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垒固城外

当月亮彻底隐匿，太阳光辉挥洒在江头城墙上，城墙上死尸累累，率先登城的士兵们瘫坐在墙垛边，或是干脆躺在血泊里，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都有惫色，但他们个个眼神凶狠，仿佛随时会暴起杀人。

城外缓坡上，马祥麟听着不断传来的捷报，眉宇间不见半点喜色。

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就拿下城墙，写成战报邀功倒是好听，可大活儿还没干呢。

之后是更难攻克的巷战，明军士兵对城内街道不熟，之后的伤亡和所消耗的时间不会少。

江头城门已然打开，马祥麟伏在马背上望着城门，眯着眼，似在思索什么。

妻子张凤仪知道他在想的什么，催马上前：“夫君，我们需要这座城。”

“嗯。”

马祥麟发出一道鼻音，打消了一把火烧了这座城的想法，他需要江头城牵制东进渡江而来的缅军。

正当他要带人进城时，一名明军飞奔来报告：“大人，陈将军击溃了那帮缅人，缅人死伤千余，正向东溃逃。”

马祥麟斜视一眼:“去把他叫回来，告诉他吓破胆的士兵再多也无用。”

“是。”骑士二话不说，拨转马头向东冲去。

“走。”

……

另一边的秦良玉的大军正驻扎在垒固城外，做着攻城前的最后准备。

垒固是座不大的小城，甚至用城称呼它都太抬举它了，也就是个有着低矮城墙防护的小镇。

21世纪，垒固人口也只有一万一千人，在17世纪，人数只有三四千人，但因地理位置关键，所以是明军必取的。

秦良玉大帐内，秦良玉一身蟒袍装扮，案前两侧将官肃立。

两个缅族人神情拘谨的站在帐中，领头的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头戴佛盔，身上穿着缅甸皮甲，皮甲样式与大明铠甲的样式相近，显然身份不低。

他叫素季，是他隆的娘舅，奉他隆的命令来找明军主将商量议和的事，旁边的是他的随从，充作翻译之职。

秦良玉正看着手里的一张帛书，一点要理他的意思都没有。

过了几分钟，秦良玉让人把帛书递给素季，“看看吧，这是城里的家伙派人送出来的，看来我们可以不用攻城了。”

素季双手拿着帛书，上面的内容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这是城内克耶族山官的降书，只要明军愿意保证克耶人的生存空间，则克耶人愿意投降。

克耶族是缅甸第七大族，影响力也不小，他们竟敢如此大胆的写成帛书送来，一点不怕缅族获胜后，拿着帛书找他们算账。

看着他脸上的惊骇，秦良玉要的就是这个反应，手指轻轻点动桌面：“说说你的来意，你是来求和的呢？还是示威啊？”

素季把帛书交给一边的将军后，单膝跪地道：“东吁使臣素季奉我王之命与天朝上将议和，为表诚意，东吁愿每年向天朝进献黄金1000两，翡翠五箱，此心可鉴，万年不改，请将军大人首肯。”

秦良玉呵了一声：“每年这点东西，就想让我二十万大军回师？东吁什么时候这么小家子气了。”

素季心里骂着脏话，脸上赔笑道:“将军宽恕，小国寡民，实在无力承担更多。”

“可别这么说。”

秦良玉一摆手：“22年前，你们那位老国王刚即位就举兵30万攻木邦，这份声势可不是小国能有的。”

秦良玉所说的事是万历年间，明缅战争的第四阶段，缅军攻占木邦后，在地图上与云南接壤，而当时的大明王朝在北方先后经历了万历朝鲜战争和抗金战争，无暇南顾，给了东吁发展时机。

“那已是举国之力，先王深知百姓疾苦，所以才及时拨乱反正。”素季开始硬着头皮回话了。

“这个条件不行，回去跟你家的小国王好好商量商量再回来当说客，来啊，送…”

正要送客的时候，素季像受了刺激似的，突然喊道：“把你们的土地还给你们！”

秦良玉似有意动，挥手摒退进帐的军士。

素季说道：“我可以说服我家大王把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地割让给天朝，只求天朝退兵，东吁愿向天朝世代进贡，贷贷相传，万年不改。”

孟养、木邦、孟密三家都是东吁国内的比较大的土地，土地占东吁总面积的五分之一。

在嘉靖五年以前，大明朝在西南边境所设的六个宣慰使司，隶属于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嘉靖五年，这六个宣慰使司，被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司联合所灭，辖地为三家所分。

如果这场战争旷日持久，那收回故地的结果，也可以向北京的天子交代了。

可缅甸人来的太快了，秦良玉本以为缅甸人至少会在她们攻下东吁城之后才会来，现在垒固还没攻克就来了。

他们就那么怕明军继续打下去么？

秦良玉道：“开战的命令是我大明天子所下，要不要接受你们的请降也要等我天子决定，本将军可以派人去北京问问，要是吾皇接受，我军即刻退兵。”

翻译把秦良玉的话翻译过来，素季眼前一亮:“那太好了，那要多久？我这就回去劝说我家大王。”

“我大明幅员辽阔，这儿又是边疆，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三五个月。”

素季一听就懵了，三五个月？三五个月后战局没准就怎么样了，到时是不是还要再加码？

他还想再争辩一下，秦良玉却不想继续谈了：“时间紧急，阁下还是早点回去劝说你家大王吧，本将等你回信，来人，送客。”

两名武士走进殿中，对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素季叹了一声，转头离去。

等他们离开，秦良玉之侄秦拱明道：“大人，现在要派人去北京么？”

秦良玉点点头：“我写份书信向皇上说清这里的情况，六百里加急送往北京。”

加急信件，两个月内就能回来，之所以跟素季说要三五个月，也是要看看战局，朝廷如此大规模征缅，就算要撤也得捞足了好处再撤。