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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王昨日一进城,就想入宫给母妃贤妃娘娘请安,苦于郡王身份,不得皇帝旨意不可随意入宫,只好作罢。翌日用过早膳,正打算相求太子殿下带他入宫,便迎来皇帝召见,喜不自胜,速速换了衣裳,随传旨的公公入了宫,叩见皇帝于养心殿。
皇帝见襄王比几年前离开京城时沉稳多了,心中不胜欢喜,给襄王又是赐座又是赐茶,董公公一旁效劳也乐此不疲。
襄王谢过皇恩,靠近皇帝坐下,喝过茶水,遵皇帝之意,将荆湖剿匪之事原原本本说来。见皇帝听后脸色温和,对姜山在荆湖的所作所为不褒不贬,便试探着将姜山昨日进城时受辱、入住驿馆时被拒之事轻猫淡写地说了来。
很奇怪,皇帝好像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温言道:“钧儿,往后入宫给你母妃请安,无须另行请旨。”
皇帝此言好如春雷炸响在襄王头顶,融融的情意瞬时由上而下传遍全身,感受得襄王不自觉地喜极而泣,一把拜倒在地,硬咽道:“谢父王隆恩!”
皇帝没想到这平平常常的一句话,竟把儿子高兴成这样,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了感动,只好出言赶襄王离开,道:“去见过你母妃,过来陪父王用午膳。”
襄王抹干眼泪,拜别皇帝,被董公公送出养心殿,兴致盎然赶去贤妃娘娘那娴淑宫。
董公公送走襄王回来,扶皇帝躺上卧榻,帮皇帝按扤起来。
皇帝翻了几页书,实难专注,便放下书本小声问来:“姜山那孩子查的怎么样了?”
董公公一边按扤,一边回道:“回禀陛下,姜将军祖籍彭城,十岁时父母双亡,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教养成才。护送太子妃进京之前,暂居于庐州府,干一些帮人护送财物的行当,却与一般的江湖人士不同,不犯境,还带着手下八人帮官府肃清了庐州府境内的盗匪,功劳却被官军抢了去。”
皇帝道:“听襄王刚才描述,他姜山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按理说,教养他的人应该本领超群才是,怎就查不出其姓名来?”
董公公道:“陛下恕罪,派去的人真就尽力了。”皇帝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该不是神仙吧!”董公公道:“陛下说的是。只不过那人不住在庐州府,姜将军又三四年没与他来往,不问姜将军本人,真就无从查起。”
皇帝道:“不是说那宋良玉与姜山相处多年,亲如兄弟吗,没去问问?”董公公道:“派人去问过了。”皇帝道:“怎么说?”
董公公道:“宋良玉没见过那人,说那人不是江湖中人,是一方隐士。”皇帝道:“既是一方隐士,怕是不愿意被人知晓的,就让他隐着吧。”董公公道:“遵旨。”
皇帝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姜山奉旨进京,竟然入城门受辱,住驿馆被拒,究竟何人如此无视朝廷法度胆大妄为,你派人去查清楚。”
“是,陛下。”董公公停止按扤,迈步离开。刚走两步,听皇帝说道:“你还记得襄王喜欢吃的那几道菜吧?”连忙转身回道:“老奴依稀还记得一二。”
皇帝道:“午膳就吃那几道菜。”
董公公道:“陛下,有两道菜您不喜欢,怕十全不敢做来。”
皇帝道:“天下美食,皆因各地风土人情不一才有了品目繁多,酸甜苦辣咸味味俱全。人成长的环境不同,经历不同,专注于菜肴的情感自不一样,就算舌尖再怎么博爱,总会有那几样菜是不愿意面对的。没什么不敢的,叫十全做来就是。”
董公公道:“可陛下是九五之尊,与常人不同。”
皇帝道:“若因为皇帝不喜欢,他人就不能喜欢,那千年万年过后,食物岂不要因为皇帝的好恶而逐渐单一寡味来。这是要不得的。让他们大胆做吧,做好了有赏。”
董公公道:“谨遵陛下旨意。”转身迈步而去,心头总在想:“陛下这是怎么哪?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其实也没什么,皇帝只是听襄王述说荆湖之事,想起了誉王。心想誉王身为姜山的伯乐,只因一时看不惯姜山为人处事的做派,便忘记了带姜山前去荆湖的初衷,没分清楚好坏就意气用事,白白错失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襄王却知道以戡平叛乱为重,强忍着自己看惯一切暂时看不惯的人和事,试着融入其中,与好人好事打成一片,终得正果,凯旋归来。
想起自己的过往,查看自己的经历,皇帝心下不自觉地为其所动。开始隐隐觉得,自己不喜欢的那两个儿子反而是最愿意有出息的,不会因为有所求而昧着良心刻意逢迎,不会因为窥见一斑而看不惯一切,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皇帝一边回忆往昔,一边试求寻找答复,过不多久,便疲累了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时,午膳已备好,襄王也木立于卧榻旁守候多时,由襄王搀扶着前去用餐。
襄王见餐桌上摆放着燕窝鸡丝汤、鲫鱼舌烩熊掌、盐水牛肉、百花鸭舌、香麻鹿肉饼、烩蟹肉,全是自己往昔的最爱,心中说不出的好受,也说不出的难受,好受是皇父王还记得他曾经喜欢吃这几道菜,难受是岁月能冲淡一切,自己却忘记了这些菜是何味道了。
皇帝微笑道:“钧儿,这几样菜肴,父王记得你最喜欢吃了,今日难得父子同桌而食,不用拘谨,随意吃来。”
襄王道:“谢父王!”举杯敬了皇帝一个,快速将每样菜式尝了一下,以报答皇帝的隆情厚意。
董公公给皇帝夹了几样菜,皇帝尝了尝,感觉味道还好,不也快速吃干净了来。喝下半樽酒,问襄王:“钧儿,皇后想将你十妹玉儿下嫁姜山为妻,你看合适否?”
