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蛋章 友川纪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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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性传送平台’大型基地内部。

站在作战室内的前线指挥官感到基地震响了一下，在第一印象中他觉得这声音并不怎么响，就好像人在猝然受伤之初会来不及意识到疼痛。

等他切实感受到这巨响对耳膜的冲击时，才发现自己不知怎的，竟在短暂的失神之中被震倒了。

参谋们和情报员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扶起来，前线指挥官将旁人推开，发现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团深紫，甚至就在这一刻，大地的嗡鸣仍然没有停止。

要知道，他所在的传送平台基地距离最北侧的前线一号基地足足隔了12公里远！

前线指挥官看着混乱的指挥室，只说了一句话：“消息有没有传递到科沃罗斯将军手里？”

有通讯兵回答道：“在信号塔失去作用之前，信息已经发过去了，但只发了有关拉恩的一份。”

“拉恩是做不到这样的，哪怕是心灵支配仪的全功率释放，也做不到这一点。”

前线指挥官死死盯着北方那宛如末日深渊的景象，在这一刻，原本处于极昼的天空骤然暗淡了下来，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雷鸣。

随后，大地的震颤停止了。

但他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深重，那干涸的声音几乎是挤了出来：“悖论引擎有可能支援这里吗？”

没人回答，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作战室的寂静让这位指挥官回过了神来，他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派一批速度最快的飞行兵，每五分钟起飞两名，阶段性向科沃罗斯将军的驻地传递此处讯息！”

随后，他固执地朝着指挥部的其中一面墙走去，打开作战控制系统。

“所有基地进入最高级战备状态，所有人回到岗位，查清袭击来源，发动反击，履行自己的职责！”

…

前线一号基地已经化为废土，姗姗来迟的空降“猎犬小队”还未降落便在一团团血红色的爆炸中化为飞灰，甚至连那刚刚投放了空降部队的，翱翔在四千米高空的运输机也在一团团爆炸中化为烟火。

伊田彦正在“北方丘陵四号基地”中，这座基地储存了八只“生化罐”，得益于自己飞行兵装备，他爬升在了百米高空之上，可以勉强看清数公里之外的前线一号基地。

他看到，己方的部队正一批批地从指挥部外冲过去，呐喊声和枪炮声隔着剧烈的耳鸣，就好像隔着一团棉花似的听不真切。

基地遭到袭击了。

和兵营里那些慌乱问询：“是傀儡苏军还是厄普西隆军打过来了？”的士兵不同，伊田彦通过和生化罐子里面那位心灵交流后已经产生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敌人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人。

“伊田彦上士！”

有人从地面上大声喊到，随后一道命令直接下达：“伊田彦上士，你和罗恩·凯瑞上士被选为第17批前往科沃罗斯将军驻地复命的飞行兵，前队牺牲后队补，请尽快回到传送平台总基地就绪！”

伊田彦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特殊的人，他回去执行任务前必须要搞明白眼前的敌人，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支军队”。

他是个执拗的人，随着喷气背包达到最大负载，伊田彦的身躯很快就越过二百米高空，以每小时90公里的速度向着前方的战场中心疾驰。

伊田彦急于透过那纷乱的雪和人，看清楚进攻己方的敌人，在这一刻他十分希望是来犯的敌人是大量的厄普西隆军，而不是其他什么的。

可他的目光从一层士兵又一层坦克的队列间隙中透过去，看到的仍是更远处的一层坦克又一层士兵，在高空中，同时他渐渐觉察到一些异样的迹象，譬如说，交火声虽然很激烈，但他听到的尽是DSR-80机关枪的突突声，却丝毫没有听到厄普西隆军制式轻武器开火时那些独特的动静。

敌人究竟在哪儿？

伊田彦没有再继续往前飞了。

倒不是说他害怕了，而是那战场中心的焦点正在地向他的方向赶来。

前线在向你移动。

地面上密密层层的盟军部队开始一片又一片地溃散，当最后一支步兵队列也完全散开后，伊田彦终于看清了袭击者。

敌人只有一个。

黑色是阴云与死亡的颜色，红色是火焰与鲜血的颜色，点缀其间的白色雪点繁杂而飘渺得就像基地中所有正在挣扎着的生命。

在黑色与红色交界的地方，那唯一的袭击者，正像她引以为名的第七星座那样平展着双臂，刻印成与初次降临托托亚岛时如出一辙的毁灭符号，CAS装置像一道变形的阴影般飘浮在她背后。

