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明钦果然如他说的那样,跟五月说好后,没几天就回国了,五月是不舍他的,霍明钦指着她的小手表跟她说:“你想爸爸的话,随时给爸爸打电话,爸爸不论什么时候都能接到。
五月问:“在外星球都能接到吗?”
霍明钦跟她斩钉截铁的说:“对的,外星球都会,也许有时候信号不太好,但我保证一有信号立刻给你回过来。”
五月每天都给霍明钦打电话,她是有些不适应的,近一年霍明钦回国内的时间比较少。
我不限制五月的任何电话。
五月喜欢霍明钦是肯定的。
无论是那天听见她跟马克说的悄悄话还是她日常的行为,都证明了这一点儿。
这些年霍明钦带她的时间多,孩子对父母的爱都是很公平的,谁带她多她也会念着他。
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她过的快快乐乐,是希望她此生自由自在,可现在她是因为我的自由而有束缚了。
我尽我所能的陪伴她,晚上陪她睡觉,没有半月,五月渐渐的适应了。跟霍明钦打电话都开开心心,把所有开心的事情都告诉他。
这天她给霍明钦打视频电话,兴高采烈:“爸爸,我们幼儿园要举行秋季运动会了,
老师说运动会爸爸妈妈都要参加哦!你会来参加吗?”
视频那头的霍明钦微微顿了下,像是在看日历,是不够一月的,所以他看向了我,我跟他点了下头,我从一开始就说了,如果霍明钦不跟我抢抚养权,跟我做到了离婚后的普通朋友,他有探视权。
霍明钦就笑着跟她说:“好啊,我正好忙完了这边的工作,可以去参加五月重要的运动会了!”
五月高兴的拿着运动会花环在屏幕前给他跳舞蹈:“爸爸,我跳给你看啊,我刚刚学会的哦!”
我离开屏幕,给他们父女两个说话的空间。
我离开后,霍明钦话就多了,可以夸她,也可以问问她的生活。
果然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五月才抱着平板还给我:“妈妈,我已经跟爸爸说了。爸爸说会准时参加我的运动会的。妈妈,你呢?“
我说我也会去的,我是她的妈妈,会好好陪着她,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她哪怕没有了父亲也不会觉得少了爱。
“开运动会前我要画一幅画贴在幼儿园里,妈妈,你穿着漂亮衣服我画。”
我配合她。
她画的很认真,画了草地,画了花,画了小马,画了小人,扎着两个角的应该是她,旁边的就是我,只不过构图有一点儿偏,旁边还空着很大一块儿地方呢,我就跟她说可以不用那么挤,不用把我画的那么瘦。
五月眨了下大眼睛跟我说:“妈妈,我还没有画完啊,这里是要画上哥哥跟爸爸的,这样才是一家人。”
我轻轻的抱了她一下,说对的。
我的家人只有五月。
但五月的家人是可以有她的父亲跟哥哥的。
运动会在艳阳高照的秋天举行了,爸爸妈妈都到齐了,手拉着手,五月把我的手放到霍明钦手里,嘱咐道:“拉好了啊,松开就输了。”
说的仿佛运动会是手拉手活动。
霍明钦看着五月笑,伸另一只手摸了下五月的头,他是昨天赶来的,住在他原先住的地方。晚上五月就去他家里住了。
所以这一会儿霍明钦看她的眼神没有如昨天晚上那样想念了,这会儿跟她笑道:“好的,宝贝,你去拿小旗帜吧。”
在她去领旗帜的时候我也把手收回来了,霍明钦跟我轻声道:“过的还好吗?身体好点儿了吗?”
他指的是我从雪山回来的事,早就好了。
我也跟他问候了下,顺便也问了下他家人。
霍明钦跟我说家里一切都好,我又问了下我大哥、大嫂。
我大嫂再过两个月是预产期,她都是高龄产妇了,虽然跟我通电话的时候说让我不要操心,说她身体很好,家里、医院上上下下都准备好了,但我还是担心。
霍明钦跟我说,他们挺好的,说我到时候可以回国探望。
五月很快就回来了,她朝我跑过来的时候,
霍明钦在我身前蹲下身,他要给我系鞋带。
我看着他头顶上的一根白头发下意识的愣了下,霍明钦有白头发了?
