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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这年立春后第一个响晴的天。
天空没有一丝云,太阳很大方地普照着大地,扫走了阴霾,也带走了寒风,静住的A市一个早上就吸饱了阳光里的暖意,在一整天里尽力地挥洒着,仿佛要把所有美好的希望投到人间。
文物局上午的会其实是从九点钟开始的,先进行的这个会仍是在讨论整体修复方案的细则,尽管争执还是在期间不时爆发,但经过多日的奋战,大家在一种精神无比疲劳中被迫做着各自的妥协,所以眼下这个总则勉强算是平衡了各方的利益和要求,眼看就要在这个阳光普照的上午初具样貌。
尽管陆征铭仍心有不甘,可看着这份即将成型的总则还是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松快和踏实,于他而言,要等的就是明后天由他和关林还有两位巡视员一起再扫一遍尾就可以马上拿去油印和分发了。
不过这部分工作的落实暂时还不能让陆征铭彻底地放宽心,毕竟之后的丝织品文物组的讨论会还前途未知。
因为前面的会开得有点拖且劳神,大家一散会便四散开休息去了,所以后面这场会自然开始得比通知的时间晚。
陆征铭精疲力竭一个人回办公室喝水,在重新整理会议资料时抬手看了眼表,正好十点十分。
按理说,叶筱曼今天是不能来了,毕竟她昨晚都进了医院,于情于理都该在房间里休息,可她今早偏偏给了陆征铭一点念想。
原来,昨晚打完水从医院出来,叶筱曼以为要回文物局,可陆征铭考虑了一下直接带她回了二机厂宿舍。
晚上把她安顿好后他自己回了所里,在会议室的长沙发上对付了一宿,一大早又打了早饭回去,本来想着让叶筱曼就在他房间里歇个一两天,等恢复了再回去,但叶筱曼坚称她没事了要回文物局,路上又问了两次开会的时间和地点,只不过没给陆征铭口头上的承诺而已。
因为没得到叶筱曼的准信儿,陆征铭这会儿便也只能在惴惴中焦急等待,而等着等着还是先盼来了丁工程师,然而会说话就要开始了,会议室里重又坐满了人,可惜四楼楼梯口还没有出现叶筱曼的身影。
而就在陆征铭在开会整理等待的时候,叶筱曼在宿舍里也没闲着。
尽管这个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没了那种能让人晕厥过去的痛楚,可因为连着两三天被这事折腾着,她一直处于半水米不进的状态,起床走路明显感觉有点轻飘飘的,虽然早上吃了些东西也立刻改善不过来。
但昨晚陆征铭的一番话她还是听进去了,虽然不见得一定能成行,可不尝试尝试她也不甘心。
于是回来以后,她就让莉莉帮忙打了两瓶热水回来,先是认认真真洗漱了一番,又在行李里翻了一通,找了件当时一种改良了的女款小西装,质地是墨兰色细条纹灯芯绒的,看起来比较雅致,里面则一件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很衬肤色不说还显气质,而为了配这衣服她又特意把长发简单扎在脑后,腿上是一条窄脚黑色长裤,还有一双同色低跟皮鞋。
莉莉站在一边看着叶筱曼穿戴整齐忍不住发出惊叹: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打扮打扮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着是不是有点儿老气?”叶筱曼对着镜子整理着衣领和头发,粉黛不施的脸上尽管还残存着病容,但美貌仍是一分也不含糊。
“这叫干练!再说你这身条穿什么都精神,别担心,可美呢!”
莉莉利落地点评让叶筱曼在镜子里莞尔一笑,但再一想会议室里那黑压压的人瞬间又眼神犹豫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去了……”
“你这不都打扮齐整了,去!必须去!哪怕溜达一圈坐那儿听呢,我跟你说那群老头子再怎么说也是老了,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年轻!走,我陪你。”莉莉看出叶筱曼有点怯场,便很起劲地给她打气,说罢就拉着她出门往办公楼去了。
洗漱穿戴整理闲聊犹豫这么些加在一块儿到底还是耽误了点时间,会议室已然在闭门开会,而四楼的这间开会用的房间偏偏只有一个门。
叶筱曼从门上的一小块玻璃望进去,发现此时正有个与会的在发言,其他人听得专注,于是她先转身让莉莉回去,然后在门口等那人说完这才一咬牙轻轻推门而入。
安静的会场有人进来自然会吸引大家的目光,更别提进来个叶筱曼这样年轻俏丽的姑娘,在座的一众男的几乎眼睛都要不够用了,齐刷刷目送她在房间靠门的角落里独自坐了下来。
当然,这里面只有陆征铭看见叶筱曼是满怀欣慰的,跟其他人的心情着实差别巨大。
只可惜此时正在争论最焦灼的时候,陆征铭只能分出一两秒钟对叶筱曼眼神示意。
“丝织品文物的修复难度太大,缺人,缺物,缺设备,而且还缺先例,我觉得这个活儿一定得谨慎,不然修复不成反倒搞成破坏就麻烦了!”
说话的这人是搞书画修复的一位行家,年纪不小了,五十岁上下,虽说总在室内干这么文气的活儿,却仍是一脸沟壑,看起来很是沧桑。
“我觉得老袁的担忧是我们在座的大部分人的想法,况且丝织品这东西坏了完全不可逆,跟那些青铜和瓷器哪怕木器都不能比,那些修得好的话搞个二次修复都没问题,丝织品,太娇贵,不好伺候。”
应声的是一位刚被指派到丝织品组的中年男人,姓金,长得四四方方,戴着个黑框眼镜,和刚才那个老袁之前是搭档,也是搞书画修复的,这次局里突然临时给他派了这活儿,他正百般难受消极抵抗中。
“所以,我们准备先从复原复织工作开始。”陆征铭重新回到眼下的争端里把新的主张提了出来。
果然,底下一片哗然。
“复织?怎么织?谁来织?”这位姓金的老修复师反问陆征铭。
“我再补充一点,这里所说的‘复织’,也可以是‘复制’,就是以等比例的方法对古代纺织品进行复原,可以说是,以旧复旧。”陆征铭现在有丁工程师和叶筱曼在场,底气可谓比前两天足了不少,这会儿很平静地将这个修复思路简单解释了一下,全然不管底下人的不解和抵触。
“那不成了官方作假,咱们来造赝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