伊田彦看着己方的部队一群群冲向她、一群群地溃散又一群群地被追上杀死，在雪地上冻结成了一片巨大而残酷的痕迹，感受到了世界是如此荒诞。

“这是……什么？”

他终于确定，这名超能力者和罐子里的那些花瓶不一样。

在她的“姊妹”们还在生化罐中沉睡时，是她独自翻搅着一片海域、一支舰队又一群追踪者，摧毁着三座基地、三支军队又三道封锁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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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被迫与否，伊田彦确信自己是这里唯一看见真相且有能力逃跑的人，正巧，这时天空上飞来了一辆庞大的“狮心王”轰炸机，这枚代表着盟军最尖端喷气机科技的轰炸机吸引了这名超能力者的注意，天空角落里毫不引人入目的飞行兵悄悄退走。

在伊田彦逃离的下一秒，人群里传来了更绝望的呼救声，前线的盟军绝望地发现灾难恶化成了更可怕的另一副模样，那个女人消失了！

没有空间相位的波动，这个女人仅仅是凭借自身的速度就完成了短距离的极速跃迁！下一刻，天秤已经再现于远处，一辆被她认定为威胁等级更高的冥卫坦克，正被心灵力量抬到半空中，并挤压成一团锡纸般的铁块。

完成这一个微不足道的工作之后，天秤感应着内心深处另外“二十四个姊妹”的位置，看着远处飞来成群的“冷冻直升机”，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你们不要害怕，很快就结束了，很快…”

…

殿后军团总部。

仅仅是两个多小时后，包括实验性传送平台基地和其他六个附属防御基地就已经被完全击溃。包括那名前线指挥官在内的前线指挥部也全员牺牲。

从前线逃回的飞行兵们用飞鸽传信的古老方式向科沃罗斯将军汇报了一个又一个令人惊恐的坏消息。

“一座从原前线一号基地方向切入的欧洲联盟南三角部队全军覆没，机动建造厂也被摧毁，那是我们支援前线的最后一座建造厂！”

“北方丘陵四号基地被那个魔女摧毁，冷冻直升机根本冻不住她，所有的复制人都被杀死了！”

“那个魔女已经打到了实验性传送平台基地外围，那位前线指挥官用大量的暴风雪坦克和反转战斗要塞，以及冰冻直升机和冰雹攻城平台暂时遏制了那个魔女的攻势！”

“前线指挥官用一半士兵的生命成功试探出了那个魔女的弱点，反转式的反转立场可以让她进入0.2秒左右的反转状态、冷直和暴风雪等冰属性军备可以最大化对她的伤害，她惧怕液氮冷冻云！”

“实验性传送平台基地被摧毁了，我们释放了最后的那批心灵能力者，想让她们逃跑，但太晚了，太晚了，她们都被杀死了！我是最后一批逃出的飞行兵！”

一个个噩耗在科沃罗斯将军的指挥室中回荡着，他看向旁边的伊田彦，这个最先归来的飞行兵，他预测了所有的战争走势，甚至发觉了那些女性超能力者和那个魔女之间的关联。

可惜仍然是太晚了。

按照最后一批飞行兵带回来的消息，这说明那个魔女正在向着里赶来，唯一的的好消息就是，传送平台基地距离这里有一段长达三十多公里的冰谷。

但紧接着，两名被派出去执行斩首任务的“超时空军团”兵面如金纸地传送了回来。

“怎么就回来了你们两个，其他人呢？”科沃罗斯将军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名超时空军团兵用颤抖的声音说：“她，她也有一个超时空背包，我们的攻击对她不起作用，其他超时空军团兵都被杀死了，只有我们跑了回来。”

这段话在科沃罗斯将军的大脑里反复回响交缠着，当他终于理解了其中的联系时，他意识到同盟国最为恐惧又绝不愿意相信的噩梦苏醒到了现实中。

——敌人获得了他们最具有战略意义的军事科技。

那名魔女也装备了超时空背包！这不仅仅意味着对超时空传送仪的简单仿造，还意味着敌人对超时空原理的成熟掌握以及由此带来的装备小型化技术。

短时间内，科沃罗斯将军做出了和那名前线指挥官同样的决定。

“副官，检查战区通讯。”

身后，高耸的无线电塔发出强有力的电磁波动，随后涌入了无尽的风雪之中。

回复一如既往的绝望：“长官，所有通讯频道完全中断。”

