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幻境,金身寺大殿外,瞧见东来和尚,周榆很是意外。
这里并非现实,而是大梦当中,对方怎么会在?
忽然,周榆想起自称对方的法号是东来。
一个有些离谱的念头浮现脑海。
“施主,恭喜恭喜。”
东来和尚走向周榆,笑呵呵拱手道喜:
“超度行尸,积下功德,必定有好报啊。”
看着对方笑哈哈的样子,周榆却是笑不出来。
“大师,你真是从东边来的?”
他问。
胖和尚哈哈一笑:
“出家人不打妄语,和尚我怎么会骗施主呢。”
周榆指了指西边:
“可灵山在……”
胖和尚抬起手,笑眯眯道:
“施主,和尚我是从东边来,错不了。”
周榆懒得揭穿了,对方就爱演,他能咋办。
“你早就知道金身寺的问题,鬼差觉得香火不断就不出了事情,就不打算管,他们好歹也是和尚,算佛门自己人,你也不管?”
他又问。
东来和尚笑呵呵答道:
“种因必然得果,金身寺种下的因,化作今日的果,又何须和尚我多操心呢?”
周榆叹息一声,他摸清楚了,这些大能都一个样子,能只手遮天但就是不管凡间事。
问就是因果,问就是劫数。
他决定直接走流程:
“这次涉入因果,跟你大师脱不开关系,多少也算帮了你的忙。
大师你都来了,不会只为了恭喜我两句吧?”
东来和尚笑道:
“积攒功德,来世享福,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周榆撇嘴:
“大师,我这样的年轻人到岭南城打拼不容易,咱别整下辈子,来点这辈子的。
多少意思一下,岭南城还有好多寺庙,下次我优先照顾佛门生意。”
“呵呵,倒是个会做生意的,好吧好吧。”
东来和尚手探进袖子,摸出一个小袋子来。
“拿好咯。”
周榆接过珠子,仔细一瞧。
“须弥袋(二阶),法宝,如荷包大小,却藏一尺见方小世界,死物活物皆可存放其中,无法填补。”
周榆算了一下,一尺见方不算大,但兵器和天材地宝都可以放入性命空间,用来容纳其它东西也足够了。
“多谢大师。”
正说着,忽然周围的景色变得朦胧,无边无际的黑暗席卷而来。
“这是?”
“金身寺的因缘已了,这片幻境自然走到尽头,施主,来日再见。”
随着东来和尚的话音落下,周榆再度回到性命缺口之上,他伸手探入,发现能去的地方又只剩下五庄观。
“这么一看,我和五庄观的因缘未了,等再解决一个万寿教的长老,肯定还能换点宝贝。
可万寿教要去哪儿找呢?”
周榆离开性命缺口,从梦中苏醒,发现外表是钱袋子的须弥袋就被自己抓在手心。
起身后,看到陶枕还在工作。
“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你睡着之后连呼吸声都很平缓,小到几乎听不见。”
陶枕放下手中的文件,转头问道:
“我听说你现在也是捕快,你选了什么职位?”
“和你一样,更夫。”
“为何?”
“白天跑山,晚上干活,正好分开。”
周榆解释完,叹了口气: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结果事与愿违,流水县柴帮拿下的那座山,好像是头大妖的地盘。”
听到这话,陶枕用毛笔的尾部抵住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岭南城周边的大袄,几乎都生活在城中,你或许可以去与其交涉。”
她这话让周榆有点意外:
“几乎都什么意思?城里不止一头大妖?”
陶枕点头:
“对,但也不多,更多的还是些因为大妖的法术,得以提前的化形的小精怪。”
周榆更加意外了:
“这些妖怪就住在城里?和人类生活在一起?他们不吃人?”
陶枕回答:
“妖怪吃人和人吃宝植并无多大区别,人不吃宝植日子能过,妖怪也是同样。
但就像人不会放着漫山遍野的宝植不去采摘,妖怪能在城里住下,更多是因为城主。
他不知道和大妖达成了什么协议,让大妖管住了大部分小精怪,小部分不听话的,吃人被发现,交由人类武者处决。
不过近些年,蛮人部落和岭南城的冲突不断,入城的妖怪也越来越多,这份平衡能维持到什么时候,不得而知。”
周榆感觉自己又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蛮人部落?岭南城外面?”
陶枕点头:
“岭南城周边的蛮人部落较为强大,他们修炼的武道,足以与我们的气血武道媲美。
因为各种原因,冲突从未停止,但好在没发生大的战争。
不过有消息说,在北岭被打散的叛军又回到南岭,可能太平日子也没多久了。”
周榆这时候明白了,狮驼国也没看上去那么安稳。
他忽然觉得在流水县的日子,算得上是岁月静好了。
“陶枕,这座城里有万寿教吗?”
