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周榆都需要依靠金刚躯和琉璃身,才能压制住情绪,做出冷静的决定。
正确更是无从说起,一个决定在没有起效的时候,谁也没法断言这是否正确。
人算不如天算是件常见的事情。
这一次,周榆做决定的时候,琉璃身是关闭的,金刚躯也没有开,但他认为自己的决定不能说正确,但的的确确是自己想要做的。
也真正符合狮驼洞这一组织建立的初衷。
“你的选择我都会支持,正因为如此,我需要提醒你,这个选择绝不会是最好的那个。”
乔木看到周榆选择了第四条路,提醒他:
“狮驼洞的那群人,愿意陪你一起去送死的,不多。
用外面的兵是个好主意,可是——
如果连愿意陪你去送死的都没有,你永远就只能是穷奇长老,不可能掌控狮驼洞。
狮驼洞也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发展下去。”
周榆嗯了一声。
不过乔木提出的难题,在他不算困难。
万事都有个解决办法,这一次的解决办法算不上多难。
“首先,我得想办法见到徐圳。”
他说:
“乔木,劳烦你给明世同带个话,让他来安排一下。”
……
第二天清晨,明世同从睡梦中醒来,自己一个人穿戴完毕,仆人送来热水,帮他洗漱。
这一步他本也想自己一个人,但无奈最近卖儿卖女的太多,他看不下去买的多了些。
这些人感激他的恩德,非要做些事情,就只好让她们来伺候生活。
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知道自己的母亲带着自己在很多地方颠沛流离,直到五岁之后,母亲被明家娶进门,日子才好了起来。
那段颠沛流离的日子,让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最初来到城主府,徐圳给他安排的下人,他也都推走了。
如今又过上,被人照顾的生活,他还有些不太适应。
吃早饭的时候,窗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记得城主府里是不养鸟的。
“窗外怎么了?”
他问。
“老爷,鸟儿叫的欢,这个季节可不多见这事儿,按我们地方的说法,这是有喜事儿了。”
回答的仆人是没长开的丫鬟,说这话时脸上笑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明世同听了这话,寻思起来。
看到他沉默不语,丫鬟又说:
“老爷要是觉得吵耳朵,咱家这就拿把扫走,把它们都打走。”
明世同抬起手:
“不必,你去把窗户开了吧。
我也好沾沾喜气。”
丫鬟又高兴起来,应了一声:“好嘞。”
她小跑着过去,开了窗,忽然没想院子里的鸟儿飞了进来,吓了她一跳。
回过神来要去找鸟儿的时候,更加惊讶了。
她瞧见这冬天本不该有的鸟儿,居然停在了明世同的肩膀上。
“老爷,您……”
明世同摆了摆手,让丫鬟不用担心:
“这是有灵的,来给我传信了。”
他伸出手,从鸟儿的脚踝上取下竹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纸条。
看完上面的字,他把纸条放进嘴里,混着白粥嚼了下去。
鸟儿这时候又飞了出去,看到眼前这一幕,丫鬟想问些什么,但想起那纸条被明世同直接吃了,又不敢发问。
“故人来信,不用大惊小怪。”
明世同看出丫鬟的摇摆不定,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补上一句:
“若有人问起,你大方回答就是……只是别忘了,你穿的是谁的衣服,吃的是谁的饭。”
这话语气并不严厉,却让丫鬟惊恐的跪了下来:
“老爷,奴婢穿的是您的衣服,吃的是您的饭,不该说的,奴婢就是被打烂了嘴,也一个字都不说。”
看丫鬟被吓成这样,明世同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日子,城主府里的外人越发多了,有些事儿传开了,他且不论,丫鬟的命比草还贱,又怎么保得住呢。
该说的重话不说,能活命的时候就会没命。
他吃完后站起身,去见了徐圳。
这些日子徐圳变得忙碌起来,朝廷来的人,县城来的人,岭南军里的人,一天三顿都在摆宴席。
瞧见明世同来找他,徐圳立刻扔下宴席上的人,以此为理由脱了身。
两人找了一处暗间,进去后点了蜡烛说话。
一坐下,徐圳便抱怨起最近的日子:
“简直没法过,这群混蛋,天天都得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外面到处都缺粮食,我哪里是坐在城主的位置上,我是坐在火药桶上。”
徐圳长叹一声,看向明世同:
“又有什么大事?不要怜惜我,让坏消息来的猛烈些吧。”
明世同盯着一脸疲惫的徐圳,顿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周榆想见你。”
徐圳听到这话,觉得不明所以:
“想见我就见呗,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哪儿。”
明世同又说:
“以狮驼洞穷奇长老的身份见你。”
徐圳的脸色顿时塌了下去:“又谈生意?”
