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就在织田信长上洛之后,就要求堺町的商人拿出20000贯钱孝敬,但是堺町的大老板们可不会轻易向一个尾张乡下大名屈服的,会合众直接拒绝了织田信长的要求。
当然,这帮人狂也有资本。
战国时代的堺町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自治城市,它旁边还有个好几个充当防卫用的其他小自治庄园,这些庄园连同堺町一起构成了一个整体,所以让各个大名对这里不敢轻举妄动。
比如堺市附近的平野庄就是如此。平野庄是一个被7个家族控制的联合性质庄园,是附近的交通要道,早在平安时代就是比叡山延历寺的庄园,后来又成了融通念佛宗的老巢。
战国时代的平野庄因为有钱、有人、有武器,所以发展成了一个防御力很强的商业城市,并且与附近的堺市保持着密切联系,充当堺市的前哨站。此外平野庄还是当时日本最大的精制棉产地,附近的大名不敢对这里轻举妄动。
战国时代堺市一旦受到攻击,妇女儿童就会往平野庄逃。反之平野庄一旦受到攻击,妇女儿童就会往堺市逃。猴子统一日本以后,平野庄是猴子老婆宁宁的封地,后来无论是丰臣家还是德川家都得绕着走。江户时代后这里也没设藩,而是继续维持平野庄的原有配置,采用当地人当代官来管理这里,直至明治维新。
随意,当堺町的商人们拒绝缴纳这笔钱的时候,火冒三丈的织田信长也没有立刻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
如今,做为堺町、草津的代官,银次郎不能对此不闻不问。不过,现在也不是带兵攻打的最佳时机,所以还得想其他办法。
银次郎想到的办法,就是用商业手段来对付这些商人,在商言商嘛。
具体的做法就是用津岛白糖去打击堺町的白糖生意。
要说白糖的价格不算特别贵,之前说过每斤150文左右。奈何堺町的白糖不能自产,完全靠南蛮贸易进口,而津岛白糖可以自产,成本这一块就是堺町白糖比不了的。
另外一点,南蛮白糖也不是直接到堺町交易,而是由葡萄牙商人先运到长崎,然后堺町商人再从长崎商人那里购得之后再运到近畿贩卖,这就又多了一层成本。
既然你成本高,到货周期长,那就别怪我用成本低,到货周期短的商品来冲击你的市场了。
葡萄牙的大帆船于每年初夏乘着西南季风东渡日本,把中国的铅、白丝、扣钱、红木、黄金以及从印度出产的砂糖运往长崎高价出售,到秋季的时候则乘着东北季风返航。
“现在是年底的秋末,这时候的南蛮人商船已经走了,而且要到明年的夏天才会来。”银次郎说道:“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茶屋明延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面面相觑一番之后,都用问询的眼光看着银次郎。
银次郎眉头微微一皱,这些商人不应该对这些流通环节的信息这么不敏感才对。但是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那就只能自己说。
“堺町的商人刚刚购买了大批南蛮人送来的货物,所以他们手上的现钱一定很少。”银次郎说道:“而且,白糖要到明年夏天才能到货。”
银次郎心想这次说的这么明显了,你们还没有点领悟吗?
经营土仓的后藤德乘最先反应过来,说道:“如果我们手里有现货白糖,就可以在明年夏天南蛮白糖到来之前,现把要购买白糖的人都喂饱。而且由于市面上的钱少,我们不但能收到现钱,而且还都是好钱。”
眼下日本主要流通的货币是明朝的永乐通宝,这种做工精细的铜钱是明朝专门用作外贸的。还有就是走私贩子从福建沿海走私过来的私铸钱,因为做工差,又叫恶钱。这种恶钱,商人们一般都不会愿意收,葡萄牙商人自然也不会愿意收。
永乐通宝和这些恶钱之间还有一个1比5的汇率,在有些经济落后的地方,永乐通宝和恶钱的兑换比例在1比7。
按照银次郎的估算,那古野城那些蜜竹全部砍伐之后,能出白糖大约5000斤,其他黄糖、黑糖等副产品大约1000斤,这7000斤糖往近畿一冲,虽然远远谈不上对堺町有致命的打击,但是也足够堺町那帮会合众心疼一段时间了。
具体的操作就由安井道顿、西川仁右卫门、堀田正定和茶屋明延、后藤德乘以及角仓了以去完成。
办法也很简单,他们首先散播出消息,说京都商人有一大批现货白糖要出售,一共4000斤。可以现货供货,但是也要收现钱。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堺町,一开始,那些从堺町商人手里买白糖的人是不相信的,但是架不住人家直接就在大津摆开架势,将许多白糖堆在露天展示,你给钱就卖。
这下,那些原本和堺町商人签下了明年白糖交易文书的外地商人坐不住了,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在他们看来,今年夏天的白糖已经卖完了,不如乘着现在有低价的白糖,自己囤一点货,在夏天之前把这些低价白糖出手,抢先占有市场利润会更高。尽管可能之后还得去堺町买高价白糖,看人脸色,但是堺町商人手里的白糖不也得靠自己这些外地商人才能消化掉?不然你堺町会合众天天把白糖当饭吃吧!