周榆知道地府也在追查万寿教,因为万寿教犯下的罪状正好受泰山殿管辖。
“很多。”
陶枕给出回答。
“杨楚生是流窜在大山里的万寿教,但这座城市里的万寿教,有更多明面上的身份。
他们有些是经营百年的医馆,声名鹊起,有些是铁板招牌的武馆,桃李满天下。
甚至有些,身居要职,要对付这些人,很难。
我暂时只能按兵不动,先处理些游魂野鬼,熟悉岭南城的环境。”
周榆点头:
“放心,我会帮你。”
他本就看不惯万寿教的所作所为,如今可以拿天寿宝珠去找镇元子换宝贝,岂有不追着打的道理?
下午的时候,周榆走在街上听到了一则消息,金身寺的金身和尚,都裂开了。
是在更早些的时候,香客们正在参拜,忽然听到金属碎裂的声音。
很快,他们看到金身和尚的“金身”一点点离开,露出其中的尸体。
香客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捕快很快到场处理这件事,随后就是金身的秘密被广而告之。
所有和尚都被带走审讯,愤怒的香客们知道了自己拜的金身佛从何而来,纷纷觉得悔气,砸了金身寺的香炉。
周榆听到东来和尚那番话的时候,就想到太虚和现实会有联系,也好奇自己打碎百目铜尸,怎么就算结束了和金身寺的因果?
现在他明白了。
……
内城,岭南寺。
金身寺金身破碎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正在诵经的方丈这里。
方丈闻言,叹息一声:
“恶报、恶报。”
他随后望向小沙弥:
“快去,买下金身寺的地皮,稍加修缮,再开一间寺庙。
众人已经见过邪魔外道,是时候让他们知晓,何为佛法。”
小和尚点头,随后又问:
“方丈,田大官人的夫人前来求子,她家老爷最近迷上个舞女,她又一直未孕,想生个儿子拴住他家老爷的心。
可最近师兄弟们都很累,要不我来……”
方丈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田大官人夫人的样貌,叹息一声:
“她可是轩竹楼曾经的头牌,身高七尺,你还年轻,把握不住。”
“田大官人近日才捐了白银千两,她的夫人有求,不可不帮,她就不用去禅房了,我亲自接待。”
小沙弥有些失望的点头,转身离开。
方丈看向面前雕像,双手合十,继续诵经,在阳光的投射下,他所跪拜的佛像拉出影子,是一尊双面四臂阿修罗。
周榆下午回了一趟流水县,在步履如风的加持下,他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回春医馆门前。
进去后,政元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周榆摆了摆手:
“师兄别提了,我以为岭南城远着呢。谁知道就隔了一座山。”
政元惊奇:
“岭南城就隔了一座山?”
周榆没想到政元也不知道:
“师兄你也没出过流水县?”
政元叹气:
“当了大夫,天天有事儿,哪里走得开。”
两人说话的地方,正是政元为病人诊断的地方,即便和周榆说话的时候,政元手里也写着药方。
而来门外还排着好几个病人。
“热水冲服,三日内不要饮酒,不要吃辛辣之物,两日不见好转,迅速来找我。”
送走一个病人,下一个立刻接上。
“这会儿没空跟你闲聊,你是来拿丹药的吧,在后面药方。”
“好嘞。”
周榆去取丹药,恰好撞上石伯阳,周槐也在,石伯阳正在教周槐辨别武者用的丹药。
“二哥!”
“小妹、师傅,我来拿一下下一周的丹药。”
说明来意后,石伯阳很快给周榆打包好,又问起他在岭南城怎么样了。
“呃,一切都还好。”
“真的?骗师傅遭雷劈的。”
“好吧,有点小变故。”
在石伯阳的要求下,周榆简单说了自己官役被顶走的事情。
“原来如此。”
石伯阳没有半分惊讶。
“师傅你早就猜到了?”
周榆反倒意外了。
石伯阳呵呵一声:
“当然,你师傅我要是能在岭南城呼风唤雨,说一不二,至于在这里待上三十年?
不过你放心,东西是你的,你抢回来了还是你的,把东西抢回来,也好让你熟悉一下岭南城。”
随后他又叮嘱一句:
“岭南城不比流水县,官府的力量比你想的要大得多,有时候出了事情,直接把人打死未必是最好的办法。”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至少把人打死不是问题的唯一解法,你师父我当初不会其它法子,最后落到这个地步。
你可别走我的老路。”
周榆拱手答应:
“师傅您就放心吧,弟子是个性格温顺的人,能不动手绝不会动手,更别提夺人性命。
我学武是为了强大自身,而不是伤人害命。”
石伯阳点了点头:
“那就好。”
他接着又提到一句:
“啊对了,如果实在被欺负的过不下去,别硬撑着,回流水县,有什么恩怨,还有师傅在。
要是真的有人跟你过不起,那我就跟他过不去。
没事的时候也多和去魏诚师叔走动走动,很多事情他说的上话。”
周榆好奇:
“魏诚师叔在岭南城是做什么的?”