明世同摇头:
“不知道,他提到了一个名字,北风使。”
“是否要问问夫人?”
徐圳听到北风使这三个字,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用了,她代替我给人陪酒呢,把她叫过来我就得回去。
这事儿谁也别说,安排个合适的,适合见面,一般人想不到的地方。”
明世同见徐圳答应见周榆,思索了一下:
“朝暮山上的破庙如何?夜深人静时,几乎无人会去那里。”
徐圳想了想,点了头。
“就那里吧,你来安排。”
明世同又问:
“需要护卫吗?”
徐圳摇头:
“动静越小越好,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他看着明世同,又顿了两秒钟开口:
“你多小心些吧,没有任何武功,就算吃些强效丹药,也敌不过三流武者。
我把陶绍阳调过来做你护卫,他这阵子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身体倍棒。”
明世同谢了徐圳,两人便离开暗间,暗间外刚走几步,徐圳就停下脚步,往走廊的另一侧瞄了一眼。
“有人?”
明世同立刻意识到徐州在看什么。
“这群人,越发过分了。”
徐圳点了点头:
“该让他们知道些规矩,不然再过几天,我如厕的时候,腚眼子都得给人盯着,那还得了?”
明世同又问:
“他们现在是个什么说法?”
徐圳摆摆手,让他不用操心这个。
“乱的很,各个都想捞一笔,你别操心这事儿,也别和他们走的太近。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已经不是墨池了,他们是粪坑。”
……
夜晚,朝暮山上,浮黎元始天尊原本所在的庙宇屋檐下,徐圳见到了依靠在柱子上的周榆。
“你来的挺早啊。”
他打趣了一句,周榆也回应道:
“哪敢让城主大人久等。”
徐圳又问:
“现在该叫你什么?”
周榆回答:
“我又没改名字,不过为了显得正规,自我介绍,狮驼洞,穷奇长老,负责日常事务的管理。
没人愿意干的麻烦事儿,我来操心,大概就这么个地位。”
徐圳呵呵一笑:
“你和你大哥的干的差不多,不枉认了兄弟。”
周榆明白,徐圳说的“大哥”是明世同。
明世同是石伯阳的儿子,他是石伯阳的徒弟,明世同比他年长,两人以兄弟相称。
“多的废话我就不说了,岭南军出了叛徒。”
见面的闲聊结束后,周榆直入正题:
“叛徒是谁我不知道,在岭南军兵分五路去收复县城的时候,蛮人部落会直冲岭南郡城。
到时候,岭南郡城会发生什么,城主大人比我清楚。”
徐圳嗯了一声:
“无非是生灵涂炭,你来只是说这个的?”
周榆摇头:
“我来,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徐圳来了兴趣:
“但说无妨。”
周榆指出:
“如果岭南军不出击,抵御蛮人,那么在严寒下,县城和义军的决战一定会出结果,
县城赢了还好说,如果赢得是义军,三十年前的事情,大人您比我清楚。
到那时候,岭南郡城就会被五面包围。”
徐圳这时候抬手打断周榆:
“听起来,你是在为朝廷着想?”
周榆摇头:
“我想的没那么远,具体为谁着想,得看你能配合到什么地步。
一切的前提是一句话,城主大人,你能掌控岭南军吗?”
徐圳摇头:
“以前可以,现在有点悬。
动乱是军队的机遇,那些个老军户,恨不得把我踹下去,立刻带着军队去杀个人头滚滚,建立功业。
但……我有办法重新把岭南军掌控在手中。”
周榆嗯了一声,又问:
“您打算怎么处置义军?”
