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身旁站着的人,我愣了一下,连忙转身招呼道:莫医生!
莫树青偏头看向了我,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奇奇怪怪的,问道:怎麽?!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吗?!
咳!我提振了一下精神,掩饰着脸上的倦意,有些尴尬地说道:不是太好。
莫树青笑了笑,又问道:准备什麽时候走?!
我等下就准备走了。我嘴里回答着,眼睛看见莫树青脸上的笑淡若清风,一瞬间有些发愣。
我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他说我身上的东西煞气太重,放在医院里可能给医院惹来祸端的话。现在天道会的几个家伙也用命证明了,那个提包的确煞气太重。我不由怔怔地看着他,问道:莫医生,您是不是知道什麽?!
莫树青又笑了笑,缓缓转过身,朝着医院内边走边说道:我能知道什麽?!
我紧紧跟了上去,追问道:莫医生,您是不是长乐——?!
莫树青没等我把话说完,就非常乾脆地回答道:不是!
不是?!我难道猜错了吗?!我一下愣住了。
莫树青回身看着我笑道:登高极目海天阔,万象纷纭入眼帘。莫守一隅方寸地,且行且悟世途观。道之一途,何止长乐,芸芸众生,各自寻缘。多走走,多看看,多想想,没有坏处。
说完,他背着双手继续朝前走去。
呃——。道之一途,何止长乐?!我正努力开动脑子,理解着莫树青的话,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开进了大院内。
几个医护人员抬着救护担架,匆匆忙忙地往急诊跑去,担架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病人。
我好奇地瞅了两眼,却忽然想起了中风的储教授,也不知道他到底现在在哪个医院里,情况到底怎麽样?!
说不清楚是为了什麽,都准备走了,我忽然很想知道储教授的情况。
我连忙追上了莫树青,喊道:莫医生,莫医生。
莫树青回身奇怪地看着我问道:还有什麽事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打听一下,昨天有个中风的病人,姓储,是个大学的教授,是不是在省人民医院抢救?!
姓储的大学教授?!莫树青奇怪地打量了我两眼,说道:你跟我来吧。
他把我直接带到了住院部,然後一个人到住院部办的内科公室转了一圈,出来以後对着我说道:人的确是在这里,但是仍然在昏迷中。
我可不可以去看看?!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莫树青看着我略略思考了一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
储教授的病房就在一楼的内科住院部,病房过道里的一张座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张报纸,似乎看得十分认真。
可一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立刻扭头瞟了我们一眼,当眼睛盯到我时,他的神情似乎紧张了一下,连忙把目光又转到了报纸上。
过道里的光线并不亮,我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想道:这只怕又是东城戚家盯着储教授的人。
莫树青找到了一个护士,她直接把我们带到了病房门口,然後轻轻推开病房的门,轻声说道:家属,有人来看望病人。
病房门一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很安静,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病床前坐着一个三十多四十岁的女人,听言连忙站了起来,目光好奇地望向了我们,讶异地问道:你们是——?!
我挠了挠脑袋,正想着应该怎麽介绍自己,就听莫树青轻声说道:我姓莫,听说储教授在这里住院,所以就过来看一看。
您好,您好,请进来吧。那个女人脸上带着苦涩地笑,招呼着我们。
莫树青礼貌地点点头,带着我走进了病房。
病床上,储教授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如同一张脆弱的纸。氧气罩紧紧地罩在他的口鼻处,随着他微弱的呼吸,罩上不时地泛起一层淡淡的水雾,似乎是他与这个世界维持着联系的唯一证明。
几根管线从他的身上引出来,连接在病床前的仪器上,仪器上一个小亮点不停地跃动着,发出“嘀嘀”的声响。旁边的输液架上,几袋液体正通过细长的管子,缓缓地滴入他的血管,一滴一滴地试图为这虚弱的身体注入生机。
那个女人小声地介绍道:我是他的女儿,昨天晚上才接到消息,说他在医院里。真是感谢那些把他送到医院的好心人,医生说要再来晚点,肯定就没有了。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好心人?!我站在病床前,望着储教授这般模样,感觉心情有些沉重,不禁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暗道:唉——。不管是不是真的好心,毕竟把他送到医院里了。
这麽大年纪了,为了那些金元宝,卷入这场纷争,差点就把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了,有意思吗?!就在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储教授的这一刻,我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让我眼红耳赤激动不已的金元宝,似乎不是那麽重要了,祖师尧会不会真的履行承诺,也不是那麽重要了。毕竟这样的财再多,是要用命去换的,哪有踏踏实实挣的钱让人安心。
莫树青走上前,翻开储教授的眼睛看了看,又伸手为他把了把脉,然後对着那个女人说道:你不要着急,储教授的身子还算硬朗,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那个女人面色一喜,说道:真的吗?!谢您吉言,保佑爸爸早点醒过来。
我站在病床前盯着储教授看了片刻,正打算转身离开。
“嘀嘀嘀嘀——”,我的身子刚一动,突然,那个监测的仪器就发出了一连串的急促声响。
怎麽回事?!我们几个人急忙回头望去,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储教授,此时两只眼睛鼓得老大,那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与急切,直直地死死盯着我。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颤巍巍地朝着我所在的方向,举在半空中,似乎是想抓住我。
他的嘴有些歪,口角不停地流着涎水,已经打湿了口鼻上的氧气罩,正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麽。
我爸醒了,他醒了!那个女人先是惊了一下,跟着就激动地朝着病房门口跑去,猛地拉开房门,朝外大声喊道:医生——,医生——,我爸醒了——!
看着储教授那有些歪了的嘴,还有那颤颤巍巍伸向我的手,我脑海中不由想起了我奶奶,她中风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我的心头一酸,连忙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跟着俯下身子,把耳朵凑了过去。
金——,金——,金——。他嘴里的声音微弱且模糊,时断时续,我努力地竖起耳朵,却也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丶无法辨明的音节。
他应该是想说金元宝吧,都这个时候了,还忘不了那些东西!我想着祖师尧说已经换掉了他辛辛苦苦从地道里掏出来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什麽机关,我不禁暗自苦笑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对着他轻声说道:那些都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再去想了,记住,千万不要去碰那些口袋,那里面有毒蛇!
然而,我的话音刚落,储教授像是突然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只原本在我手里握着颤抖的手,猛地一下反手紧紧握住了我的手,那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丶身体极度虚弱的老人所能使出的力气。
我吃了一惊,惊讶地望着储教授,就看到他的脑袋在病床上对我轻微地摇动着,那花白的头发随之愈发凌乱。他斜歪着的嘴里叽叽咕咕地说着听不清的话,声音却依旧微弱且含混不清。但从他那满脸的急切神情,还有那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的动作来看,似乎是有什麽极为重要的事情,迫切地想要传达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