然而当我看到我自己的手伸到他头顶的时候才彻底的僵住了。
这是我的悲哀,上一次我在陈淮安的面前戳到霍明钦腿的时候就知道,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我是一个与霍明钦有着七年婚姻的人,七年的婚姻让我哪怕曾经有多想跟他离婚,都改变不了这些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
于他何其不公平啊。
我什么时候能改掉呢?
霍明钦抬头看我:“怎么了?”
“有根白头发。”我也跟他说。
霍明钦不在意的笑了下:“没事,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有根白头发不是很正常吗?再说我觉得我在这些父母里面还算是年轻的吧?”
他环顾四周的父母,他这话说的对,东方人本来就显年轻,更何况他是凛冽而贵气的长相,岁月的风霜仿佛也折不了他。
我没有再说什么。
运动会也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幼儿园亲子运动会大多数都是爸爸跟孩子的节目。
霍明钦跟五月配合的很好,两人拿了不少的奖品。
感觉这么下去两人能拿个第一。
但没有想到最后一个节目卡住了,我拖了后腿。
最后一项节目是父母齐上阵的。
是个接力赛,我不明白为什么是宝宝在前面拿着花束给爸爸妈妈加油,爸爸妈妈要绑着腿一起协作向前跑呢?
绑着腿怎么跑?
我的怀疑被别人解释了,我前面的那一组父母跑的很好。
非常默契,一蹦一跳就到了。
但当轮到我跟霍明钦的时候发现不行了,我现在想原来这项运动考验的是父母。
那些感情很好,有默契的父母做起来容易,可我跟霍明钦已离婚多年,并没有默契,所以可以想的出我们这一组这一路注定多灾多难,不是不协调就是绑的太松。
总之成了最慢的那一组。
旁边给我们加油的家长都纷纷给我们俩提意见。
“五月妈妈,你走慢点儿,这个一定要并行,齐心协力才行!你跟五月爸爸一起啊!”
“五月爸爸,你手揽着点儿五月妈妈啊,靠近点儿啊!”
事实证明他们的提示并没有用,我越发跟霍明钦找不到拍子了,我向前迈了一大步把我自己绊出去了。
落地的时候没有疼,霍明钦垫了底。就跟在雪山上那样。
因为绑着双方的腿,所以落地的时候比较别扭,霍明钦用背了地,双手将我举在了上面,
我没有摔疼,只是下意识的闭上了眼。
旁边传来众人的惊呼声,我睁开眼看霍明钦,他正拧着眉头,我连忙问他:“没事吧?”
虽然这是塑胶跑道,可他不是一个人倒下的,还要再加上我这个重量。
他这种动作是违反身体常性的,霍明钦不用这么对我的,我摔下也没事。
其实也有别的家长摔倒的,步伐不一致大多都会趴地下。趴下至多磕绊一下,也没什么的。
我说他:“你怎么能这么倒下呢。你快试试手臂有没有事?”
这又不是雪地里,这么倒下,他后背的衣服都蹭破了,淤青几乎立时就出来了。
我赶紧往上起,我这么趴他身会加重他肩膀上的擦伤。
只是因为腿脚绑着,这么趴着根本无法解开。越动越不好。
老师和家长有跑往这跑的了。
霍明钦活动了下手臂也跟我道:“你别急,我没事,你不能摔着,五月调皮,照顾她很辛苦。”
五月现在确实调皮的不得了,跟她踢球,她比球跑的还要快。
我以后会注意身体的,是我今天这项运动会没有提前练过,其他家长一看都是在家里练过了。
我尽力的撑在地上跟他说:“下次不用这样,我没事的,我......一会儿找找经验。”
霍明钦就看着我,本来极深的眼神在阳光下呈琥珀色,他跟我说:“没事,别扭伤脚,你扭伤脚好的慢。”
他活动后把手平平的放在地上,没有做任何过分的动作。语气也缓和,我也不敢太挣扎了,便尽力的撑着,跟他说了几句话。
我问:“有吗?“
我平时身体还不错的。
霍明钦看着我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到我们家,在我们家楼梯上扭伤了脚,我......我抱着你到旁边房间找药的那次?“
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啊,我已经快要忘记了。
好像是还没有结婚前的时候,我去霍家替我母亲给他母亲送画,结果看到他小侄子在楼梯上闹着玩,差点儿倒仰,我慌忙去接他的时候扭到了脚。
是霍明钦抱的我,我没有想过是他的,那时候霍明已经单独搬出去住了,他很少在霍家的,那次巧合了。
我并不想再去想那一年,霍明钦的眼神在阳光下渲染的太暖了。
他是从那个时候要准备娶我的吗?
