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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军陆地作战难敌官军,想姜山就那三五万“旱鸭子”,要想在水面上战胜或歼灭他们,实有些痴心妄想,便退居水寨防守,避短就长。
虽说八百里洞庭,芦苇丛生,河道交错,水网纵横,义军出没于水面之上形如神出鬼没。却因失去战略主动性,消息往来传递懒惰,连黄不佑投降了朝廷都不知,靠得近的周纶水寨被黄不佑奇袭。
周纶寨破身死,算是咎由自取,只因他先前去信姜山,说愿意向朝廷投诚,等到许以他官职,立时反水。招安在即,为彰显朝廷威严,对周纶这等出尔反尔之徒,自是要杀之以敬猴。
考虑到杨锐钦于义军中声望极高,若能招降为朝廷所用,不仅能动摇义军军心,还能顺势招降不少义军将领。姜山派人去给黄不佑表了功,让他前去招降杨锐钦。
黄不佑照办,派手下去得杨锐钦营寨劝降。杨锐钦乃杨一波心腹,实打实的义军首领之一,哪愿意出卖义军将士,不为所动。黄不佑劝降无果,将消息带回姜山。姜山便督促任士安出战杨锐钦。
悍将任士安为人狡猾多诈,虽心有不愿,却也胳膊拗不过大腿,嘴里喊着“姜将军亲率王师二十万亲至”以壮声势,率军向杨锐钦叫阵。
由于黄不佑反叛,周纶被杀,还有少数义军首领被黄不佑劝降,义军内部人心惶惶。要想凝聚人心,振奋士气,非在军事上获得一场胜利不可。面对昔日的手下败将任士安率兵来犯,杨锐钦认为这是扭转颓势的好机会,亲率所部兵马全力出击。
任士安湖面交战从未赢过杨锐钦,又是被迫打这一仗,面对杨锐钦狂攻猛打,毫无招架之力,步步退怯。可姜山给他指的三条路,除了击败杨锐钦可以保命,其他两条都是死路,又能退到那里去!退无可退之时,大喊道:“后撤者斩,立功者赏!”部下将士不也精神为之一振,顽强抵抗,奋勇杀敌。
义军急需要赢下这一丈,以鼓舞士气,扭转不利局势,对官军穷追猛打,誓要全歼任士安所部。而任士安往日贪生怕死是为了求生,今日要想不死,就得舍生忘死,置之死地而后生。
湖面之上,两军交战,进攻的一方是昔日赢家,越战越猛。防守的一方无路可退,狗急了也会跳墙。双方算是棋逢对手,斗志不妨多让,交战两日,互有死伤,难见胜败。
姜山见时机成熟,让郑威率领所能调得动的兵马,四面围攻杨锐钦。杨锐钦一时寻不到外援,顶不住官军合力进攻,败回老巢固守,等待大圣天王杨一波发兵来援。
虽说救人如救火,临事却须审时度势,不可草率行事。鉴于义军于石首中过姜山的围点打援之计,杨一波又在澧水大败于姜山之手,对姜山用兵颇为忌惮,担心中了姜山的围魏救赵之计,不敢贸然出兵营救,只派人给杨锐钦送来“坚守待援”四个字。
官军截获信使,姜山见之喜不自胜,再无后顾之忧。以免夜长梦多,下令郑威、任士安、黄不佑三人合力攻打杨锐钦水寨,杨锐钦所部全军覆没已是板上钉钉。
黄不佑赖于往日情义,实不想杨锐钦就此兵败身死,向姜山请命前去说降杨锐钦。姜山本着少死少伤的原则,以一个时辰为限,让黄不佑带着杨一波的信使前去招降。黄不佑孤身奔赴杨锐钦营寨劝降,被义军将士迎头拿下,不是杨锐钦赶来及时,险些就被乱刀分尸。
常言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杨锐钦感知此话大有妙用,便将黄不佑请入寨中,好酒好茶招待上。
黄不佑承情,喝了酒,品了茶,开门见山道:“杨将军,黄某受荆湖南北制置使姜山将军所托,前来规劝你向朝廷投诚,免了刀兵。”
杨锐钦冷言道:“可耻!”
黄不佑笑道:“杨将军,我黄某觉得可耻又顶什么用,能带领兄弟们离开湖水杀出一条出路吗?不能。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官军来攻灭,还不如主动投诚,给手下弟兄寻条生路。”
杨锐钦道:“背叛就是背叛,找什么借口。”
黄不佑道:“杨将军,背叛又怎样?不背叛又怎样?想我等兄弟,跟着钟老爷起事,后又跟着杨一波东征西讨,已有五六个年头。到目前为止,钟老爷提出的‘等贵贱,均贫富’的愿景,你见哪一个实现了?除了在这荆湖之地瞎转悠,就是为筹集军饷祸害四围百姓,一步步丧失人心。”
杨锐钦不为所动。
黄不佑道:“杨将军,你不妨看看大圣天王杨一波活的怎样,金床玉榻,锦衣美食,妻妾成群。不妨再看看他治下的百姓活得怎样,病了无药治病,冻了无袄加身,饿了无粥暖胃。要是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等贵贱,贵贫富’的美好愿景,那我情愿放弃它,至少往后再用不着四处烧杀抢掠祸害人。”
杨锐钦道:“现在知道说这些,一开始干什么去了?”
