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呆呆的?”
青麟蛟龙的声音把周榆唤回现实。
意识到自己又陷入猜疑,周榆深吸一口气,开启金刚躯。
他打算就这么一直维持金刚躯,彻底把那些繁杂的思绪压下去。
多疑只会内耗,对现状也好,对未来也好,都没有任何用处。
“睡太久了,有点落枕。”
周榆抓着鱼,从地上站起身,跟扭头看着自己的蛟龙对上视线:
“周榆,是个……武人,正在四处游历,增长见识。
姑娘怎么称呼?”
青麟蛟龙听到周榆介绍自己,大大方方的给与回应:
“荀秋,因祖上和晋国的智氏有些关系,得了姓氏,如你所见,我非人。”
周榆嗯了一声,点出对方身份:
“青鳞蛟龙,化形入世。”
荀秋面露诧异,惊叹道:
“好眼力啊,你懂观术?”
周榆呵呵一笑:
“本命神通,不值一提。”
他又问:
“妖兽追求气血,我当气血充盈,怎不见你对我动手?”
荀秋反问:
“武人杀妖,可得功名入仕,你不也没对我动手?”
周榆面对反问,倒也不恼,他发现开启金刚躯后,自己的心态真好。
他打着商量道:
“我又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恶事,为何动手?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
荀秋得了答案,从地上站起来,正面对着周榆,也给出自己的回答:
“我跟你又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夺你性命,浪涛之下,比人有营养的东西多如砂砾。
出门在外,我也想结交朋友,瞧你有些意思,似人又似穷奇,你真是武人,不是喜欢把脏东西放身上的大巫?”
周榆此时心绪平静,对语气和情绪的察觉更加敏锐,他能听出对方不是说谎。
“大巫……也能算吧,我修习的武艺,前身是大巫的傩舞。
不过巫卜之术我确实不懂,传到我这一代,已经是身心合一的杀伐手段了。”
周榆说着,身边浮现出一头穷奇凶兽来,凶兽依偎在周榆身后,好似他的守护神一般。
见到这一幕,荀秋的眼中星光闪闪:
“好神奇,夺远古生机为己用。
能教我吗?”
周榆摇头:
“基本内功可以教你,但核心的东西不行,不过你既然是妖,又懂得法术,学这个意义不大。
我生活的地方,群妖环伺,人活着很是艰苦,这才出现这种安身立命的杀伐术。”
荀秋摇头,反驳周榆的看法:
“青蛇口中牙,毒蜂尾后针,都是天赐杀伐器,法术神通练的再高超,也不能忘了老天赐下的杀伐器。
我有凶牙、利爪和长尾巴,他日法术没了作用,这些才是我的依仗。
基础就基础,你教我,我也帮你,咱们可以做一百年的好朋友。”
说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
“不行,这样诚意不太够,这可是你安身立命的本事,基础更是重中之重,房子稳不稳,都看地基。”
她想了想,得出个法子:
“我们结拜吧,我年龄肯定比你大,我管你叫师傅,你管我叫姐,咱们各论各的。”
周榆见她心诚,便不拒绝,他对和妖怪结拜也没什么抵触,反正乔木还和自己性命相连呢。
结拜这件事,他也觉得没有必要,但荀秋很坚决,似乎很看重这层仪式感。
而且她选择的仪式,还有点古怪。
简而言之,就是拉勾。
各自在小拇指上切个口子,然后手指勾在一起,两人血液交融,再向着身旁的溪流起誓。
周榆看着这条连人都淹不死的溪流,问道:
“可以省去这一步,这条溪流太浅,不像有神明。”
荀秋对仪式的完整却很坚决:
“溪流总有一天会汇入大海,四海龙王为我们的誓言见证。
绝不刀兵相见、绝不抛下彼此。
违背誓言的人,溺亡四海之水。”
周榆看对方郑重的念出词儿来,好奇的问了一声:
“你是蛟龙,还会溺水?”