“上午不是还能勉强发送消息吗？极点巨塔的能量又增强了？”

副官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不，这一次，干扰源不是巨塔，‘她’就是干扰源！”

科沃罗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军队文书呢？编一条最简短的讯息来说明我们遭遇的一切。”

文书在一分钟之内完成了任务，科沃罗斯表示了赞赏：“我一度以为舞文弄墨是令人不齿的本事，现在我向您道歉。我命令，通讯部全体人员分散前往所有通讯设施发送此讯息，哪怕有一个人死前能把它发出去，这一局就算是咱们赢了！”

随后，科沃罗斯又转头看向身旁的飞行兵：“伊田彦上士，原谅我刚开始对你刚到时的傲慢，我想现在还需要你去完成另一个事情，来人，给伊田彦上士换一个新的喷气背包。”

“这里距离极点的主力可能有一百六十公里远，是个漫长的旅途，稍后要辛苦你了。”

伊田彦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多嘴问了一句。

“友川先生呢？”

“我已经安排一批超时空军团去追他了，他应该离得不远，但想要再飞过来怎么也得一个小时，而且，哪怕我不派人，我相信他现在也应该发现异样往这里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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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田彦欲言又止，他其实想问，难道友川先生就可以阻止那个魔女吗？

科沃罗斯开始对防线进行部署。

雪谷防线。

天秤的魅影与淡蓝色的空间相位漩涡围绕着敌人不断跃迁闪烁，不断追击和撕咬着对她威胁程度过高或逃得过远的那些作战单位。

盟军的顶尖单兵科技结晶，“超时空军团”是少数能对天秤造成重大威胁的单位之一，但在超时空作战这一块上，天秤展现出了比超时空军团兵更为恐怖的天赋，她几乎以无伤的代价杀死了这些敢于传送过来的“超时空军团”。

绝大多数超时空军团兵还未在“不稳定态”脱离时，便被爆炸飞镖撞成了粉末。

或者更狠一点，觉醒了“粒子场”的天秤不介意跳跃到敌人正中央，将这些脆弱的超时空军团兵在短短半秒内切割成基本粒子。

随着天秤对盟军机动部队的屠杀，她从北方开始向南方一路闪烁，所有阻拦在天秤附近的盟军部队都会化为齑粉消失。

冰谷内四处矗立着“传送节点”，在指挥部的命令下，一座又一座的“机枪碉堡”和“定点炮台”被传送在了“传送节点”附近，这些原本计划用于阻遏大批敌军，让科沃罗斯引以为傲的冰谷防线在面临天秤时，正在超频激发，试图缓解天秤南下的步伐。

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天秤一次又一次跃迁在那些防御建筑的射击死角之外，丝毫不和这些拦路建筑纠缠，除了面对高威胁的单位会提前处理之外，几乎是顺流而下，只是短短十多次短距离跃迁，长达三十公里的冰谷防线，就已经只剩下一小截了。

前后不过十分钟，科沃罗斯将军几乎瞧见，一道平展着双臂的浮影飘现在了指挥部的断墙外。

有狙击手抬起狙击步枪瞄准，扣动了扳机，想象中子弹将那纤弱而飘浮的身影抽碎成飞雪中的一片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而是那名魔女轻轻捏住了那颗恍若无物的反器材穿甲弹，子弹在她指尖化为流沙消失。

此时，几名仅剩的超时空军团已经被科沃罗斯派走了，要求他们回到南十字军本部汇报情况，伊田彦等传信飞行兵也在先前早早起飞。

科沃罗斯苦笑一声：“要是让西格博士知道我把他的学生全送死了，指不定要怎么恨我呢。”

随着那名英国狙击手被天秤杀死，战局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天秤并没有急于进攻这座殿后军团的最后堡垒，而是饶有兴趣地漂浮在冰谷出口，时不时挥出一道红色血痕杀死身后从冰谷赶来的追兵。

副官低声说道：“长官，情况已经明了了，这个魔女通过杀死其他女性超能力者来使得自己的能力达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恐怖地步。按照伊田彦上士的说法，前线盟军一开始主动杀死了四名女性超能力者使得此人陷入了暴走的状态，这是一个极其鲁莽的错误。”

“消息还没能发出去吗？”

“没有，干扰源就站在我们面前，想要突破她的信号干扰，至少也得达到平流层的高度，但现在我们一个能飞的玩意都没有了。”