大津城町街上,茶屋的商店门前排满长队。
“茶屋大老板在不在,我等已经在这等了好几日了,总是推脱说不在,你们茶屋怎么能这么做生意呢?”一个甲斐国远道而来的小商人急的直跳脚。
以前说过,东国的道路交通条件实在不好,无法像西国那样大规模船运,都是仰赖驮马驮运还有挑夫挑运,一个个丘陵山地间的聚落只能如此出货。
这些挑夫驮马可不管今天挑没挑货,被东家从遥远的上野、甲斐、武藏等地雇来,来一天算一天工钱,本小利薄的小商人哪里扛得住这么天天拖着的开销。
“实在抱歉,店主今天去北面采办新货了,一时半刻实在没法抽身回来,请各位再回去稍等两日,店主一回来立刻通知各位。?”店里的学徒满脸堆笑,敷衍着交集的外地行商。
行商们看着今天又白跑一趟,满脸郁闷和焦急,絮絮叨叨的结伴往对过的宿屋行去。
这可高兴坏了大津城内的宿屋,天天客满,供不应求,生意火爆至极。
几个上野来的行商人,团作在一起,一筹莫展。
虽然大津这里打出牌子,白糖给钱就卖,但是也要做出一副供不应求的架势。即便如此,每斤100文的价格,还是让各地商人们趋之若鹜。
没过多久,将近1000斤的白糖就经由茶屋发往全国各地。
这下,那些还在观望的商人们坐不住了,但是他们手里的钱都做为定金和堺町商人做了交易了,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现钱来,可又不想放弃这块到嘴边的肥肉,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是和堺町商人毁约,文书作废,你把钱还给我,我该买津岛白糖去了;二是借钱来买,问谁借?最方便的当然就是土仓的后藤德乘咯!
于是乎,一时间手拿交易文书,要来和堺町商人毁约的外地商人们就挤满了会合众的商店。
这时候,会合众就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是保单还是毁约。尽管毁约能拿到定金做为补偿,但是那是小头,若是今年冬天这些外地客商已经采购到了白糖,囤够了货。明年夏天的白糖到货时,卖给谁去?还真的自己天天当饭吃吗?
所以,会合众也想出了两个办法来应对,第一个是降价保单,你不是卖100文一斤吗?我降价到85文一斤来保住订单。第二个就是主动出击,你不是卖100文一斤吗?我堺町也组织一批人去大津扫货,你有多少我吃进多少,等到了明年夏天,你手里没货,而我堺町手里有货的时候,我还可以买高价来弥补我的损失。
但是买主不认啊,人家大津是现钱现货,外地商人买走之后可以立刻变现。你堺町这里虽然85文一斤听着便宜,不过那可是半年之后的事,谁知道半年之后市场行情会变得怎么样?万一人家还能再拿出几千斤低价白糖来抛售呢?错过了今年冬天到明年夏天之间的这段空窗期,损失的钱你堺町补给我吗?
于是,外地商人们提出你堺町要保单也可以,你也必须给现钱,而且不是补100文减去85文的差价,而是原来订单上的价格与85文之间的差距。
原来堺町卖给外地商人的白糖价格在普遍定价在120文左右,所以几乎每一斤都要补偿35文左右的差价。光是为了保住定单,堺町就额外支出好几千贯。
然后,堺町的扫货队也出发去津岛扫货。可银次郎早就派出伊贺、甲贺忍者在堺町监视,扫货队都是哪些人,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抵达都清清楚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