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刘正这次没有抬头,免得惊扰或者激怒了它。
他直接拿出了那份复制的白灼面包虫,放在了地上。
阴暗爬行的声音立刻停下,刘正能感受到,裁缝蜘蛛灼热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看向地上的面包虫。
“没事儿,吃吧,这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轻声说道。
裁缝蜘蛛打了个哆嗦,但没有其他的动作。
“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就闭上眼睛。大佬,你也闭上眼睛。”
刘正对牛马说道。
“屁事真多。”
牛马小声抱怨,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也闭上了。
过了一两分钟后,刘正感觉到有东西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落到了地上。
“声音还挺大,看来平时也没少吃啊。”
他在心中暗笑,不过脸上依然保持平静。
裁缝蜘蛛进食的过程几乎无声无息,刘正只能通过它口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来确认,它确实是在进食。
五六分钟之后,他听到了丝线绷直的声音。
显然,这是裁缝蜘蛛吃完准备离开了。
“请等一下。”
刘正连忙说道。
他悄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缝隙,窥见了裁缝蜘蛛僵在了自己的丝线上。
“有个事想请伱帮忙。司机想要一件新的制服,你看能不能帮忙弄一件,价钱好商量。”
刘正说道。
隐约间,裁缝蜘蛛好像松了口气,又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
“刚刚那份白灼面包虫只是礼物,不算在制服价格内。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或者有什么苦衷也可以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他继续说道。
“叽叽。”
裁缝蜘蛛终于开口了。
“大佬,它说啥?”
刘正问道。
“它说做制服的线不够了。”
牛马翻译道。
“那可以申请进货吗?”
“叽叽叽。”
“它说不行,司机还没到快报废的时候。”
牛马继续翻译。
报废
所以说司机其实不是坦克驾驶员,而是坦克是吧?
“那如果要自己进货怎么办?”
刘正问道。
“叽叽叽叽。”
“那要去它的亲戚那里买,但它的亲戚脾气很差,不是熟人去的话,应该会直接吃掉。”
牛马翻译道。
不是社恐症就是躁郁症,你们家族还能不能有点正常蛛了。
“那你有没有什么信物可以让我带过去的?”
他想了想说道。
“叽叽叽。”
裁缝蜘蛛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有,但是没用。它亲戚自从上次投资亏了一大笔后脑子就更乱了,能认出它们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你们还让它接活,这不是败坏你们家族的声誉吗?”
刘正不解道。
他接触的这些诡异居民绝大多数都是有理智,能沟通的,就看愿不愿意和你沟通而已。
“叽叽。”
“没办法,那种线只有它能拉得出来,不然我们早就清理门户了。”
“请务必想想办法,虫子美食大大的有。”
刘正鞠了个躬。
裁缝蜘蛛似乎被他这套日式拜托震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叽叽叽。”
“它说你要是帮它弄到一份全虫宴的话,它可以把蜕下来的皮送给你,用来伪装。”
“蜕皮?它不是个蜘蛛吗?”
刘正奇怪道。
“谁规定的蜘蛛就不能蜕皮?”
牛马反问道。
“.行。”
反正他待会儿得去厨房,正好一起问了。
“叽叽。”
“下次让我直接打电话就行了,不用撕衣服,补起来也挺麻烦的。还有,故意损坏工作服罚款500,从你工资里扣。”
牛马翻译。
“ok。”
罚款500而已,更别说还是从工资里扣。
笑死,刘正根本没指望能拿到工资。
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来,休息室中便归于寂静。
“行了,它走了。”
牛马说道。
“那我去厨房了。”
刘正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汤锅。
嗯,没有少。
“看什么看,你以为老子会喝你的洗澡水啊。”
牛马对他的不信任十分不满。
“我是怕它蒸发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然后拎着汤锅走出了休息室,直奔厨房。
掀开门帘,热浪和声浪就扑面而来。
今天生意貌似很不错,几乎所有的灶都开了火,厨师和帮厨都忙成一团。
倒是白羽鸡老神在在,背着翅膀在厨房里到处巡视。
“拿破仑老大,我来了。”
刘正喊了一声。
尽管他已经很大声了,但还是被淹没在厨房的噪音里。
刘正强烈怀疑,在这种程度的环境里工作一天,他就得换一双新耳朵。
还好,白羽鸡已经看见他了。
它踱步来到刘正面前,示意他蹲下来,然后在他耳边开口。
“你来干什么?”
“老板说有客人点了涮黑山羊幼崽火锅,让我给你供货。”
刘正大声说道。
“你又出去搞事了?”
“没办法,外卖不好送啊。”
他摊了摊触手。
“借口,你明明就是想搞事。”
白羽鸡一针见血地说道。
“啊哈哈哈。”
刘正打了个哈哈。
不是自己老大,也没必要多解释什么。
“那你跟我去屠宰间。”
白羽鸡说道。
像人类这样的大型食材和那些比较“脏”的食材,都不会放在厨房里宰杀,以免造成污染。
“厨师长,需要我帮忙吗?”
三花猫正在洗菜,听见他们的对话后抖了抖耳朵,然后转过脸来主动请缨。
“不用,做你自己的事吧。老板都没杀他,他自然也不会死在我这里。”
白羽鸡说道。
刘正朝三花猫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哦。嘿嘿。”
三花猫不好意思地舔了舔爪子,然后继续洗菜了。
“跟我来。”
白羽鸡拎着刘正往厨房里面走。
“听说你给不列颠安了根二手弔?”
它突然问道。
“我只负责采购,不负责安装。”
他纠正道。
刘正倒不好奇白羽鸡怎么知道的,牛马都在客服部有线人,没道理白羽鸡没有。
“它从我这里买了很多‘耗材’,里面也有你们人类。”
白羽鸡说道。
“那有你们白羽鸡吗?”
他反问道。
话音一落,整个厨房忽然安静了下来。
连那些原本暴躁不已的火焰,也似乎变成了乖乖仔。
“你想激怒我?”
白羽鸡停下脚步,缓缓地问道。
明明是它在仰视刘正,刘正却感觉到它是在俯视自己,就像一只雄鹰在俯视着爪下的土拨鼠。
不过,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仰视。
“是你想激怒我。拿破仑厨师长,我只是你的同事,不是你的手下,没有义务满足你的恶趣味。”
他面色平静地说道。
刘正愤怒吗?他当然愤怒。
但他会把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吗?不会。
既然成为了可以购买的商品,那些人类的命运就早就注定了。
被暴虐而死和被做成食物哪个更残酷,刘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也只是个在大都会里挣扎求生的普通人,甚至为了活命已经越来越接近非人。
他能做的只有记上这一笔,如果有机会,就把他卖给不列颠的弔再扯下来,然后塞进它自己的屁燕子里。
“你待会儿就会为你的不逊付出代价。”
白羽鸡冷冷地说道。
厨房才是血腥餐厅最重要的部门,而厨师长的权威是绝对的,就算对其他部门的员工也一样。
“您别见怪,厨师长大人。您知道的,我脑子不太好,又犯病了。”
刘正笑嘻嘻地说道。
“你不如先尝一口我做的汤,败败火气。”
“汤?你也配做汤?”
白羽鸡面带不屑。
作为血腥餐厅的主厨,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看出别人厨艺的高低。
在它眼里,刘正的厨艺水平还不如三花猫。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从外卖箱里拿出了汤锅。
“我不试也知道,你煮出来的就是一锅尿。嗯?”
白羽鸡微微扇动翅膀,将汤的香气从厨房复杂的气味中分离出来。
“这锅尿,不对,这锅汤真是你做的?”
它深吸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