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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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道门，里外可谓两重天。

屋里，叶筱曼平静地等着陆征铭发问，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屋外，莉莉扶着窗框的手都在用力到泛白，一双眼睛始终不离那道窗户上的窄缝，琢磨陆征铭的表情可比叶筱曼上心多了。

幸好，那张纸上没有名字，而且随意潦草。

可是她们两人的字到底相差很多，别人不知道，莉莉心里清楚。

叶筱曼的字是柔美里带点风骨，起笔有时还带点稚气；莉莉的字就松散许多，却在落笔的地方老练有型，若是写得急了，还会带些粗豪之气。

而陆征铭手里这张纸上的字正画得跟卖狗皮膏药的符咒似的，很难辨得出出自谁人之手。

“你的？”陆征铭把书和纸都放在桌子上。

叶筱曼这时候才感到他情绪似乎不对：“你怎么了？”

“这些你从哪儿知道的？你是不是中午去局里了？见过关林？”

叶筱曼被三连问搞得一头雾水，走到陆征铭跟前，凑近了看他，发现他那脸色的确不对：

“不就是一张草稿纸，你紧张什么？我中午哪儿也没去，在院子里跟她们聊天儿来着。”

说完，叶筱曼把这张纸拿起来，走到灯下仔细看了看，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你那天翻过我的办公桌吧？”这是陆征铭在稍作思索后的唯一结论，其实连问都可以不问，只不过他想听实话从叶筱曼自己嘴里说出来。

“哪天？”

“我打了老袁的那天。”

“……，这跟你办公桌有什么关系？”叶筱曼还来不及应付陆征铭的质问，只想搞清楚与这张纸有关的事情。

可能是叶筱曼的这种反应太真实了，陆征铭实在无法视若无睹，那种刚才很笃定的结论在心里开始有了点动摇。

但他还是觉得要想从叶筱曼那里得到诚实的回答应该是不太可能，况且这个时候为这事动怒也是弊大于利，于是在一番权衡后，他叹了口气：

“以你的能力，何必干这样的事！其他人不好说，你说你在我那儿的时候我给你讲了多少，以你的记忆力，就算不准备也不可能落于人后。”

陆征铭此时为防着外面有人偷听，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当然脾气也无从发作，所以话就说得十分平和，不像在考古所宿舍，这会儿大概早就要拍桌子嚷嚷了。

不过叶筱曼到底是个聪明的，拧着眉头把前因后果想了一遍才弄清楚陆征铭到底在拿这张纸跟她说什么。

“我没动过你的办公桌，这也不是我写的，你认不出我的字吗？”

“写成这个样子，怎么认？”

“认不出来就栽赃吗？信不信随你，反正这不是我的！”

“那这上面写的东西怎么解释？”

莉莉在外面听到这儿，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急得只差要闯进去……

叶筱曼这时当然可以供出莉莉，可她觉得陆征铭现在不会信她的话，那纸是她夹在书里的，上面记的大概是跟考核的内容高度一致，这么铁证如山说了也白说，更何况莉莉大概就在外面，她正心虚着，估计她跟陆征铭说什么此刻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碰巧复习到了，难道不行吗？”叶筱曼一到这样的时候就有一种鱼死网破的精神，无畏地跟圣女贞德似的。

“课是我讲的，题是我出的，没有这种巧合！”陆征铭的怒气已经不在泄题这件事情上了，毕竟事实上考核这事压根儿就不重要，他早在中午就和关林在言谈间达成了无声的协议，他现在在意的是叶筱曼的态度。

可惜房门内外的两个人都理解不了陆征铭的真实心理，特别是叶筱曼，这一刻把之前陆征铭疑心她的所有过往都从心底翻了上来，一件件，一桩桩，到了这个时候全变得清晰异常。

“你不说我不准备都不会落于人后吗？你不觉得你现在说话有点前后矛盾？”叶筱曼强忍难过继续怒怼陆征铭。

“是你的行为很矛盾，不是我的分析有问题。”

陆征铭不发火脑子清楚的话就是这种样子：话不在多，有理就行。

叶筱曼感到自己根本辩不过他，也不是他的对手，而说出这张纸是莉莉的又于谁都没好处，执意揭发出来最后可能只会增加不知多少麻烦和不愉快，所以叶筱曼快速在心里做了一番衡量：

“好，这是我的，是我从你办公桌上翻到的，打算怎么办吧？”

“认错都能认得这么理直气壮！叶筱曼，你……”陆征铭被气得话都噎在喉咙里，无奈中理了理思路，还是把话题引回到他本来的目的上来，“这个东西除了这院里的，你还给谁看过？”