襄王放下碗筷,小过片刻回话道:“回禀父王,姜山离开江陵府北上的前一天,已与颜如心姑娘成婚。请恕儿臣斗胆,姜山已是有妇之夫,实在配不上玉儿妹妹。”
皇帝道:“玉儿已答应下嫁了,你可不能假言搪塞。”
襄王道:“父王,事关玉儿妹妹的终生幸福,儿臣岂敢有半句不实之言,姜山是真成婚了。且那女子颜如心,正在来京的路上,过不了两三天就可抵达,若儿臣有半句不实的言语,到时派人到士子客栈一探即可。”
皇帝问:“那女子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襄王道:“她父亲是个商人,硬要说有特别之处,她大舅是徐相徐仁树。”皇帝又问:“姜山娶她,是不是因为她大舅是徐相这关系?”
襄王道:“回父王,儿臣不觉得。”皇帝问:“为何?”襄王道:“颜姑娘人美心美,姜山喜欢上她在先,知道她大舅是徐相在后。且两人是两情相悦,真心相爱,儿臣真看不出两人的结合有什么利益瓜葛。”
皇帝道:“钧儿,世间事无奇不有,看不出并一定代表不存在。”
襄王道:“父王,儿臣在荆湖与姜山相处那些时日,真就未发现他的一言一行有任何做作之处。若他是那种看重利益的小人,一来不会为了安抚投诚的荆湖乱民而让颜家募捐五千两银子,二来不会单枪匹马前去招降匪首黄不佑。这可是一着不慎,便会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非真心为国者做不来。”
皇帝道:“董宁,你去回禀皇后一声,就说姜山已成婚,玉公主的驸马另选他人。”
董公公低声说道:“陛下,玉公主已认定了姜山,且众位娘娘们正忙着为玉公主出嫁做准备,这时说作罢,要是让乱嚼舌根的人知晓,怕会有损皇家颜面。”
皇帝道:“钧儿,你觉得呢?”
襄王道:“回禀父王,儿臣觉得,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大夏国长治久安,君是君,臣是臣,民是民,皇家什么时候都不失颜面。再说嫁娶之事,谁人不做当事人,谁人不做父母,又何必硬要为成全一对而拆散一对,损人不一定自好。”
皇帝道:“董宁,回皇后,就说姜山已成亲,朕断不会将玉公主嫁给一个有妇之夫为妻。”
董公公道:“是,陛下。”
皇帝道:“来,钧儿,吃菜,别凉了。”襄王道:“谢父王。”端碗提筷吃来。皇帝道:“味道怎样?跟以前比如何?”
襄王道:“不瞒父王,儿臣自离开父王母后去封地后,便没再吃过这些菜品。今日只知好吃,以前吃起来是什么味道,却是不记得了。”
皇帝道:“不记得好。去的不去,来的不来。有舍才有得吗。”襄王起身行礼道:“谢父王教诲,儿臣谨记在心。”皇帝道:“坐,餐桌上只认父子,不论君臣,无须拘礼。”
襄王道:“谢父王。”坐下接着用膳来。
皇帝见襄王吃的香,不愿扫了用餐的兴致,董公公给他夹来什么便吃下什么,吃到实在吃不下了,才示意董公公不用夹菜来。
午膳用过,皇帝让襄王陪他到后花园走了走,等到细小的汗珠爬满额头才舍得让襄王离去,坐回御案前批阅起奏章来。
董公公见皇帝看上去实在疲倦得紧,忍不住上前说道:“陛下,要不小憩一会儿吧?”
皇帝道:“董宁,你说姜山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文臣武将们都愿意跟他过不去。”
董公公笑道:“陛下,姜将军一个新人,毫无背景,且能干又得陛下重用,做事更是顾头不顾尾地一味蛮干,不受人喜欢在所难免,没什么好奇怪的。”
皇帝感喟道:“听你这么说,倒让朕想起刘云飞来。当年的他,跟现在的姜山如出一撤,要不是当时朕年轻气盛,心如磐石,差点就让他屈才了。”
董公公道:“只要陛下不放弃,这样的奏章就会时不时送来,有完没完。陛下倒不如小憩一会儿先,养足精神再来搭理这样的奏章,不怕它多,只嫌它少。”
皇帝笑道:“对。身为帝王,就当不畏多,只嫌少。”被董公公扶上卧榻躺下,小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