石伯阳摇头:
“不是那种说的上话,和他动手的,最后能活下来的不多,久而久之,大家就愿意听他讲话了。
但你也只能让他帮你说说话,他这人最瞧不起仗势欺人的人,你要是想用他来压别人,他估计直接不管你。”
周榆点头;
“弟子都记下了。”
他不打算走到求人和回来麻烦石伯阳那一步,石伯阳让他走投无路就回来,这是师傅对徒弟的宠爱
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不连累师傅,这是周榆自己的想法。
将丹药装入须弥袋,周榆再度回到岭南城,这一来一回,天色便到了黄昏时分。
按照约定,周榆去了萧氏锻造铺,准备和萧胜一起出发,抵达的时候,发现门口还有两个人。
是孟衍和程东花。
孟衍穿上一身捕快的衣服,看上去精神许多,程东花则是一身轻快的麻布衣服,扎了一个高马尾。
看到周榆,两人也有些意外。
“周榆,好久不见。”
孟衍主动打招呼。
“孟衍,你也到岭南城了啊,不留在武馆继续学吗?”
周榆抬手打了招呼问。
“嗐,这得怪你。”
孟衍叹息一声,说出原因。
原来是因为去年的火窑擂台大比,孟衍输的时候,他师傅就在台下。
他师傅觉得孟衍可以输,但不能输的那么丢人。
但过了几天,他的师傅发现孟衍的虎鹤双形精进了许多。
思索过后,他的师傅得出一个结论。
杀法是一切武道的根基,虎鹤双形是两种不同武功的融合,想要融合的好,就必须要打杀。
流水县城没了万寿教,实在太过安稳,他就打发孟衍到岭南城当了个捕快。
“唉,可苦了我,不过岭南城也有岭南城的好,你知道我来了几天遇到什么了吗?”
他激动起来:
“我遇到妖怪了!还是头虎妖,明明比我还弱,却能化形成人类,真是不可思议。”
他越说越眉飞色舞:
“那是个开包子铺的,最近失踪了一个人,后来我们一查,才发现那个人经常说他店里的包不好吃。
遇害的那天晚上,那个人被勾栏的姑娘骗光了钱,又喝醉了酒,就去这头老虎店里闹事。
老虎气不过,当场就把他给杀了,剁碎扔进河里喂鱼。
咱和几个人,围追堵截,才把它抓起来,他仗着自己是妖怪,还想跟我耍两下,嘿嘿,被我虎鹤双形狠狠的暴打。”
周榆听得好奇,又问:
“那后来呢?”
孟衍说:
“后来的事情才精彩,本来都把它抓了,但周围的邻居听说这事儿,都来给他求情。
好像这头老虎平日真就是兢兢业业做包子,从没有伤人的前科。
街坊邻里不仅不知道他是妖怪,还都觉得他这人憨厚老实,能处。”
说道这里,他摊了摊手:
“还好我们捕头有经验,他当场把那头老虎打的现出原形,看到他是妖怪,大家又开始叫着一定要杀了它。
还有人怀疑它一直做得都是人肉包子,但实际上,他只做蔬菜包子。
最后,上头定了性,当天下午就拉到菜市口杀了,那老虎也是奇怪,最后要求变成人形再死。”
周榆听了若有所思:
“难怪妖怪喜欢住在城里,可能他们也喜欢当人吧。”
孟衍不理解:
“可能吗?”
周榆反问:“还有人不做人非要做畜生呢,你可是亲眼见过的。”
想起宁玉,孟衍若有所悟。
这时候,程东花也插话进来;
“周榆,今天晚上来的人,好像跟你有关,你真的要去吗?
我听说那人的官役身份是顶替了别人的,这种东西的数量是固定的,最近也没听说哪个人退下,那个人死亡。
新增的位置,只能是你的那个了。”
周榆拿到了官役的事情,流水县城里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都知道。
程东花从这点直接推断出,周榆的官役身份被人给抢了。
孟衍吃惊,随后是愤怒:
“什么,你的官役身份被抢了?岂有此理!以为我们是小地方来的,就好欺负吗?”
周榆抬手让他不要激动。
“确实,他的官役身份十有八九是从我这里抢来的,但今天晚上我还是要去。”
随后他笑呵呵道:
“放心,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是去闹事的。”
程东花点头:
“对方在岭南城的势力不小,你见过萧胜了,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些小地方来的人,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必须多一些朋友。”
她顿了顿,随后声音带上歉意:
“我知道这对你不太公平,也明白这件事你才是受害者。
但是,看在萧胜迄今为止从未亏待过你。
希望你今天晚上,尽可能的,不要和对方起冲突。”
看到程东花说道这个份上,周榆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
“东花,你是信不过我吗?”
程东花摇了摇头:
“我不是信不过你,怎么说呢,那个人的性格很……一言难尽。
他出生捕头世家,最后官役的身份都要靠抢别人的,不是没有理由。
我很担心,他知道你的身份后,会故意来挑衅你,千万别中了他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