徐圳反问:
“你相信我?”
周榆摇头:
“我能在你出尔反尔的时候,送你下去陪葬。”
徐圳笑了:
“你倒是学了些东西,跟谁学的?”
他没有等周瑜回答,说出了自己的处理方法:
“说到底,动乱的源头,是朝廷。
如今的叛军规模还不大,我可以对他们既往不咎,然后抄几个大户的家,补上征粮的缺口,如果有多的,安抚一下他们也不是不行。
大户死了,有的是新大户,这些叛军死光了,明年县城的税收会大大减少。
他们才是那些交税的人。”
徐圳的话让周榆一愣,他没想到这位城主心地比他想的好许多。
此时的他保持着金刚躯的状态,足够冷静,能给洞察细微的情绪。
在他看来,徐圳没有说谎。
“既然城主大人有合适的方案,那我也讲讲我的。”
周榆深吸一口气,说了起来:
“朝廷加税,已经把大部分人的家底掏空了,如今征粮的事情想办法应付过去,再发一点赈灾的粮款……”
他顿了顿,说:
“这个冬天,还是难过。”
“根源在气候,这个冬天会比以往冷得多,蛮人在岭南郡城抢不到东西,也会去其它县城抢。
我这边得到的情报,让冬天变得更加寒冷,是因为一头法力强大的妖魔。
这头妖魔既然能让温度降低,同样也能带来一个暖冬。”
徐圳猜到了周榆的想法:
“你打算抓住他?”
周榆点头。
“等到暴风雪来,我们就能找到它的位置,到时候,岭南军兵分五路,去收复县城,顺便抄家发放赈灾粮款。
流水县城的守城军和高手们,到岭南郡城帮忙守卫,岭南郡城也有不少高手,如何让他们听命令,就看您的本领了。
在这个时候,我带着一支队伍,突袭北风使,你们只需要坚持到北风使被抓住或者打死。
在那之后,自然有办法让蛮人退兵。”
徐圳听到这个计划,正寻思着,突然耳边听到风声,脚下步子飞快的一迈,躲开一根飞箭。
叮的一声响,飞箭直接将墙壁射穿。
徐圳看向周榆,后者立刻警惕四周。
“不是我的人。”
周榆解释一句,徐圳点头:
“大概能猜到,有人等不及了。”
“事情我答应你,后续你知道找谁,今晚到此为止。”
徐圳说完,一个飞跃跳出寺庙,周榆也从另一个出口出去。
今夜月色明朗,周榆能看出有不少人埋伏在了周围。
嗖嗖嗖!
好几支飞箭射来,月华的照射之下,都如同银色的流星。
“起风雷。”
周榆召来风雷,周身挂起旋风,风中电闪雷鸣,如同形成一道墙壁,挡住飞箭。
他朝着流水县城的方向撤退,走了一段,发现周围寂静,感觉有些不对的下一瞬,漆黑的丛林当中,一点银光乍现。
叮铛!
周榆挥动惊雷锏当下突刺的长枪,传来的力道十分沉重。
是个高手!
“周榆,几日不见,混的不错啊。”
夜幕之下,那人提枪走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对实力颇为自信,对方甚至没戴面罩。
周榆认出对方,是郡城柴帮的狩猎队副队长,许文亭。
“原来副队长还会使枪,真叫人开眼。”
听到周榆的话,许文亭瑶瑶手指:
“你有两个错误。”
“其一:我不是副队长,今夜过后,我就是狩猎队的队长。
其二,我本就是以枪出身,你见到过的,连我三成实力都没有。”
他挥动长枪,摆出一个架势,周身的气血翻涌,让身体好似升腾着气焰。
“我与你没什么冤仇,只要你说出今晚和徐圳说了什么,能留你一条命。”
周榆听到这话,将惊雷锏驻在地上,墨绿色的鬼火从他脚下蔓延开来,速度之快,好似狩猎的毒蛇,迅速将周围一片圈了起来。
一个呼吸间,许文亭和他都被包在火圈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