回应他的,是荀秋朝他嘿嘿一笑,小拇指勾的更紧了。
周榆哑然,心里感慨一声:“倒是个古灵精怪。”
……
“我已经把尾巴收起来了,你别告诉别人我是妖怪,之前去集市,别人一听到我是蛟龙,跑的比兔子还快。
吃人的蛟龙肯定有,但我又不吃,他们跑什么嘛。”
两人烤了两条鱼,串在树枝上,边吃边上路。
路上,荀秋叮嘱周榆,别暴露了她的身份。
“只要你不害人,我自然不会说,你害了人,说不说都一样了。”
周榆保持着金刚躯,坚持的时间长了,虽然没什么消耗,却会觉得心中空虚。
他没有解除,当做锻炼心智。
性命缺口告诉他,目前的线索在蛟魔王,即身边这个头发乌黑的大姑娘身上,他也没有其它线索,正好跟着对方一起走。
凑近之后他才发现,对方的个子和自己都差不多了,行为像个少女,却是个高挑的身材。
对“少女”的提问,周榆给出自己的看法:
“一般人可没有猜测的本钱,你不吃人,那自然没事,你若是吃人,他们不逃便是死。
既然没法第一眼看出你吃不吃人,最佳的方法,自然是见到就逃。
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到这片地方来,听说这里局势挺混乱的。”
荀秋啃了口鱼,把骨头嚼的咔咔作响:
“拜老祖呗,家里长辈说,我如今化形了,便算作成年了。
让我去傲来国的国都,拜访我们这一脉的老祖。
麻烦的很。”
周榆好奇:
“你们一脉的老祖?”
荀秋嗯了一声:
“是头龙,说是老祖,但实在太久远了。
傲来国,傲来,实为‘敖’来,敖为东海龙族的姓氏,我们宣山一脉,往上追溯,就是建立了傲来国的东海龙。
好像是后代不争取,被其它妖怪把国家抢了,只好远遁宣山,这才有了宣山蛟龙一族。”
说到这里,她叹息一声:
“不过,以我之见,这更像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想方设法要攀上和东海龙族的关系。
蛟是蛟,龙是龙,就算蛟龙带个龙字,终究不是龙,蛟是水中物,能发洪水,龙是天上客,行云布雨。
这种硬蹭关系,就像是我们生而为蛟多丢人一样。”
周榆呵呵一笑,说道:
“既然要去傲来国的国都,我正好一并去,我也想看看龙的模样。”
荀秋嗯了一声,指着前方说道:
“我把地图记下来了,前面就有个庄子,正好休息一夜。”
两人一路跋涉到山庄前,敲响柴门,门开后,走出一个六旬老人,他看了看周榆和荀秋,拱手道:
“两位贵人,还请到别处吧,今日庄上有事情,不能招待。”
周榆往屋里瞄了一眼,看到不少人聚在一起,好奇发问:
“老丈,我们只求有间屋子过夜,不吃你一粒米,这样不成吗?”
老头摇头道:
“要是平时,远道而来的贵客,酒水鸡鸭肯定都管够,定然是好生招待。
可今天着实不巧,若是旁人倒无妨,只是两位着实不可。”
周榆质疑道:
“老丈,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别人可以,我们喊道不行,我们比其它人差了?”
一旁的荀秋也不服气:
“老头,你得说个明白,不然今天你就是叫来七八个汉子,也别想赶我们走。
我这位弟弟,是晋国的武士。”
周榆没想到荀秋随口就给他编了个身份,不过他也想到,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当即胡掐起来:
“老丈,不是我说浑话,你知道我身边这人吗?她一个女子,何以穿着如此鲜亮?
她是巫师,你今天赶走了她,明日她对你下咒,让你庄上风雨不顺!”
听到这话,老丈吓得扑通跪下,眼看就要磕头,周榆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老丈,不必如此,只要让我们住一夜便可。”
老人这时候叹息一声:
“两位贵客,不是我老汉不仗义,实在是有难处。
今夜是小女出嫁的日子呀。”
周榆更加听不明白了。
“这是喜事,如何要逐客?”
