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胸口的贯穿伤流逝。
陆离气息越发微弱,沉重的眼皮越来越难以支撑。
他的手背忽然变得灼烧般剧痛。疼痛未因陆离将死而减轻,而是痛如灵魂般。
魔鬼留下的手背倒五芒星烙印亮起岩浆般的颜色,刺鼻的硫磺味钻进鼻中。
一扇虚构的岩浆门户仿佛正在形成,但仿佛有一阵微风吹过,来自地狱的门犹如迸发的火星,转瞬熄灭。
手背的烙印随之熄灭,深入灵魂的痛楚消失。
垂下的眼眸,朦胧的视线里,收割灵魂的死神正从远处飘荡而来。
但更像另一道身影。
“……星期五?”
陆离嘴唇蠕动,发出蚊呐般的虚弱声音,又或者什么也没发出。
黑袍轮廓贴着地面,捡起掉落一旁的灯塔,蠕动着来到陆离面前,翻开他的口袋,拿出什么东西。
黑袍轮廓将之按在陆离焦糊的手背上时,陆离才从轮廓分辨出那是救赎的碎片。
陆离不知道黑袍轮廓做了什么,他看不清,也感觉不到。
然后黑袍轮廓提着灯塔,将底座按向陆离胸前的伤口。
或者说塞进了被怪异戳穿的胸膛里。
陆离周遭忽然响起无数信徒的呢喃声,低颂灯塔底部的铭文。
“人性的光辉在灯芯中聚拢……”
“它应在其所在之地……”
一抹暖流在胸前扩散。他接替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涌入四肢百骸。
作为代价,陆离的人性飞速减少,还有加重的疲惫感。
眼皮再难以支撑,彻底闭合。
陆离的意识沉入深渊。
……
不知过去多久,陆离昏沉醒来。
餐桌上的烛台亮着微弱光亮,陆离躺在昏暗小屋里,盖着陈旧发霉的被子。
一个身影随意坐在冰冷的地面,用针一般纤细的尖锐物受虐狂般刺入腿部。
陆离转动头颅带动的声音惊动了身影。抬起头,显露肮脏的女人脸庞。
“我以为你死了,等螳鬼走了还想来捡些‘战利品’,谁知道你还有呼吸,我就把你带到这里了。”女人简单叙述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卸去陆离的戒备。
“伤口愈合的这么快,你是蛞蝓人?”
“蛞蝓人?”
陆离望向窗外,幽暗难以视物,隐约轮廓也被烛光遮挡。
他们还在避难所。
“看来不是。”
女人拔出刺进小腿快十公分长的尖锐物,随手它刺进脚踝。那里应是内踝,但尖锐物顺利无阻地刺进骨头,女人只是皱起眉头表示疼痛,继续说:“那你的愈合能力源于哪?血缘?教会?感染?还是同源物?”
“我听不懂。”
被子渐渐鼓起,陆离抬起手臂,掀开被子查看伤口。
潮湿发霉的味道钻入鼻子,陆离看到胸口没有伤口,也没有伤疤的光滑皮肤。
仿佛一切都是幻觉。
坦白来讲如果伤口存在,要么陆离死于伤势过重,要么因感染而死。
陆离这句话语让女人停顿片刻,发出一种他未曾听闻,元音组成的语言:“ghlwufivo?”
“我听得懂话,但不懂你说的内容。”陆离回答。
“那就好,我不会几句异语。”女人表露明显轻松:“所以那是你的能力?”
“我没有愈合能力。”
“那就是你用了同源物?”
“算是吧。”想到灯塔的特殊性,陆离说。
女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拔出内踝的尖锐物,又刺向脚心。
“你在做什么?”陆离问。
“看在你也告诉我的份上。我的同源物,它能加快我的奔跑速度,代价是消耗寿命。”
“代价很大。”
“很大?”女人的语气带着一抹嘲弄。“寿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你是驱魔人吗?”陆离问道。女人的身份奇怪,她被怪异追,拥有同源物,又知道一些陆离不知道的事。
沦陷地底这段时间外面似乎发生了很多事……
“驱魔人……”女人渐渐沉寂地声音带着一些憧憬,还有失落,然后摇头:“不,只是在怪异时代里苟延残喘的普通人而已。”
转着脖子说话让陆离有些不舒服,感觉身体没有任何异常,除了人性重归为基础的2份,陆离撑着床板坐起。
“你的伤——”女人的话截然而止在陆离没有伤口的胸膛上,耸了耸肩:“当我没说。”
“普通人也拥有同源物吗?”陆离问。
女人的每次回答都能让陆离产生更多疑问。
“听起来你像是来自城市的上等人?”女人的话语忽然带上攻击性,尖酸讽刺道:“大部分普通人都没买不起昂贵的同源物。”
又诞生了新的疑问。
但想到将问题继续下去也许会不欢而散,陆离准备暂时问些其他。
正要继续询问,但女人似乎受够了这种问答:“如果还是问题,即使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寂静之时解决了吗?”陆离只是平静地道。
女人的确不想再回答陆离,但这个问题着实激怒了她,或是说让她觉得可笑,尖声讽刺道:“当然没有,失忆的男人,它还存在,还有现在它叫寂静时分。”
“为什么。”陆离蹙起眉头。
寂静之时还在……那一枪终究是失败了吗……
“为什么?因为它是灾祸,因为它一天里有一半时间存在。”
“一天,一半?”陆离低语。
寂静之时因自己的冒犯迁怒了所有人类?
现在感到奇怪的换成女人,她古怪打量陆离:“你一直在避难所里?”
“差不多半个月。”
“谁会在避难所里呆这么久……”女人嘀咕,眼中忽然绽放如有实质般的光芒,就像是穷人见到一座黄金堆砌的山。“你是避难所居民!?”
“不是。”
“真的不是?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女人仍然怀疑。
陆离沉默不语,他忽然想起什么。
是星期五随意说的一句话。
“寂静之时出现是什么时候。”
“每天不定时,你到底想问——”
陆离注视着女人:“告诉我它诞生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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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那双纯粹的黑色眼眸,女人准备的嘲讽忽然变得难以开口。
“好吧我只说一次。”
她只好回答这个听起来就很可笑的问题:“二十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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