我想跟他说那时候我并不想他抱,我都想病着腿走的。
我那时跟他没有那么熟,霍明钦跟我大哥同龄,我跟我大哥相差七岁,长大后他也非常忙,交流的次数少,我对霍明钦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所以哪怕我的父母每天都提他是我未婚夫,我都没有把他往那方面想。
他那时抱我起来,我特别拘谨。
霍明钦看着我道:“你现在跟那年差不多。一点儿样子都没有变。”
我现在这个姿势能好到哪儿去呢?我不是拘谨,我就是想要避嫌了,就跟那年一样。
我没有再说话,帮忙的老师已经在帮我解开五花大绑的结了。
五月已经着急了,一个劲的问:“我爸爸妈妈没有事吧?”
霍明钦能站起来后把她抱起来了,温和的跟她说:“没事的,五月宝贝。”
实际上还是有点儿事了,他抱的很吃力,肩膀蹭起来一大片伤。
因为这些伤,他不能立时上飞机赶回去,便在这边留了几天。
陪五月的时间便多了,霍明是在他家里带的五月,没有再出现在我面前。
临走的时候,五月也是高高兴兴跟他分开的。
看着飞机飞上蓝天,五月要等着飞机一直飞的没有影子才肯回家,我也跟着她一起抬头看。
秋天的天气很好,秋高气爽。
我领着五月回家。
在我以为岁月如流水一点点儿平缓的流淌下去的时候,却没有想到噩耗就这么突然的到来了。
深秋的时候,霍明钦来看五月,我带着五月在白马庄园这边,这段时间周围有猎狩野马的,亨利叔严谨戒备,马场里有不少春天就要生产的马儿,这种时候不能受惊。
看过五月,霍明钦便也来马场帮忙查看,就是那天出了事。
这些天都没有让马儿出去,可没有想到野马闯进了马场。
它横冲直闯,像是受惊了,它的行为也让其他的马匹受惊了。
我那时正在编草甸子,我收拾了很多苜蓿草,准备提前给待产的马儿编垫子。
等看到宝丽等有孕的马儿躁动不安的时候,我意识到出了问题,把它们连忙转移,等再出来看其他马匹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
所有的马都被那匹野马搅合的乱窜,亨利叔竭尽所能的维持秩序,然后马场一片混乱。
霍明钦在找我,我正要让他小心的时候,就看见他朝我跑过来。
“秦伊!”他脸上表情是极剧的恐慌。
我缓缓回头,看到的景象就是那匹黑色的马朝我这边飞驰。
太近了,我都没来得及直起腰来,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是趴下去,听天由命。
被霍明钦扑在身下的时候,只是瞬间,我没有反应过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在重复,那匹疯了的马从他身上越过去,马蹄踏了下来,近在咫尺,霍明钦把我抱住了。
抱的很紧,很紧,像是用尽了力气。
我听见了闷哼的声音,骨骼踏裂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那么清晰,那么………………残忍。
血腥味瞬间就涌到了我鼻尖,我甚至感觉到温热的血溅在我脖子上。
那应该是霍明钦的血。
我的眼前一阵阵黑,无边的恐惧从我心底蔓延,我徒劳的张着口,却喘不上气来。
我甚至喊不出他的名字。
“霍明钦......霍明钦......”
他在我眼前的笑都让我心口剧烈的疼起来,我怕他笑,我怕他这样笑,那仿佛是最后一次笑给我看。
别这么笑,别跟我说死。
我受不了了。
霍明钦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心脏都是凉的,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曾经恨死他了,可当死亡来了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心疼成这样。
霍明钦有很多次违背身体常理的替我挡了很多伤,这一次更是如此。
他是终于把违背常理的动作做成了惯性的动作。
霍明钦,你别死。
我跟他张开嘴说着什么,但他在我眼前合上了眼。
我眼前便黑了下来,身上被抱着没有多疼,但我觉得心脏要停了,它疼的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惩罚我,我只想要他们平平安安,为什么这么难。
我陷入重重黑幕里,不想醒过来了。如果这是一个梦,那就永远都不要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