老人答道:
“非是老汉要逐客,而是要强娶小女的,是附近山上的妖大王。
这妖大王生性残暴,最爱吃皮肉娇嫩的女人,这周围几个庄子,每年要轮流献上一位新娘,今年便是到了我庄上。
我看两位锦衣华服,这位姑娘更像是从未沾过泥土一般。
被那妖大王看见,性命难保啊。”
听到这话,荀秋呵了一声:
“还有这种事情?老头,交给我们。”
周榆双手合十:
“老丈,其实我是西方来的巫师,有一门说因缘的法子,可以保你女儿性命。”
老人有些不相信的问了一句:“当真?”
周榆往前走了一步,一拳砸在柴门门框上,轰隆一声,挥拳带起的风吹的老人头发乱飞,老人转头一看,自己整面墙都被砸了个稀巴烂。
他双腿一软,便又要跪下,却被周榆立刻拖住:
“不必行礼,只是要说说,你看我本领如何?能为女儿说这趟因缘否?”
老人连声应和:“当然、当然。”
进了宅院,却看到宅院里面的客人都逃命去了,老人怒骂一声:
“都是些胆气的东西!”
随后,他给周榆解释起来,那些都是庄上的客人,他平日素爱结交各路英雄好汉,然而有事上门,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些酒囊饭袋。
周榆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只是问:
“您的女儿在何处?”
老人说到:
“正在闺房,已经哭了一夜了。”
周榆嗯了一声:
“你让她换一套衣服。”
接着他又朝着荀秋叮嘱:
“一会儿你穿上她的衣服。”
荀秋反问:“为什么不是你穿?”
周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虎背熊腰,笑道:
“我倒是可以穿,只怕那妖怪眼睛太尖。”
荀秋叹息一声。
最后没让姑娘脱衣服,荀秋不喜欢穿别人刚脱下来的,自己把穿着的衣服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款式。
看着上去颇为喜气。
周榆则屏息凝神,就站在房间里。
这是武者的龟息功夫,能够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蔽,是应对妖兽对气血的明锐探查力,开发出的手段。
到了夜晚,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个中气十足的沉稳声音:
“老汉,娶了你的女儿,我不亏待你,今年你的庄上,便不用再送年轻人过来,送些老病残,便可以了。”
周榆听到了老汉的连声道谢。
随后,他看到了门窗倒映出一个巨大的影子。
“乌猪(三阶)。”
后面的内容,周榆没看下去,完全没意义。
自己都踏入四练了,三阶的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啪嗒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大腹便便的猪头人走了进来,通体乌黑。
看到等在床上,盖着盖头的新年,乌猪一惊:
“这身段,怎么比上次瞧见好上百倍,莫不是上天可怜我这熬战之法施展不开,送我美娇娘?”
回应他的,是从一旁想起的一声暴喝:
“你这肥猪也配?”
周榆抬起一脚,砰的一声过去,乌猪的身体就到了屋子外面,墙壁都被打出一个洞来。
乌猪那肥壮的身体滚了好多圈,才停了下来,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瞧见走来的周榆,在周榆的身后,是举着火把的庄上父老。
他惊恐发问:
“你是何人,你是何人?”
啪!
周榆双掌合十:
“初次见面,万形门,周榆。”
众所周知,周朝最为讲究礼数,遵循古老的礼数,乌猪双手合十:
“初次见面,翻云山,乌黑大王。”
……
“你踏马也配称大王?”
周榆身形飞射,一脚把乌猪踢到半空,下一瞬,他的手中已经出现狼牙重弓。
拉开弓弦,鬼火汇聚成箭矢,瞄准半空妖魔。
“下黄泉吧!”
飞驰的箭矢击中乌猪,众人看到了一颗燃烧着下坠的流星。
“咿呀呀啊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喊叫声发出,由强到弱,最后完全消失,只剩下一具失去生机的死尸。
周榆掸掸手,朝着身后人招呼一声:
“烧了吧,没用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鼓起勇气,把火把扔了上去,有了一个开头,剩下的人也就有了胆气,越扔越快,最后竟然成了砸。
一夜无事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众人离开时,老人带着女儿向周榆和荀秋道谢。
荀秋顺路问了一声去往国都的路。
好汉指了一个方向:
“从这里去百里,就能看到一个渡口,在那里坐船,一日就能到国都。
只是这几日渡口不开放,那里正在举行河神祭祀,待到河神收下童男童女十二对,方可通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