黄不佑道:“杨将军,一开始错了,不代表就得一错到底。再说了,今时不同往日,杨一波穷奢极欲已不得人心,继续跟着他折腾,除了让手下弟兄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白白断送性命,毫无出路可言。不如降了朝廷,就算不能为他们问个好前程,至少直接承认了‘人命大于天’,问心无愧。”
杨锐钦默然无语。
黄不佑道:“基于目前形势,你带着弟兄们向朝廷投诚,于国于民来说是正义,不是背叛。只要不侵犯弱小,何处不是等贵贱?只要自食其力,又何须抢夺他人劳动成果来均贫富?与其打着‘等贵贱,均贫富’的幌子欺人害人,还不如带着‘背叛者’的帽子降了,于国于民无害。”
杨锐钦哪里不知,自从姜山来到荆湖用兵,义军再无胜仗可见,对起义的前途早已忧虑四起。现在听黄不佑这么一说,不知不觉间为其所动,道:“朝廷真就那么大度,对往昔既往不咎?”
黄不佑道:“目前可说是这样。”
杨锐钦道:“那往后呢?”
黄不佑笑道:“人固有一死,活着天知,死了地知。往后怎样,只有那些不愿意放过我们的人知晓,他们不告诉我们,我们又到哪里问去。与其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当自己现在就死过了,日后多出一天好活便多赚了一天,感激上苍馈赠。”
杨锐钦哈哈大笑来:“黄不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黄不佑转而笑道,“杨将军,你今日说这话还有退路可言,来日说这话就不见得了。抓紧悔过,重新活过,不失为可取之道。”
杨锐钦道:“黄不佑,姜山给了你什么许诺,用得着你这般为其卖命?”
黄不佑道:“不瞒杨将军,姜山将军没给我任何许诺,只在我来时说:‘只要你杨锐钦率众投诚,他一定当着所有投诚义军将士的面上表朝廷,请求皇帝陛下授予你武略大夫官衔。’你若信得过他,就此降了,于人于己、于国于民,皆好事一桩,好人好事当有好报。”
杨锐钦道:“我若不降又如何?”
黄不佑道:“你既不愿降,定是心火旺盛,一般心火旺盛者就怕急火攻心。你这水寨除了木头就是木头,一点就燃,若是官军用火攻来,难免不被化为灰烬。”
杨锐钦起身道:“黄不佑,烦你就此回去告知姜将军一声,就说我杨锐钦随后率众前去投诚。”
黄不佑起身道:“恭候大驾。”被杨锐钦送出营寨,坐上快船回营。
姜山听闻杨锐钦愿率众来降,欣喜过望,等到杨锐钦率战船来,鸣金击鼓欢迎。并为兑现先前承诺,当着投诚的义军将士的面上表皇帝,请求朝廷授予杨锐钦武略大夫衔。投诚的义军将士立时忧虑全消。
杨锐钦败军之将,且昔日作恶多端,受到姜山礼遇有加,对姜山、对朝廷感恩戴德,誓死要为荆湖迎来太平出好自己一份力,报答其再造之恩。
皇帝收到姜山上表,鉴于杨锐钦在义军阵营中的影响力,下旨授予杨锐钦武略大夫衔,不想反对之声四起。
反对者认为,若授予杨锐钦武略大夫官衔,万一杨一波心动,借机投诚,朝廷是答应来,还是不答应。若答应来,不说葬身荆湖的数万剿匪大军死的一文不值,还有意无意地告诉心怀不轨者,要想赢得锦绣前程,若不愿参军入伍获取军功,若不愿苦读诗书进士及第,“造反”不失为可供参考的途径。
太子殿下见皇帝听了谏言,犹疑不决了来,谏言道:“父王,自始皇帝以来,各朝各代不乏农民起义。以史为鉴,朝代之所以更迭不断,罪魁祸首是天灾、暴政、贪官污吏及奸邪佞臣,不是那些无处喊冤、求救无门而铤而走险的百姓。就算百姓造反有罪,除那几个心怀毒恶者罪不可赦,其他人不过是听信妖言盲目追随,顶多算个帮凶。如若需要加以原谅,却也情有可原。”
林元治出列,俯首道:“陛下,宽恕一人罪过,或给予一人奖赏,可救下成千上万人性命,那这人是值得宽恕、或值得奖赏。”徐相、严相、杨怀宁、苏达仁、誉王、靖王等人附议。
“太子、林元治言之在理。严相,拟旨,授予杨锐钦武义大夫衔,即日发往鼎州。”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朝堂之上,若有人再觉得行招安之事不应该,就到荆湖身先士卒去。不然的话,就是想误君害国,论罪当诛。”
太子、徐相、严相、林元治等人齐声歌颂皇帝圣明。
反对者大多阴凉之辈,从未想过要为戡平荆湖叛乱杀身成仁。听皇帝说话这么直白,心想万一真实行了来,岂不死的冤枉!于是一改前态,歌颂皇帝圣明。
授予杨锐钦武义大夫之事尘埃落定,随着鸿胪寺官员一声唱和:“朝议毕。”众朝臣礼送皇帝出金銮殿,回各自岗位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