泛着一抹冷色的蓝。
云彩不会觉得蓝色是忧郁的颜色,它们飘在天上,被日光镀上颜色,被月光染上颜色,但还是自由自在的。
钟宁怔怔地望着坠入海面的太阳留下的最后一抹霞晕,看着它像是被海水同化,渐渐转为灰蓝。
忽然,好几个凌乱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她没有回头,声音却越发靠近。
一道身影突然扑到她的脚边,红色的裙摆散开,像是一朵落下的山茶。
“宁宁!”山茶花说。焦急和惊慌爬上她的面容,泪水和鬓角的汗水混合在一起。
“你怎么……宁宁,你……”
谢拾青彷徨地挨上了她,碰着她的脚腕,可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不敢问她为什么拉黑自己的手机号,不敢问她为什么独自一人来到海边,不敢问她到底怎么想的。
“拾青,你来了。”钟宁微微笑着,像一个漂浮在海面的幽灵,发出轻飘飘的呓语。
“我真冷啊,拾青。”她说,“我不知道,春天也可以这样冷。”
谢拾青又惊又恐,几乎要被她吓坏了,吓死了。
这是怎么,她是怎么……
“宁宁,你不要吓我啊!”她语无伦次地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该瞒着你的,我只是害怕,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啊!”
“你骂我好不好?宁宁……”她手忙脚乱地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磕磕绊绊地披到钟宁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