其实，这张疑似泄题的纸倒也变相帮陆征铭掩盖了他实际想问的问题，唯一可惜的就是一不留神把叶筱曼裹了进去，让人遗憾。

“什么给谁看过？这是我的！哼，那么不容易‘偷’来的好东西，我怎么会舍得分享给别人？！”

这世界上若真是有人可以用几句话就把陆征铭气死，那真非叶筱曼莫属！

“当真？”

“……，看不出来我眼皮子浅吗？这会儿你那伟大的判断力怎么又不好使了！”叶筱曼恨不得每个字都带上刀，听得莉莉在外面心肝肺都在哆嗦。

话说到这份儿上，应该也没有扯谎的必要了，陆征铭收起这张纸，长叹一声道：

“今明两天不要出去了，也别回局里，让莉莉和张蔷她们帮你打饭，后天准时来办公楼三层小会议室，十点钟，千万别迟到了。”

说完，陆征铭起身往外走，到叶筱曼跟前停住又看了看她，可叶筱曼立马愤而躲开，硬是把陆征铭原想在她耳边的几句叮嘱都给顶了回去……

西墙根儿铁门被带上的声音还没下去，叶筱曼就猛地拉开了修复室的门，她走到门外却再不挪步，就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莉莉。

莉莉这时早已退到院子里，一脸心虚地看着叶筱曼，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疯狂琢磨怎样才能浇灭叶筱曼那周身汹汹燃烧的怒火……

可不等她开口，叶筱曼已经快步回了房间，“嘭”的一声摔上了房门，然后只听一阵插销响，她从里面锁了门。

这时莉莉赶忙走过去，急切地把门敲了又敲，但叶筱曼在里面根本不为所动。

“筱曼，你开门，你听我说……”

张蔷这时在屋里透过窗子把刚才的情景看了个大概，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见中午还嘻打哈笑情同姐妹的两个人转眼就翻了脸，不禁摇头叹气，因为压根儿不愿掺和到她们两人的矛盾里，便赶忙把窗户给关上了。

叶筱曼不开门，张蔷也躲回房间，无人搭理的莉莉在院子里尴尬了好一会儿也只好作罢……

第二天起来，莉莉依旧没能敲开叶筱曼的房门，倒是张蔷终于有了点仗义执言的精神，出来说了莉莉两句，然后就拉着她回了局里，意思是让两人都冷静冷静，想着兴许到了下午叶筱曼就会消气。可她二人刚吃过午饭，莉莉就没了踪影，张蔷打了份饭回来就遍寻不着这个人。等回到浅草胡同，叶筱曼还是不肯出来。

就这样，这天下午这院子里寂静地就跟没人在住似的，只有房顶落鸽子的动静噼里啪啦直响，而张蔷一直坚持到夜里都没听到西墙角那儿的铁门被推开。

按理说，到了这时应该有人跟陆征铭或者关林报告一声，毕竟一个夜不归宿，一个整日把自己锁房间里，没一个妥当的不说，安全也成问题。

但这事坏就坏在不管是陆征铭还是关林当时都没把在这边定个负责人的事放在心上，总想着再等等，等考核结束人员定了再说。结果，无人负责就无人报告，原来有事还可以指望像莉莉这种热心肠及时反馈和张罗，现在让张蔷这种性格的人为了这些人和事半夜三更出去找人是根本不可能的。

于是，这一晚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张蔷不过担心到上床也就不再去想，至于隔壁屋里叶筱曼如何她也懒得多问，而那个没了踪影的莉莉在她看来也不是小孩子了，说不定躲谁屋里玩儿去了，反正张蔷总有自己的一番说辞把事情辩圆……

第二天上午的考核是准时开始的，人不多，房间也不大，不过关林、陆征铭、罗山和丁工程师都来了，四个人盯着这群人，那真是管得死死的，把原本可能没那么紧张的气氛烘托地十分到位。

几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拼在一起，来的都找了个位置坐下，彼此间眼神里多少都存了惴惴，那个姓谢的还是和姓黄的坐一起，两人自打进屋就在搜寻叶筱曼的身影……

张蔷因为这两天的折腾起得有点晚了，所以洗漱吃饭都匆匆忙忙的，等她快步赶到办公楼三层，待到坐下才想起四下里找寻叶筱曼和莉莉两个人。

不过在她的心里，眼下的事情千万件，可哪件都赶不上考核这事大，所以按理说就算这俩姑娘打起来，今儿还不是得该来还得来。

结果，她找了找才发现，莉莉倒是来了，但叶筱曼却踪影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