副官话音刚落，天秤那狂暴的漩涡袭卷了指挥部，第一轮冲击是由脑电波组成的，那是一种耳朵能听到声的寂静、眼睛能看到光的黑暗，是死亡的声音、死亡的颜色；

随之而来的是由心灵能量实体化之后形成的第二轮冲击波，就好像先看到了闪光之后，真正具有震撼力的声潮和气浪才姗姗来迟。

离得最近的那批人被卷入其中，他们的身影和面孔被撕扯成无数越来越破碎的残片随涡流而飞旋，但早在身体被撕碎之前，他们的大脑与心灵其实已经在第一轮冲击中死去了。

天秤在刚刚的停手，只是为了锁定包裹那座建造厂“力场护盾”的来源，但现在，她找到了。

是那座“防御指挥部”在维持着“力场护盾”的运转。

但好在，被力场护盾保护的建造厂尚且没事，震动不可避免，总比外面的基地已经被天秤释放的“终结风暴”搅动得七零八碎要好得多。

各板块“防御指挥部”也已经被破坏了，力场护盾的存续时间接下来只能按秒来计算。

混乱之中，副官摇晃着爬起来，他看到若斯凯尔正在那件缀满了勋表、将星和资历章的军官制服之外，滑稽地套上一件防弹衣。

“将军，还有没有多的防弹衣，头盔也行。”

建造厂内，指挥部内部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不少女文员都已经失声痛哭了起来，还有一些通讯员在拼命的敲击电脑试图将最后的信息发送出去，在这种情况下，副官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毕竟是这里陪伴自己最久的人，科沃罗斯瞧了副官一眼：“你要这东西没用。”

说着，他开始端起法玛斯步枪和备用弹匣，又将携行装具套好。

副官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突然眼睛突然瞥到了什么，神色古怪道：“您是对的。”

科沃罗斯注意到副官正在看着自己，拿出那个淡蓝色的奇特装备，笑了笑：“并不是只有那个疯丫头才有超时空背包！看看这个，‘统帅部’特供的礼物，卡斯罗尔也有一个，有了它，我能跑得和那姑娘一样快！”

力场护盾的六边形蜂巢型护盾已经从建造厂顶部开始解体溃散，蓝色的能量碎片逐渐化为乌有。

基地外，最后六辆试图挽救一切的“超时空监狱”已经被天秤全部摧毁。或许在若干时间后，会有一名英雄抚摸着它的残骸并对同伴发出那句着名疑问：‘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科沃罗斯又说：“我该走了，部队已经溃败，我既没法指挥了，也不懂得操纵通讯设备，留在这儿一点儿意义也没有。”

副官诧异道：“长官，你可不像是一个临阵脱逃的将军。”

科沃罗斯骄傲道：“当然，卡斯罗尔那个蠢货都不是，我不比他差。还有，这样我总算能赢亚历克斯那家伙一阵了。”

“履行军人的职责！先生们女士们！”

科沃罗斯在摇摇欲坠的指挥部中心消失了，留下了一片空间相位漩涡的残影。

基地内失控发狂的天秤突然被一梭子NATO标准弹攻击了。

在这次战斗中她还是第一次挨打，因为消耗太大的原因，她没有在这个即将成为废墟的基地释放重力场和粒子场，这也导致在被攻击到的那一瞬间，她的神情明显有些错愕。

紧接着，在超时空跃迁的涡流中，她居然发现了和自己一样快的第二朵浪花，这可是那些超时空军团兵都做不到的事情！

“啊哈！没想到吧！”

科沃罗斯将军挥舞着那支法玛斯突击步枪，就像挥舞着一柄黑色的短剑，“请允许我向你发出挑战！”

空间撕裂地相转移空泡在雪地上急剧地出现又湮灭，就像是有一场超时空的暴雨击打在多维空间的水面上所产生的密集涟漪，就像是两位黑夜中决斗的剑士在剑锋相交时所碰撞出来的寒光。

这疾风暴雨般的斗剑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激烈，直到某一刻，其中一朵光影花凝固在原地并一片片地凋零碎散，那是科沃罗斯将军的“花”。

他在遍地士兵的遗骸之中死去，一倒下去就再也分辨不出来了。

在清理完这座基地的所有敌人之后，天秤听到了异教的感慨：“又一名盟军指挥官归于尘土了。”

天秤站在这一片血海之间，侧过脸来，在阴云与火焰的交映中疲惫的笑了笑。

“异教，这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